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妁慈看清了,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惊醒过来的时候,阿铃正跪在她的床前啜泣。
妁慈眨了眨眼睛,只觉眼睛干涩,浑身酸疼。却还是无奈问道,“怎么了?”
阿铃道:“陛下要奴婢把娘娘临写的字画都送去。”
妁慈倦倦的笑道:“那你就给他送去,算得上什么事?”
阿铃禀道:“陛下召见过萍儿,萍儿说娘娘有诗信写给寿王,陛下要看娘娘的手书,万一”
妁慈揉了揉太阳穴,挣扎着坐起来,“他那点小心思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不明明白白亮给他看,他是不会放心的。你再在这边磨蹭,他反又要疑心我遮遮掩掩你还是赶紧送去吧。”
阿铃道:“萍儿敢信口雌黄,必然是有所准备,万一她动过手脚”
妁慈沉默了一会儿,厌倦的挥了挥手,“陛下这点聪明还是有的。”
——如果没有,也只能说她遇人不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她单单以为元禄只和萍儿有资金往来,真是太蠢了——或者说,太把元禄当正常人了。
妁慈开口叫住了阿铃:“顺便替我给陛下带个话吧。”她头昏脑胀,闭目养神了片刻,道,“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疑虑可以直接来问我。我言无不尽”
她觉得自己还是该加把劲争取一下——毕竟小正太他娇软好捏别扭讨喜。而且,敢在熊掌前把她扑倒的男人,也许终此一生她都不会再遇到了。若因为些三流的伎俩错过了他,简直是坑爹。
时隔小半年,见俊终于从太医口中得知了妁慈“中毒”的真相。
果真如萍儿所说,不过是一些扰乱脉象的药,目的只是让妁慈不能侍寝。
但不管是不是妁慈自己下的,她无疑都顺便利用了这个机会,让见俊不敢碰她。就算她不是为了元禄,也必定是为了其他什么人——否则她都已嫁给他了,为何还要守身如玉?
见俊心里难过,越发沉默不语。连发脾气的心情都没有,只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
他手指上卷着妁慈送他的络子,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阿铃把妁慈的手书送来时,见俊道:“朕不看了,拿回去吧。”
阿铃见了他便有些胆战心惊,结结巴巴道:“皇后娘娘有话带给陛下。”
见俊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坐起来,翻了翻阿铃呈上来的东西。
然后一眼就看到那句“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当即便再次蔫吧下去,“让皇后好好休息。朕稍有些忙,过两天再去看她。”
他话没说完,外面已经通禀“皇后驾到”。
见俊心里明明是怨她的,可是听了这话竟然觉得心虚,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藏起来,各种边边角角找了一圈,最终还是再次学鸵鸟,用被子蒙住了头。
妁慈扶着个宫女的胳膊,摇摇晃晃的走进来。她是那种轻易不生病,病来如山倒的人。不过一次小小的感冒,只觉得头重脚轻,双腿虚软,眼前一阵阵发黑,站都站不稳当。
平日里她来找见俊,不用走到门口见俊便已经殷勤的扑出来见他。今日一直曲曲绕绕走到他床前了,他却蒙着被子假装自己是枕头——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萍儿的话只怕他已信了一半,只是他对她的感情过于不对等,狠不下心伤她,只能郁卒憋在心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这么零零碎碎的压抑着,有朝一日爆发出来,恐怕要十倍反弹到妁慈身上去。
妁慈扯了两下被子,没拉开,自己反而脱力倒下去。
干脆便在他身边躺下,问:“萍儿说了什么?”
床上那个龟壳僵了一会儿,终于立起来,露出脑袋身子。
阿铃和太监总管见此情形,赶紧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她说皇后与寿王有私”
妁慈道:“她胡说。她空口无凭说这么一句,你就信了?”
见俊愣了愣——妁慈否认的太顺口了。
“她——她说皇后不想侍寝,就给自己下药”
妁慈叹了口气,开始脱衣服。
见俊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蹭,“朕没有那个意思。皇后不愿意,朕也不勉强
妁慈闻言果真停下来,揉着眉心疲惫的道,“瞧,我用得着下药吗?”
见俊刚刚有些粉红泡泡的心瞬间被丢到尘土里踩了两脚,“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总这么拿捏朕,朕也是有脾气的。”
妁慈道:“我自然知道,又不是没见过我只是没力气了。你要还气不过,自己来脱。”
见俊跪坐着,一动不动,只喘息里渐渐带上鼻音。
妁慈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当初不愿意,是因为你还小。女子年十五及笄,男子年二十而冠,这之前都只是孩子。”
见俊委屈道:“你就知道把朕当孩子,你自己才多大。”
妁慈掰着手指开始算,见俊气不过,扑上来要她的嘴唇,妁慈笑着推他,道:“等等等等,先把话说清楚了。我总看你这么憋着”她伸手捧住见俊的脸,目光中笑容淀积,透出柔情来,“我心疼。有什么不能抹开说的?互相喜欢本来是件开心的事,把自己弄这么委屈,何必呢?”
见俊伸出手指卷住她的头发,酝酿了好久,终究还是无法问出,她是否与元禄有过私情。
妁慈无奈,只能提起力气解开自己的衣带,而后吻住他,翻身将他推倒,像一只煮熟的青蛙一样压在他的身上,天旋地转道:“我不行了,剩下的你来。”
见俊心里怨气早消得差不多,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哭笑不得,伸手揽住她的后背,嘀咕道,“病了就好好休息,把朕说的跟禽兽似的
第61章 交锋()
妁慈醒来时正是子夜。
见俊在她身旁熟睡。修眉长睫,鼻梁秀挺,暗沉夜色中,他的侧脸精致而清俊,正是春闺梦中良人模样。可惜若在白日里,这张面孔染了颜色,端的是粉雕玉琢,仍旧不过是个水嫩少年。
妁慈想看到他长大成人的模样。她想知道二十岁时他如何的英姿勃发,三十岁时他如何的沉着干练,四十岁时他如何的温和儒雅时光如白驹过隙,可是当你想要什么的时候,一生忽然就变得那么漫长,经不起等待。
她觉得自己像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可是她并不后悔与他相遇相爱,能有片刻相知相伴缱绻缠绵,已是至幸。
她伸手描摹他的眉眼,俯身在他唇上亲吻。
妁慈下床时,值夜的宫人也在打盹。
她放轻脚步,没有吵醒她们。
烛火毕剥作响,光芒温和熨帖。
妁慈披了件毡面披风,从壶里到了杯水。
天空低垂,繁星高悬。汴京城房屋连绵低伏,屋宇的棱角模糊在树影与黑夜里。偶有一两处灯火彻夜不息,却也笙歌寂寥。
妁慈握着杯子,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倾药入口,就着水咽了下去。
见俊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从背后揽住了她,妁慈向后倚靠在他怀里。
见俊俯在她耳边低问:“皇后刚刚吃的什么?”
妁慈道:“养气补血的丸药罢了。”
见俊揉她转身,给她拉上兜帽,而后啄着她的唇,由浅入深。
他低低的笑道:“这药好香,朕也要吃”
妁慈蹭了蹭他的额头,“胡闹,药也是随便就能吃的?”
见俊笑道:“朕看到你就头晕目眩,自然要补呀。
好吧好吧,来屋里面把,我拿给你吃
见俊眯了黑柔的眼睛,俯身去抱妁慈,被妁慈敲了一脑瓜,“气血不济了就好好走路。”
妁慈抬脚进屋,他笑眯眯的追上去,“朕为皇后代步,皇后有什么好害羞的”
妁慈无奈,道:“闭上眼睛,张开嘴巴。
见俊眨着大眼睛纯真无暇的看着她,又被敲了一脑瓜,这才乖乖的闭上。
妁慈从盒子里拿了块糖,塞到他嘴里。
他咂了咂嘴,皱眉道:“不是这个味道。”
妁慈俯身亲了亲他的嘴唇,笑着勾勾手,道:“明日还有早朝,赶紧上床睡了。”说着自己径自打起帏帐进了内室。
见俊不满的追上去:“皇后就知道敷衍朕”
见俊像个初尝禁果的少年,连着几日缠着妁慈,满脑子少儿不宜。
这种事在他这个年纪太伤身,妁慈自然不依,能蒙混过去就蒙混过去,不能的时候就一巴掌拍开。
见俊情话说得溜,轻薄的话却不会几句,被拍开了就委屈的自己翻身睡。若妁慈不去哄他,不一会儿就假装睡熟翻过身来,若无其事把妁慈揽在怀里。若妁慈去哄,八成还要嘟囔一句:“是皇后自己说让朕多练的”
于是妁慈哄了两次就再不理他。
就这么打情骂俏的过着,转眼到了四月底。
太医来请脉的次数有些多,每次太医来过,见俊就加紧缠着她,甚至半夜偷袭的事都做过不止一次。妁慈渐渐明白过来他想要个孩子。
大概就跟女人总觉得孩子能拴住男人一般,男人也觉得有了孩子女人就再没远走高飞的心思了。
如果见俊跟她做那种事,只是为了把她留下来妁慈这么想着就觉得心情微妙——依赖很多地方跟爱情很相近,可是它终究不是爱情。
意识到自己对见俊的爱可能比他的更纯粹和深刻时,妁慈略觉得有些不平衡。
不过她并没有立场强求。
见俊想要把宫妃们都放出去,也与她打过招呼。
妁慈只笑道:“她们已是你的人,纵放出去也没人敢娶,必然孤苦一生,何必要造这种孽?”
见俊垂眸,片刻后抬头凝视着她的目光:“朕往日胡来,对不住你。可是朕心里有了你,便再容不下旁人。你也说但求一心人”
妁慈笑道:你如何安置她?”
见俊目光一震,林修仪注定要生下他的孩子,他既不可能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