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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赵氏装得一手好糊涂,安宁是谁,宫人皆之,她又怎会不知道,无非明知故问罢了。
中容定睛一看,怀里那女子虚长自己几岁,年老色衰,明日黄花,哪有半分安宁的风情神韵。他气愤自己眼拙至此,神思恍惚,顿觉心里烦躁,嘴上敷衍道:“罪臣贼子而已,不足为道。”
“既是罪臣贼子,如今可伏法了?”赵氏故作一副忧国忧民,主动为中容分忧解难的样子,一本正经道。
“冷宫里关着呢,”中容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截了当道,“你想去看就去看,别兜兜转转的。”
女子得了君王口谕,嘤咛一声,卧倒人怀。
要说他二人想的,那完全是两码事。
中容说的意思是——你不怕找晦气就去。
赵氏却理解成了——巢皇都没意见,这后宫便是我说了算。
毕竟这种女人,主持公道都主持习惯了。
赵氏一贯如此,表面装得比谁都端庄大方,明辨事理,仿佛她所到之处就能带来真善美与正义,其实此人骨子里,就是个嫉贤妒能的小人,小女人。
虽然安宁与贤与能都沾不上边,身世样貌又反甩赵氏十条街,但赵氏还是来了。
亲眼所见的安宁,比传闻更明艳十二分,乍一看仙气飘飘,再一看妖气缭绕,当真不是凡品,令眼前这三十大几的瞻部女子赵氏顿时相形见绌。
赵氏自报家门之后,安宁懵懵懂懂,随口念叨了句:“又一个。”
赵氏见此人甚是无礼,暗中不悦。她只觉自己被人冒犯,却也忘了深究,那安宁乃牛贺一国嫡出公主,怎样的无礼都是有礼。
安宁看此人见了自己并不行礼,料想她必定位分挺高,不惹也罢,笑意盈盈,转身就走。
赵氏叫住安宁,说自己丢了一枚祖传的金钗,此物价值不菲,世间无两,她满院子找都没找到。
赵氏又说,自己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安宁这房中她还不曾来找过,不知她的金钗会不会就鬼使神差地长了脚,自己跑了过来。
安宁听罢嗤笑,回答也是令人拍案叫绝。
只听她说道:“一来,这是你瞻部的冷宫,不是我安宁的地盘,里外你得分清楚。二来,东西在哪个房间,你告诉我,我进去给你取来便是,不劳尊驾。”
宫里的栽赃嫁祸安宁打小见得多了,但这般口出狂言的公主脾气,赵氏还是头一回瞧见。
赵氏冷笑道:“你倒是够爽快。”
安宁言笑晏晏,不置可否。
她施施然转身,根据赵氏的描述,在榻上枕头边的被褥里发现了一枚金钗,暗暗感慨道,幸好自己睡觉还算稳当,才免于被这尖锐之物戳出**来。
赵氏心道这安宁太过容易被斗倒,简直不能展现她一星半点的奇谋伟略,当即又觉失落,又是兴奋,面上却装出一副正经,略显不悦道:“这么说,本宫这金钗,真是你偷的?”
“我该说‘是’,还是‘不是’?”安宁苦笑,觉得这不明摆着的嘛,自己在劫难逃。
果然,赵氏正色道:“这后宫十余年来由本宫代为掌管,从来没见过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虽然你不是我们瞻部人,但既身在这皇宫,就得守宫里的规矩。”
“所以偷了会怎样?”不单中容嫌她磨叽,五个回合不到,连安宁都嫌她迂回。
“偷东西,就说明手脚不干净。”
“我若说没偷呢?”
“那就是嘴不老实。”
反正都是屈打成招,安宁利落认栽道:“东西还真是我拿的。”
末了,心中不忘补上一句:我要你这破玩意儿作甚。
赵氏见此刻有凭有据,人证物证皆在,吩咐左右道:“把此人给本宫吊起来。”
安宁被吊打的时候,半半正巧路过,躲在树丛后面,目睹她正要被人虐待的惨状。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半路救兵()
半半哪容得下干娘被人欺辱,刚想出头教训,就被人捂住嘴,生生拖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她一回头,发现阻止她出手的,竟然是自己的母妃长思。
长思见半半想要叫嚷,赶忙又一次捂住她的嘴,轻声说道:“嘘,你哪里是赵氏的对手?你这一出去,除了能图一时痛快,剩下的就是给你母妃和你干娘俩添乱。”
“那我该怎么办?”对于长思口中的权衡利弊,半半似懂非懂,求助她道。
“快去找你父皇,赶紧的。”
不等长思说完,半半一溜烟就没影了。
这丫头行动快过脑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长思见状,无奈摇头,悄悄隐在树丛后面,只等那中容能快些赶到。
而安宁呢,此刻也终于知道了,对于不干净的手脚,周饶宫里人是如何**的。
赵氏命人用细麻绳将安宁的十指指根分别缠绕,而后在中间牵出个线头,麻绳的另一端,死死捆在一根看上去十分结实的树枝上。
那树枝与地面的距离,刚好比安宁多出一个头来。
安宁被迫将双臂举高,整个人看上去越发颀长窈窕。这样的高度,其实她完全可以头顶大树,脚踏瑞土,顺带还可以晒太阳。
但赵氏明显不打算让她如此安逸。
安宁的脚下,是不计其数的碎琉璃。她脚上的鞋袜嘛,自然早就被人脱走了。
如此这般,安宁只要脚一着地,自然就会被无数琉璃渣滓戳破。她如果不想脚上受罪,就只得凭借臂力、指力,将自己凭空悬起。
对此,安宁评价自己为:“臂力惊人。”
但再惊人的臂力,也经不住体力的流失。
日头越升越高,照得人隐隐犯困,她想一睡了之,但稍一打盹,脚下就是钻心的剧痛。指间起初像被勒裂,现在已渐渐麻木,周身血脉,似已不屑于到及此处。
她额上浸出冷汗,面色苍白,却见那赵氏端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地晒太阳。
安宁上下皆不适,心道自己一不乖张,二不嘴贱,为何连同严刑拷打,都没比那人少。
想到公子琰,她忽然苦笑,声色娇媚。
赵氏见她还有心思笑出声来,起身一掌招呼在她脸颊,恶狠狠问道:“为何要偷本宫的金钗?”
她声音虚弱,听上去却更为婉转,缓缓说道:“我对你瞻部的皇后之位,一丝一毫兴趣也没有,但中容却不这么想。”
“巢皇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啪”的一声,赵氏又是一掌。
安宁被她扇得一阵飘忽,冷汗阵阵,声音越来越轻柔,赵氏只能凑近她嘴边,才能勉强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她显然对名讳一事不甚上心,答非所问道:“你留着我日后成为祸害,报今日受辱之仇,倒不如眼下助我一臂之力,送我出了这皇宫。”
赵氏见安宁如此狂妄,此等狼狈之下还胆敢威胁自己,顿时气愤,扬手又要教训此人,谁料远处飞来一根长鞭,将捆缚安宁的麻绳利落绞断。
安宁失了麻绳支撑,体力不济,无法闪身躲开,索性直直坠地,再不顾及脚下万千细碎琉璃,任由它们将自己扎得千疮百孔。
电光火石之际,半半飞一样跳出,将她的干娘稳稳抱住,两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树下。原来臂力惊人的,大有人在,却无论如何,也不是她安宁。
安宁重心不稳,向树干靠去,半半将其搀扶,以至于倒得不算太过突兀。
地上的长鞭,名唤龙藻。
神器龙藻,众所周知,物归何人,亦无人不晓。
众人皆行礼,齐刷刷唤中容道:“巢皇。”
安宁冷笑,见他千呼万唤始出来,黑着一张脸,看她也没好到哪儿去。
如果是公子琰眼见安宁受伤,必不会顾及周遭如何,自己又颜面如何,而是第一时间对安宁出手相救,末了还得上下其手,温言安抚,美其名曰——细心探查伤势。
玄圃幻境中如此,三途阵中还是如此。
他那句“为师摸过了”,令安宁至今想起,都不禁两颊绯红,恨不能双拳做媒,软身投在那人怀抱。
可如今,公子琰的活儿大半被半半承包了,中容却摆出一副君王姿态冷眼相待,想来那安宁的心思,又怎会飞到中容身上去。
只听中容说道:“什么事非要闹出这么大的响动?”
安宁嗤笑,虽身困体乏,仍忘不了用鼻孔出气。
中容白她一眼,指着赵氏说道:“你说说看。”
赵氏颔首屈膝,一副秉公处事的白莲花模样,一本正经道:“宫里有人不守规矩,偷拿臣妾的金钗,臣妾代巢皇教训她,也让她知晓些宫里的规矩。”
说罢,她双头平举过头,恭敬将金钗呈于中容面前。
半半探脖一看,曲腿靠树,双手捧剑,打着哈欠道:“切,破玩意儿,我干娘瞎了眼都不稀罕。”
拆台王从来都是有一说一,就是论事,而且从来不会令人失望。
长思躲在树丛后窃笑,却听中容说道:“找到了不就行了,一点儿仁德都不讲,如何统理后宫?”
赵氏一听这话,一时来不及分辨中容是真宠还是假宠安宁,一心只想着保住自己手中那点权力,急忙跪地,连连磕头道:“是臣妾思虑欠周,做事不妥。”
中容这才想起,赵氏做事不妥的结果,就是坑苦了安宁。
他也不理睬赵氏,任她跪地磕头,转身走向安宁。
中容见安宁衣冠不整,发丝凌乱,额上冷汗淋漓,双手颤抖得厉害,脚下也是血肉模糊,开口问道:“怎么样?”
安宁如同中容漠视赵氏一般无视中容,由半半搀扶着,艰难行至赵氏面前,努力扯出一抹笑意,阴阴说道:“我给你提个醒,但只说一遍,你且仔细听好了。”
赵氏此刻不敢造次,竟真的伏身在地,任由安宁于她头顶狂妄。
安宁气息奄奄,轻飘飘说道:“我这人心胸开阔,不会与你狗咬狗。我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