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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骄-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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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

    雷一鸣在家中将那姓陆的乱骂了一通,然后调兵遣将,使尽了浑身解数,在天津城内各处埋伏下了便衣人马,一旦虞天佐赶来处理妹妹的后事,他便要让这人有来无回。哪知道虞天佐看透了他的险恶居心,竟然始终没有露面。

    雷一鸣非常的沮丧,非常的恐慌,同时又有种奇异的亢奋,在家中走来走去,不停的兜圈子,脸上粉扑扑的,走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停在大穿衣镜前,自己用手反复的拨弄头发,查看那白头发的数量,又试了好几种的梳头的方法,试图用黑发盖住白发。

    张嘉田最近忙得很,难得过来一趟,可也发现他这个劲头有点不对劲,起初还以为他是鸦片烟吸过了量,后来细细的一问,又发现并非如此。

    “你再找个大夫瞧瞧吧。”他是直言不讳:“你这人向来是能躺着就不坐着,如今可好,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就一直在地上绕圈子。你不累吗?”

    雷一鸣停下脚步看着他,脸上红喷喷的,眼睛很亮:“我心里烦,躺不住。”

    张嘉田又问:“你不累吗?”

    雷一鸣很认真的想了想:“还好。”

    张嘉田不动声色,只说:“我年前忙得很,没时间管你。你——你要是懒怠见医生,那就把我上回给你的那个药方子找出来,照方子再吃几天药。”

    雷一鸣听了张嘉田的话。

    他重新吃起药来——不吃的时候,他成天“面若红霞”,满屋子乱走,也不嫌累;如今几副药下了肚,他反倒有了病容,脸上的红霞褪了大半,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去。挣扎着过了年,他发现叶文健是铁了心的不肯回家——为了表明决心,他连他姐姐的遗产都不闻不问了。

    这正合了他的意。叶文健不走就不走,正好留下来看家,还能帮着刘妈照顾妞儿。把家中这点人和事安排好了,他强打精神,又回了军营里去。

    正月十五刚过,他和虞天佐开了战。

    这一仗断断续续的打到了四月,四月中旬,他不打了,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终于大获全胜。

    虞天佐死了。

    虞天佐的死,和雷一鸣一点关系也没有,和这场战争,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在痛饮了几大瓶烈酒、狂吸了许多筒鸦片烟之后,死在了姨太太的肚皮上。

    平时他体健如牛,连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不曾有过,谁也没想到他会毫无预兆的这样快活死。“马上风”说出来太不好听,所以对外公布的死因,乃是脑充血。雷一鸣听闻了这个消息,那种轻松欢喜的心情无法言喻,竟是当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东倒西歪,险些从椅子上一路滑到地上去。

    这回可好了,他想,内忧外患全没了,天助我也。

第223章 豪礼() 
雷一鸣大大的乐了一场,然后便继续去忙他手头的要务。而接下来的这一个多月里,乃是天下风云变幻的一个月,他一直不曾回天津,住在天津的叶文健每日读报,倒是天天能够看到他的消息。

    有他的消息,也有其他大人物们的消息,新闻写来写去,总的意思就是又要开战。开战就开战,战火总烧不进租界里来,叶文健只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自己要过到哪一天去——反正是不能永远的留在姐夫家看孩子。就算他愿意,妞儿还未必愿意,妞儿再过几年就长大了,等长到十二三岁了,难道还要舅舅从早到晚的跟着?可是舅舅那时候也才二十五六岁,离老离死还远着呢。

    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了他的姐姐来。当初他若是没有离家出走,被他姐姐骂着押着去考进了中学,现在还是个无忧无虑的中学生,说起前途来,就是出洋留学,怎么想都是光明远大。他知道姐姐留下了不少钱,说起来那钱都是姓叶的,姐夫也完全没有要拿的意思,都可以归他,他想读书,想出洋,是随时可以。然而

    “然而”后头,拖着无数条理由,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叶文健一面愁肠百转,一面提防着张嘉田登门,然而提防了许多天之后,他却得知,那张嘉田也离开天津、到驻地去了。

    这个时候他再看报纸,就发现这仗是真打起来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战争进行得如此之久。

    交战的各方,说起来都有着千般的动机和万般的考虑,但老百姓们并不大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知道这打仗的两方,一方是南京中央政府的兵,另一方不必说,自然就是反对中央政府的“讨蒋联军”了。这两方的人马中各有英豪,打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正是一场漫长残酷的血战。而在血战的前半段,雷一鸣挥兵南下,很是打了几个大胜仗,这让他生出了勃勃的兴致与希望——若是他能这么一路赢到底,那么将来改朝换代,他至少也能把他那个巡阅使再捞回来。

    他没有当大总统的野心,能做个封疆大吏,也就心满意足。而为了安全起见,自从开战之后,他的秘密电台就再不曾和张嘉田联络过。他们之间的密电一旦曝光,他是没什么关系,可张嘉田就非被打成里通外敌的叛徒不可。叛徒会有何等下场,那还用说吗?

    怀着这样的心思,雷一鸣按着计划,一路打进了山东,期间也和张嘉田的队伍交了几次火,他没留情,往死里打,打得张部士兵抱头鼠窜。可就在他预备继续南下进江苏时,他毫无预兆的躺下了。

    在这之前,他一直是强撑着调兵遣将、指挥全局。周围众人都知道他身体不好,天天吃药,可因他总是那么病病歪歪的,大家瞧惯了,也就不再当一回事。结果这一日,他在前线的战壕里来回巡视时,忽有一颗炮弹从天而降——没掉到战壕里,在附近地面上爆炸了,炸出了山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震得他狠狠一哆嗦。

    爆炸声那样大,事实上却是只在地面上炸出了个坑,没有任何士兵伤亡。他当时没说什么,可回到了司令部后,他就觉得自己那一颗心像被震裂了似的,一跳一痛,耳中也嗡嗡的一直轰鸣,苏秉君走来向他说话,他看着苏秉君,就见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可声音却像是从千万里外传过来的,只有依稀的一点余响。

    当天晚上,他发起了烧,胸中闷痛。白天那一声爆炸,似乎是狠狠的刺激到了他,原本他的药物和他的疾病打了个平手,正在僵持,如今这平衡忽然被打破了,他自己都有了“病来如山倒”的预感。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看着前方半垂着的青布床帐,心里也微微的有一点感慨——这场仗,打胜了,他也没有力量去做他的封疆大吏了。

    打胜了,是这样,打败了,也凄惨不到哪里去——他有张嘉田。

    总算他没有一路错到底,还给自己留了一个。

    翌日,雷部士兵继续向前行进,枪炮弹药全像不要钱似的,一味的只是开火进攻。将前方两个师的人马一鼓作气打退了,雷一鸣随即杀向了张嘉田。

    张嘉田的队伍经过了连月的鏖战,已经疲惫不堪,如今仓促迎敌,张嘉田一边做好了败退的打算,一边心里暗骂雷一鸣,心想你就不能换个人打?老子已经连着吃了几个败仗,如今再被你揍上一顿,脸上还有光彩吗?

    一边骂,他一边指挥部下士兵防守兼进攻,然而一攻之下,他竟然真将雷部士兵击退了。这场胜利没让他笑出来,他惊愕的想了好一阵子,末了隐约明白了雷一鸣的意思。

    既是明白了,他便继续行动,和雷一鸣在山东打起了拉锯战,一把大锯反复拉了一个来月,到了这年的九月份时,雷一鸣见东北的少帅已经表态,站到了中央政府那一边,“讨蒋联军”也露了颓势,自己也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便终于向张嘉田发出了一封密电。

    这封密电的内容,外界自然是无人知晓的。外人所看见的,便是张嘉田忽然重振旗鼓,向着敌人发动了总攻。而雷部士兵连连败退,据知情人讲,是雷一鸣病得厉害,已经无法指挥战斗。主帅都垂危了,部下官兵们自然也是人心惶惶,哪里还有斗志?

    张嘉田接二连三的打大胜仗,雷部士兵甚至有整团投降的,大批的军械粮草,全成了张嘉田的战利品。如此连着打了一个礼拜,张嘉田进了雷一鸣的司令部——在此之前,雷一鸣已经传令下去,率领残部向他投降了。

    雷一鸣的司令部,是一座挺宽敞的大院落,不知道是本城哪位士绅老爷的宅子,被他暂时征用了去。张嘉田是下午进的城,此时一边往司令部里走,一边心中痒酥酥的兴奋。雷一鸣这回可真是送了他一份豪礼,豪礼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军功,而是他脚下这大半个省的地盘,以及能装备两个军的军火弹药。

    “妈的!”他走得脚下生风,笑微微的暗想:“这么一来,将来我还不得混个省主席当当?”

    想到这里,他自己一点头,觉着方才那所思所想并非妄想,很有实现的希望。司令部内的士兵都缴了枪,一个个空手站着,他向内走了片刻,没见到雷一鸣,倒是苏秉君迎面走了过来。张嘉田认出他是雷一鸣的心腹,便含笑问道:“我那俘虏呢?”

    苏秉君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答道:“大爷让卑职带张军长过去。这儿的院子多,没人带路的话,您找不着大爷的屋子。”

    张嘉田向前一挥手:“好,走吧!”

    苏秉君当即转身把他引进了一座小月亮门内,又穿过了一座小跨院,一拐弯进了个大院子。张嘉田抬了头,见前方的正房房门大开着,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苦涩药味,便知道那应该就是雷一鸣的居所了。

    这回不劳苏秉君做向导了,他迈开大步跑了几步,跳上台阶直接进了门:“嗨!我来了!”

    堂屋没人,所以他喜气洋洋的嚷出了这一嗓子之后,直接转身掀开了身边的一挂门帘,弯腰探身向内一瞧,他被那苦药和鸦片的混合气味刺激出了一个大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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