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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就要出门,才走两步,突然又被长略叫住。
长略转向公子琰,神神叨叨地劝道:“瞒也瞒不住,燧皇不如趁机把话说清楚。”
“到底有什么话,需要说清楚?”
“这样说的话,就是有许多事都不清不楚。”末了,他还添了一句,“那草民便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说罢,长略脚底抹油,哧溜一声,趁机溜之大吉了。
分明是自己急着跑路,长略临走还非得给公子琰扣上一个大黑锅,哂笑此人知情不报,日后免不了跪搓衣板。
公子琰无语,无奈那宫人更是尽忠职守,已经到殿外通传去了。
片刻之后,一女子尾随那传话的宫人而来,一袭鹅黄纤衣,衬得她身材格外火辣。
女子见了公子琰,施施然行礼道:“罪臣燧人琭之妻沈沅,参见燧皇。”
“起来吧。”其实他说得多余,因为沈沅压根也没下去,不存在起不起来。
公子琰之所以会如此说,因为他已经背过身去,找了张椅子倚坐其上,手上捧着数张绢布。
如果安宁此刻在场,她一定会唏嘘不已——因为公子琰正背对着他的老情人,专心致志地看他的新情人写给他的情书。
信中字迹潦草,末尾没有落款——书信出自安宁之手没错,但已是十余年前的旧物了。
当年公子琰以玉采之名假死,安宁曾写予他数十封信,如今看看,全在这里。
沈沅倒似不见外,凑近看了看,清冷问道:“那丫头写给你的?”
语气中,不乏傲慢,还有对后来者的轻蔑。她觉得自己不需见外,因为她不仅是废太子琭的正妻,还是沈灵均的胞姐,更是公子琰的旧情人。
旧情人一词,用一种后现代主义的方式来解释,就是初恋女友。初恋女友,按照意思,就是公子琰曾经倾慕过、交往过、深爱过的女人。
凭着这一层关系,沈沅觉得公子琰定会卖她三分薄面。
但公子琰头也未转,只是不咸不淡地纠正道:“安宁,知生安宁。”
“别装了,”沈沅讥笑道,“她人不在这里,你捧着这些东西,不就是为了做样子给我看么?”
公子琰不辩驳,竟拾起桌上的笔,开始临摹书信。
沈沅当他是故意回避自己,转到他身前,言之凿凿道:“燧人琰,你凭良心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公子琰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摩挲着绢帛上的草字,思索了半晌,仍是没有抬头,淡然说道:“这个问题,全九州的人都知道答案。你这个时候出现,是为了给观众添堵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沈沅便当他不敢正面作答。
她不太客气地去抢他手上的笔,却被他闪身躲过。女子一个趔趄,委屈兮兮道:“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么?”
“有意思,只要是安宁给的东西,什么都有意思。”他眉眼含笑,神色是说不出的温柔。
沈沅又想去抢桌上的绢帛,公子琰却抢先一步,将整张桌子移到了身后。
女子眼眶湿润,却无论如何也不任命,干脆拔出发髻上的金钗,朝着自己的脖颈狠狠扎去。
公子琰抬手一挥,青蓝色的火苗将金钗包裹,瞬间化为粉尘。
沈沅冷笑道:“不舍得了?”
公子琰不做声。
沈沅追问道:“你怎么不看着我去死呢?”
公子琰实在受不了这女子的胡搅蛮缠,沉声说道:“你几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就知道回避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事出去做吧,孤这人爱干净,见不得要死要活的。”公子琰闭目,下出了逐客令。
沈沅不依不饶道:“你口中的那个安宁,她在周饶唱的九歌,不是我最爱听的曲子么?”
公子琰不答话,她又指着墙上那副画说道:“这身鹅黄纤衣,不是我最喜欢的装扮么?”
一黄衣少女身骑大猿,青丝如墨,窈窈窕窕,明艳动人——这样的画面,千百次出现于公子琰的梦境之内。
相思入骨,挥之不去。
他闻言沉默,却始终一言不发。
沈沅又问道:“百余年前,你可是因我嫁做人妇,而从此自甘堕落?”
公子琰不说话。
沈沅再问:“十余年前,你母妃病重,你回胜神探病,是否到过我的住所,偷偷地看过我?”
公子琰还是不开口,仿佛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满目柔情。
沈沅想靠近他,他却总是不着痕迹地略略飘动,凭空拉开与人的距离。
沈沅忍无可忍,哽咽问道:“这么多事,你都不打算解释?”
公子琰不抬头,不搭茬,只小心翼翼地整理起桌子上的锦书,将它们一一卷好,仔细叠好。
沈沅哂笑道:“你该不会告诉我,这些都是巧合吧?”
“孤是要解释。”公子琰一边整理绢帛,一边柔声道,“但需要听解释的那个人,不是你。”
“燧人琰!”
“没有什么事,你先回去吧。”公子琰捧起绢帛,径自向里屋走去。
沈沅见此人不念旧情,蓦地跪地,在他背后哭诉道:“我今日来,不是想与你重叙前缘。”
公子琰闻言停住,听她继续说道:“只是我与琭有个儿子,他也是你的侄子。求你念在我们二人旧日的情分,网开一面。”
公子琰停顿半晌,终是迈开步子,朝着里间去了。
只听沈沅接着说道:“你若是不同意,我便长跪不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别久成悲()
他像她手背上的疤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浅,越来越淡,然伤口嵌入血肉,终究无法磨灭。
而那个叫做沈沅的女子,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人说到。
按照她自己的话说:“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纪,就不允许有几段黑历史么。”
关于公子琰的这一段黑历史,安宁在多年前就已经听她曾经的贴身宫女沐芳提起过。
沐芳本是安宁与公子琰的狂热簇拥者,曾坚定不移地支持二人在一起。但自打公子琰从牛贺一走,沐芳的态度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一日,沐芳把安宁拉到角落里,神秘兮兮地对她说道:“公主公主,你是不是仍未得手?”
安宁苦笑,不置可否。
沐芳又问:“公主可知为何会如此么?”
“公子琰性冷淡?”安宁也是个猛料,说出的话让人很难得接下去。
沐芳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奴婢说了,公主可别多心。”
“既然听了容易多心,那你还是别告诉我了呗。”安宁言笑晏晏,丝毫没把沐芳的告诫听进去。
沐芳又说道:“那可不行,不说总觉得公主被蒙在鼓里,奴婢都为公主鸣不平。”
于是乎,一件看来可说可不说的事,到了安宁这里就变成了不得不听。
沐芳讲述的,是公子琰年少时的一段恋情,对象嘛,自然是初恋女友,沈家大小姐,沈沅。
内容无非就是烂大街的才子佳人有缘无分——佳人嫁作太子妃,才子从此自甘堕落,买醉混日子。
沐芳说,听闻沈沅与废太子琭大婚后,仍与公子琰不清不楚,暗通款曲。
这一点,安宁完全相信。
但买醉一说,安宁嗤笑道:“素蚂喝一壶都能不倒的人,究竟得喝多少酒,才能算作是喝醉呢?”
她当然记得公子琰说自己从未醉过,却也没有当面拆穿沐芳。
只听沐芳接着圆道:“细节都是奴婢道听途说,不一定准确。但这沈沅却是确有其人。”
安宁不想再听,闪身就打算飘走,沐芳却一脸苦大仇深,语重心长道:“公主怎么不想想,公子琰如果不是对沈沅有情,对你愧疚,又怎会始终不碰你?”
不等沐芳把话说完,安宁已不知飘向何方,只留沐芳一人在原地唉声叹气,为安宁的情路担忧。
沈沅这两个字,安宁或许记住了,或许没有记住,但从她对长略求援时的态度来看,她并不是毫不介怀。
安宁当然不知道,沐芳说的那些话,全是由燧皇授意的。因为燧皇眼见阻止不了公子琰,却不能容忍两人违乱纲常,于是只能从安宁下手,从而拆散二人。
安宁因此对沈沅心生芥蒂,但她也清清楚楚地知道,公子琰绝对不会因为愧疚而不碰女人。他这般对她,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没有情谊。
毕竟,他在全盛时甘心为她赴死,也确实为她搭进去了大半条命。他的修为尽失,他的病体渐衰,肯定错不了。
他为她跳动的心,为她灼烫的呼吸,也一定错不了。
至于他过往的那些情史,她只是不愿多听,不愿多想。因为一个女人再怎么洒脱,也不会乐意自己心爱的男人曾经把心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无论是沈沅,还是云老板,她都不想再去深究。
二人于刑天狱再次重逢之时,公子琰看似坦诚地对她说:“十年之期已过,除了三书六礼只能日后补上,其他的,你想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软软靠在那人怀里,柔柔媚媚地笑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只知道你还活着,一切都好。”
“也罢,你如果想知道,日后再问也不迟。”他搂着那女子,沉重地叹息,深深吻她。
“呵呵,那你可得当心我,”安宁娇笑连连,眯眼威胁道,“家法伺候。”
“好。”他将她紧紧按在心口,不敢有丝毫怠慢。
她学着那人的模样,沉重的太息,悠悠一口气,渐渐成冰。
窗外乱雪作飞花,染尽青丝,却不见故人芳华。
归鸿声断,人事萧条。
一别数日,悲欢不同。
没过几日,九州传遍一则怪谈:胜神新皇登基,史上最浪的公子琰,居然清退宫中所有女眷,饮食起居全由男人伺候。
公子琰用行动向全人类力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