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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命。”守真站起来，行了礼。
“……至于大厨房嘛，就交给程婆婆负责。下设都厨与典造可以由你自己挑选。”程婆婆是俗家弟子，夫家早逝。膝下有一双儿女要抚养，黄逸云念她可怜，见她饭菜烧得尚可，就让她上玄青观来。特意许她为火居弟子，可以往返于家中。
“领命。”程婆感激涕零的谢了。
“……账房嘛，就交给空灵管了。”杜六叶回头，冲空灵弯了弯嘴角。
空灵高兴地行了个大礼。
“……经堂的高功。就留给师傅她老人家好了。”杜六叶说着，不由得笑了起来。
惹得大家也纷纷笑了。
然后杜六叶又把自己想安排一部份人去田庄和御赐府邸的事说了出来。
又议定今日要带哪些人，哪些衣物，下山设棚施粥的细节……
众人皆交头称赞。
第66章 煦温俏（）
山间的松枝上挂满了冰凌，剔透晶莹。纯白的银装，粉饰得玄青观的楼宇，若隐若现。仿若空中阁楼……
有一群人从山下慢慢地往下，越来越近，踩得积雪“咯吱”作响。可见抬了不少重物。
是她，走在最前面，个子长高了不少。眉目更现出尘，举止间洒逸灵动。到底是什么人，能将纯澄冷峻与微煦温俏揉为一体？
也只有她了，此君只应天上有……
清江源想着，笑意就忍不住从心底里漾开来。
“六叶——”他喊道。
那一汪如同凹潭般生波的眸子，就望了过来。未语先笑道：“怎么不在外院找个有火炉的地方，坐着等我们？这里怪冷的。”
“我不怕——冷……金银酥饼收到了吗？”清江源看着她，舍不得眨眼。
“收到了，我代师傅和公主多谢源兄了。”杜六叶双手合十，行了礼。
“我哪里要姐姐替我谢他，我这不是来了吗？”伴随着这个声音，只见李令月坐在肩舆上。锦步慢行地跟了过来。
旁边还跟着姚元崇，他扶扶大大的箱子，老远就颇为不满的向清江源嚷嚷道：“……要说你们清江酒楼也未免太小气了些，为何那胡饼每人只有一个？”
杜六叶听了又好笑，又好气。就是这每人一个，观中老小那么多。怕也是要耗费不少心力呢，说不定清江源整夜没睡才赶了出来。她偷偷打量了清江源一番，见他眼底果然有青色。
不由嗔怒道：“就你能吃……你们怎么也来了？”
又关怀地看向李令月，佯怪道：“你病才好多久呢？为何不在观中休养？”
“多谢姐姐挂念，姐姐下山去赈灾，岂能少了我这堂堂公主呢？再说，上次姐姐的话，我可是记在心中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关心子民，本来就是我李唐皇室分内之事……所以我带了这些衣物下山，救济贫民。”李令月指了指身后，内侍和宫女们抬了大小不一的箱笼。
她嘟嘴不满道：“要不是这些人嫌我年纪小，我定要走着下山的。”
大家互相见过礼。
岚烟才促狭地回道：
“公主还是饶了奴婢们吧，这样大的雪。且不说公主走不动。就算万一走几步，陷在雪中不知去向……我们上哪里去找公主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一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扶着牵着，相携相衬。带着厚厚的辎重，风雪兼程的赶到城外……
灾民们听说每年这个时节，玄青观都要施粥的。所以哪怕衣着单薄，也不惧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甚至大多数人光着脚。也早早就拖家带口，从各地赶了过来。聚集于城楼下……
杜六叶赶紧命人将大锅都架起来，堆上木柴，大火煮粥。顺便还可以让灾民偎火取暖。
但是人头涌动，杜六叶怕烫着大家。就让刘勤将城楼下的大雪尽量扫干净，重新搭建帐篷。
那几顶帐篷都是李令月命人想办法，从军中调用的，为数也不多。
守真、守拙都负责维护秩序，以免造成推挤踩踏。
姚元崇已经轻车熟路，自已从随行的箱笼中找出各种衣裳，还有棉鞋。亲自为孱弱老人和孩子们穿了……
第67章 德孝仁（）
李令月则有些呆滞，灾民数量之多，实在超出她的想象。而且所见与昨天又有很大的不同。
昨天的饥民虽然穿着不合身的衣棉，但神色间多是感激和欣喜；今天的饥民衣着更为破烂，有的甚至黑得发亮，不是流着腥臭浓渍，就是血迹结冰……
神色间全是凄苦、认不清的眉目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霾。
虽然岚烟不时抱着她，侧身捂着她的眼睛。但她还是偷偷看到，刘勤时不时从雪地里，扒拉出一个个全身冻得发僵，黑乎乎的物体……
两个士兵抬了，从她身边经过。唯一能动的是那丝溃烂衣褛，在空中飘荡着……飘荡着……
李令月觉得心脏的某个地方，像缺了口，一种说不清的难过的情绪，侵蚀着四肢百骸。
多少年以后，每当李令月沉醉在温柔富贵乡里。她总能记起那些场景，那一具具黝黑的尸体，仿佛在她眼前晃动般。让她食酒难咽、悔疚不安……
哪怕面临人生一个又一个危急的关头，遭入至命的重创，每当那些场景在眼前晃动，她似乎就能闻见，那萦绕在鼻尖的死亡气息。
她惧怕……
就算拼尽全力她也会咬紧牙，哪怕“生搬硬扛”，她也一定要挺过去……
她要做，也可以做更重要的事情。
※※※
到第三天的时候，情况却已经大不相同。
太平公主在城外施粥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长安城。
帝后甚感欣慰，亲自下了嘉奖令。并增派了禁军前来维护安全。
一时之间公主德孝仁义，沦为天下子女的言行楷模。
长安城中大到公伯侯爵，文武百官；下至商贾贵胄，富绅善人。都纷纷慷慨解囊，有钱捐钱，有物送物。
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
反正他们都派了夫人或亲自上阵。
杜六叶看时，只见城楼下，已经呈一字排开，摆满了粥棚。
有鲁国公府上的、葛国公府上的、萧国公府上、谯国公府上、还有尚书令府上的，各路侯爵伯府俱都在例……
最重要的是连雍州牧李贤也亲自带了人，前来施粥。
而被从岭南被召的武氏后裔——武三思、武承嗣，则随侍在李贤左右。
听说这次被召回的武氏子嗣非常多，皇后娘娘还有意从中挑选一人袭周国公爵位。
武承嗣表现得最为活跃。
太子李弘因病，则派了程伯献从各处调来不少冬衣物资，分发振济。
杜六叶站在城楼上，不由得弯起嘴角，看来今年冬天，路边冻死骨，会少很多啊……
风刮在脸上，有些生疼，她望着远处的荒野和雾霭。扫视四周，发现城楼下的右后方，好像发生了骚乱，一堆人挤挤搡搡，正在哄抢食物。
杜六叶忙招呼空灵，一起下楼察看……
第68章 蘑菇粉（）
杜六叶忙招呼空灵，一起下楼察看……
守真也迎了过来，她早就按规定将妇孺老弱排在前面。自有那些好吃懒做的流浪汉徘徊游移在外围；因嫌物资发放得缓慢，打架滋事也时有发生。
此时李弘也听到了动静，带着士兵紧急地赶了过去。
先命属下疏散人群，再将打架闹事的几个都给抓了起来。
杜六叶远远地就看见馒头散落了一地，几个野汉边挣扎，边将馒头拼了命地往口中塞……
一位年约四旬的夫人，被撞倒在地。她身穿着烟灰色的斜领绣宝葫短褥裙，虽是上好的绸锦，却已是前年长安时兴的样子。
应该是哪家小门小户的官史夫人，因为粥棚设得也非常边远；所谓高门都集中在城楼下正中央。
所以此处兵力守卫才显得不足。那几个乡间野汉，也是见这边只有几个手无寸铁的妇人，才敢肆无忌惮地争抢。
这位夫人正愁容满面地坐在地上，戚眉握着足祼处。旁边的丫环急得直掉眼泪，却也无计可施……
李贤是男子，虽有碍于男女大防，不便出面；但他也不愿意多管闲事，只是束手而立。
杜六叶挤了过去，查看妇人的伤势，发现她只是扭伤脚踝，就帮她擦了点药。招手叫来空澈，命她好生将人送回去。
那妇人带着两个婢女千恩万谢的走了……
※※※
自从李令月从城外回来以后，整个人就变了很多。以前丢得满榻都是的小玩意，她命人都收了起来。
常常一个人沉默寡言的看书、写字到深夜。
岚雾和岚烟跟杜六叶说了几次，担心她莫不是吓着了。还想着要不要回宫禀报皇后娘娘，叫太医令来看看……
杜六叶安抚了她们几句，劝她们先不要擅自行动。
她记得李令月爱吃水晶糕，可是这病好了也没多久。
糯米吃多了可能会导致积食……
杜六叶已拿定主意，就特地抽空来到小厨房，挽起衣袖。将想法付诸行动。
她把碾细的米粉用水调和了，揉成面团，让它醒着。再从小厨房里找出擀面杖，将白白的米粉擀成薄薄嫩嫩，轻如蝉翼皮子。
等锅中水沸了，就快速的把卷好的面皮用刀划成小指宽的米线。再加入蘑菇、香葱。调以盐，少量的糖和醋，最后抹上胡麻油……
一碗香喷喷，细滑爽柔的蘑菇米粉就大功告成了。
杜六叶已经盛好三碗，令空灵送一碗给师傅尝尝。她老人家注重养生，平时只服丹药，未必会吃。不过是尽尽自己的小心意而已。
自己将另外两碗装进食盒，准备送到归真堂去。
※※※
岚烟岚雾见她来了，喜不自尽。忙亲手打起帘子，向李令月禀道：“公主，执事来看你了……先别写了吧。”
李令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