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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雅知道那人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正欲动身,公子琰缓缓开口,沉声说道:“儿臣领旨谢恩。”
字字恳切,毫无怨言。
说罢,华发男子顿首,顿首,再顿首。礼数周全,无懈可击。
温雅见状,也俯下身去。
太子琭笑道:“还是六弟明事理。”
“太子说笑了。”公子琰颔首,仍跪于地上。
太子琭上前,礼节性地扶他起身,假惺惺说道:“老六呀,这一仗真是辛苦你了。”
公子琰眉目含笑,拒不接话。要说假惺惺,这人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子琭又说:“不是三哥不想成全,实在是父皇有旨,只召你一人回去。”
言下之意,这赫然军功,他太子琭是抢定了。
这话说给谁听的,再明显不过。温雅听罢,又是不出意外地,用鼻子哼了一口气。
但是温雅的愤愤不平,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主子公子琰,却是夹着尾巴做人,懦弱得很。
太子琭刚来,地皮还没踩热,公子琰便着急忙慌地命人收拾大营,赶紧把地方倒给他三哥,自己一刻也不多留,拍拍屁股便走人了。
公子琰辞别太子琭,轻装上路,除了古往,他几乎什么都没带。
温雅送了他几里地,一路忧心忡忡道:“公子此行,定当万分小心。”
遥想当年,这看似腼腆的莽撞小伙子,冒冒失失地闯入公子琰饮酒作乐之所,用灵力修为之事威胁他,反而被他收在麾下。
如今,他灵力丧尽,温雅却一直信守当年的承诺,随他造次颠沛,不离不弃。
十几年忽然而过,缘归尘土。多少物故,多少人非。
公子琰笑道:“没事,我身边有猴子,先生又在日奂接应,想来不会出什么大岔子。你还是乖乖听子车兄的,躲到柴房里待几天去,凡是不要强出头。”
“我不是猴子,公子。”古往无力解释道,却一如既往地被人忽略。
公子琰口中的先生,自然是那少年当家、老奸巨猾的景虔,景先生。
公子琰到哪儿,景虔便将阵地转移到哪里。此前公子琰去牛贺,景虔先去白氏打了头阵。后来,公子琰离开了,景虔也开始图谋转移。
安宁因此笑称,景先生是公子琰背后的男人。
还记得安宁当时站在他家门口,妖妖道道说道:“想来司幽门在我白氏,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嘛。”
“也不全然如此。老夫是想去别的地方,开个分店。”景虔一面咳得撕心裂肺,一面说得装模作样。
如此看来,景先生的分店,应该是开到了胜神的国都。
温雅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小兵追上。
小兵看着三人,气喘吁吁喊道:“温将军,子车将军请你回柴房一一叙,他此刻正四处派人捉找您。”
于是,几人匆匆别过,分道扬镳。
九十里外,牛贺败军听闻胜神换了主帅,此刻竟是储君亲征,连夜弃了军营,落荒而逃。
太子琭好大喜功,看对方被自己的气势镇住,命大军一鼓作气,趁胜追击。
一番鼓舞之后,子车腾杵在原地,铿锵进言道:“太子不可。兵法有云,穷寇莫追。”
太子琭只当他是故意忤逆自己,当着众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当即不悦道:“子车将军以为,是兵法重要,还是我胜神的圣诏重要?”
子车腾不答话,但他也不动弹。对于这种怎么回答都是错的问题,他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闭嘴。
然而,他不发号施令,太子琭还真不知这仗该怎么打。
太子琭又问道:“子车将军,你可是要抗旨不成?”
“末将不能罔顾弟兄们的性命,贸然进击。”子车腾答得义正言辞,不卑不亢。
抗旨一说,他避而不谈。
他本就服众,军中上上下下见他这般,谁还理会太子琭的命令。
然而那太子琭也不是吃素的。他虽不懂用兵之道,但对杀鸡儆猴这一招,他却用得炉火纯青。
只见他一皱眉,厉声喝道:“来人,将此人给我关起来。”
话音落地,分外尴尬。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敢动子车腾。
子车腾倒是图省事儿,不待旁人动手,自己向柴房走去。
他走得有多坦荡,太子琭的脸绿得就有多喜感。
这样一来,空守了几日柴房的温雅,终于可以不用那么寂寞了。
温雅问道:“将军可是碰巧路过?”
子车腾朗声道:“碰的不是巧,是钉子。”
言毕,两人各自了然,大笑不止。
支走了子车腾,太子琭亲率胜神精兵,连夜追击牛贺败军。
他跨坐于马背之上,顿觉金戈铁马,雄姿英发。他平日里战战兢兢,步步为营,此刻却忍不住在月色下勾起嘴角。
因为他知道,此一战后,自己必当军功卓著,名垂千古——在他的英明决断之下,胜神大军必定重创牛贺人。
他这一战,可能要比胞弟公子珙打了几十年的仗都要管用。
事不在多,而在精,太子琭一直秉持着这样的态度。
他此前从未上战场,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二百余年。
他相信,没有子车腾,没有温雅,他一样能够收拾得了,这大好的残局。因为残局就是残局,不管敌将如何强悍,此刻那人也是身中剧毒,已然成了强弩之末。
这一场胜仗是属于他太子琭的,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少几个分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公子琰走时,他甚至连一队兵马都没有配备给那人。
还是那个十二三岁的书童,一脸恳切地央求他道:“公子身体不适,灵力低微,若是回程有什么不测,我陪在他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太子琭看着古往那伶俐乖巧地模样,许是良心发现,终于还是应允了。
于是,公子琰与古往两人,相偎相依,结伴同行。
公子琰似乎没有多少心思调戏他的小书童,他一路都赶得很急,生怕夜长梦多。
古往拍着胸脯自负道:“有我在,你担心不是多余嘛啊!”
轻松调笑的语气,偏偏尾音拔得很高。
一溜火红的烟花,自他耳侧倏忽升空,来不及打个照面,就消失不见。
公子琰侧目,身侧还哪有古往身影。连同他的马,都一并凭空消失了。
他试着喊了一声:“猴子。”
声音回荡在宽敞广阔的官道上,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喊道:“雍和。”
仍是没有回响。
紧接着,他觉得身后一片冰冷,似有水柱袭来。
公子琰来不及躲避,任凭衣衫湿透,顷刻便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贪爱取著()
“吾儿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虚空中想起。
紧接着,是一个孩童的声音:“老头,你可变乱喊。”
明明奶声奶气,那孩童非要装得一本正经,好像谁没事占他便宜一般。
苍老的声音揶揄道:“好好好,吾不乱喊便是,小公子。”
公子琰闻言一愣,恍如梦醒。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一个龙首蛇身的怪物,俯首对着他。怪物看起来好像很虚弱,连直起身子都已经做不到。
他低头环顾周身,发现自己又变成了孩童模样。
公子琰觉得自己或许仍在做梦,梦中的自己,似乎回到了儿时,却又不完全是这个样子。
因为那个龙首蛇身的怪物,那个叫做盘古的神,几时虚弱到了这副模样。
他问盘古:“你没事吧?”
刚一开口,他就被自己那充满奶味的童音镇住。还好安宁不在身边,否则,还不知会怎样笑话他这个不过三尺高的长辈。
“心有挂碍,寸步难行。”他未等开口,盘古已然看穿。
“阁下心无挂碍,不是也寸步难行?”
公子琰一语道破天机——盘古如果不是气力不济,也不至于托梦召唤。
“吾大限将至,如此而已。”说话之人,不怒不喜,不悲不乐。
尽管这答案,他已隐约猜到,听闻那人亲口说出,还是忍不住叹道:“就连你,也逃不出生死轮回?”
“贪爱取著,颠倒梦想,追逐不舍,则造幻业。吾儿切记,无论顺逆,不可迷失。”声音越来越远,那人的身影,也越变越淡。
“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事要问。”
“那丫头的身世,自有人会告诉你。”
“猴子呢?”
“雍和果报已了,自当回归本位。”
盘古既如此说,他也能稍稍安心了罢。
那个陪了自己近二百年的人,终于也逃不过一场别离。
他兀自笑道:“可惜,白白给猴子放了一百来年的血。”
风摇翠竹,明月相随。浮云流水,形单影只。
天地之间,多少远行客。
当歌对酒,只是故去的相逢意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身处何方,公子琰只知道,自己是被一盆冰水浇醒的。
这一回,不在汤谷,身边也没有那个龙首蛇身的怪物。
他咽了咽口水,感受到滚动的喉结,断定自己应是真的醒了。他通体剧痛,牵扯着头也低不下来,只能用余光扫视。
他眼神不好,却也能看到自己衣不蔽体,血肉模糊。他的周身有横竖交错的数百道伤口,伤口处红肿灼烫,应是鞭痕无疑。
新伤旧痕,斑驳参差,想来他已被困了不少时日。
他企图挪动,却发现四肢具被镣铐束缚,自己被迫坐于冰冷的地面之上。镣铐呈黄白色,不知为何种材质所铸,附在伤口处,极其沉重。镣铐下的肌肤,也因此而更加钝痛。镣铐的另一端,没入他身后的石墙,坚不可摧。
其实他完全不用动,因为他既没有力气,也没有地方,可以用来挪动。
然而,即便这般促狭的斗室之内,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