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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也只能从长略嘴里代为转达,才能将公子琰的乖张一展无遗,但凡换了个人,任谁也不好意思将之说出口来。
长略此言之意,无外乎就是,离心离德之事他公子琰来做,瓜分田地之事,却拱手让于建业。这实在是,我入地狱,送人登天。
建业点头叫好,心道能将这等胡话公然呈于邦交国宴上,公子琰与长略这主仆二人,的确是道行不浅,面皮颇厚。
瞻部成于地利,败于地利,时势使然,如此而已。
现如今,牛贺与胜神还真就会师周饶城外三十里处,兵临城下,只等中容引颈就戮,举旗来降。
牛贺领兵的是长生之子长佑业,建业对其交代道:“你能有今日之成就,长生在天有灵,亦会释怀。过几日便是长生忌日,孤先行折返,代你我二人一同祭拜。”
就这样,建业找了个像模像样的理由,真就大大方方地回国了。
兵是公子琰起的,城也是公子琰屠的,建业自始至终,都好像是被时事所迫,被那公子琰牵着鼻子走,不得不如此这般——反正得罪人的事,他绝对不干;即使要干,也绝对不当着人家的面干。
相比之下,公子琰就要耿直得多。
他留下子车腾驻守国都日奂,带着长略、温雅与一班武将倾巢出动,扎兵周饶城外,只派人捎了一句话给中容——安宁安否?
这句话中容当然不会回答,但公子琰却好整以暇,中容不答,他便不动如山。
他在城外晃悠了三个月,从清晨到日落,从莲开到雁来,直到城中粮草殆尽,人心惶惶,他仍旧按兵不动,只是整日骑在马上晃悠,溜达,游荡。
温雅实在看不懂,也实在坐不住,慷慨陈词道:“我们兵强马壮,何不一举杀进城去,直接将那有巢氏连窝端了?”
“鲁莽。”长略摇着羽扇,神叨叨地说道,“战功是牛贺的,城也是牛贺的,咱们,不过接个人而已。”
“必争之地,拱手相让?”
“昔日燧皇割两城于牛贺,胜神可见式微?”
鬼才长略的高见,温雅似懂非懂,隔壁驻兵的长佑业却好像真的懂了。长佑业身为牛贺全军将领,竟在军中大展厨艺,日日洗手作羹汤。贤惠之至,直令六军啼笑皆非,不明所以。
佑业下厨,每餐必先大老远亲自送来一碗羹汤,及至长略帐中,留下一碗汤,一句话,而后就走。
羹汤顿顿不同,话却从未变过:“小侄体恤叔父辛劳,唯有以羹汤相报。”
长略喝汤、摇扇、打哈哈,佑业洗耳恭听,不再多言。
两军相隔数里地,佑业的羹汤到来时却总是温温热热,刚好入口。有贤侄若此,长略自然养成了个好习惯——饭前喝汤。
如此三个月下来,叔侄俩你来我往,谁也没将话说破,谁也没将谁请动。
直至有一天,那碗汤被公子琰喝了,贤惠的长佑业才终于不那么贤惠了。
公子琰速度虽慢,可是他专心,喝汤就是喝汤,只喝汤,不说话。
佑业一个劲儿瞧着长略,巴望着此人能给自己出个主意,可是这叔叔只顾着给主子降火,一个眼神还没舍得给他。他立于营中左顾右盼,活像个偷了干粮的小兵,等着主将军棍伺候。
直到将汤碗倒过来都淌不出内容了,公子琰这才温言说道:“汤是好汤,但缺一味。”
佑业见此人神色柔和,眉眼含笑,料他不是豺狼虎豹之辈,只恐更甚于豺狼虎豹之辈,于是支支吾吾,不敢接茬。
可笑的是,他堂堂牛贺大统领,竟被一言笑晏晏的公子哥揶揄得哑口无言,进退维谷。
幸而还有个亲叔叔长略,在旁不住摇着羽扇,一脸谄媚道:“哪一味?”
“血腥味。”公子琰温情脉脉,谈吐之间,不禁让人如沐春风。
佑业闻言,却如被人扼住喉咙,再不敢言及体恤一说,也不敢以小侄自称。他夹着尾巴就走,回到营中,仍心惊胆战,隐隐后怕,久久不能释怀。
事实上,佑业也确实来不及仔细琢磨汤中还缺什么佐料,因为自他回营不足一个时辰,周饶城头突然降旗高挂,屹立了千余年的强国瞻部,亡了。
往昔不胜繁华的周饶皇宫,如今却是闹闹哄哄,仓皇得很。
宫中人人自危,不是哭天抢地的,便是抱头鼠窜的,更有甚者,还有人扛着麻袋装珠玉首饰,立志做流民也要做得高人一等。
彼时,严防死守了十二年的东苑,终于比城外的乱坟岗还荒芜,再无侍卫把守,任由众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
安宁站在苑中,听着忽远忽近不间断的叫嚷声,望着烧透半边天的大火,忽感天地之大,竟无一己容身之所。
她觉得自己被中容骗了,又好像是被自己骗了,反正此刻孤身一人,茕茕孑立,心里也是空空荡荡,没个着落。
若知今日如此,昨夜她就是借来十八分耐性,也要赔上中容一个好脸。可是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还没有这等悟性,所以中容昨夜如常而来,如常而去。
他来的时候,看上去心情确实不错。
东苑消息闭塞,安宁只听违命说起过,瞻部这些年腹背受敌,不断为东西二国夹击,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俨然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安宁看着中容两手负后,步履带风而来,满面春风得意,恍惚回到少年时候,料定此父子二人,其中必有一人说谎。
中容夜访东苑,本就令安宁十二分警惕,当时他还笑逐颜开,更让安宁坐立不安,一退退到退无可退。
中容见状并未与之置气,而是朗声笑道:“瞧瞧孤给你带什么来了?”
安宁不等细看,便觉嘴里猝不及防地多了一物,绵软香甜,入口即化——想吐都来不及。
她当即轻声呵斥道:“你又想怎么折腾我?”
“嘘,门外人听了,笑话咱们。”他难得没有以牙还牙,而是做起了地痞无赖。
安宁不予搭理,只专注于呕出方才咽进肚子里的什物,然而东西早就化了,此举实在是无甚成效。
“不好吃么,一个劲儿地吐?”中容笑得尴尬,但仍旧勉强撑着。
她瞪了说话那人一眼,伸手按住舌根,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中容鼻子眼睛嘴巴登时全都纠结在了一起,又问了一句:“吐完了?”
安宁不答,他再问道:“孤若说不过是块酥糖,孤觉得好吃便带来给你尝尝,你可信否?”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刃之剑reenS。()
“戏言不妨去哄各宫妃嫔,巢皇只怕是用错了地方。”
“还是你聪明。”中容骤然变脸,转而冷笑道,“孤方才喂你吃的东西,名唤**,母蛊在孤体内,子蛊被你服了。”
“那是什么?”
“从今往后,但凡你所思所想不是孤,便会受万虫噬心之苦,周而复始,永不停歇。”
安宁本正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吐得及时,岂料中容接着说道:“**入体,便与骨血相融,非是你能一吐了之的。”
“你堂堂一国之君,竟能行此卑劣之事?”
“孤在,蛊在;蛊在,你在。只要孤活着,你求死亦是无用。”
“若你死了呢?”她问话之时,目色中透出狠戾,倒让中容为之一愣。
所以,当安宁向其行刺时,他并未闪躲,也未还手,只是将她揽在怀里,如此而已。
他说:“你别怕,孤不会再对你用强。”
“这鬼东西什么时候开始发作?”
“安宁,孤若当初不娶长思,你会否重新选择?”
“可有解法?”
二人各怀心思,答非所问,中容终是无可奈何道:“世间焉有**。倘若真有,孤何不早用。”
似哂笑,似问询,似喟叹,安宁忽而心念一动,不忍多言一句。
中容似心事重重,也没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及至更深露重,他放开怀中之人,复又将她拥在怀中,二人不言不语,他纵然恋恋不舍,最终也是独自离去。
直至今时今日,安宁仍半信半疑,不明白中容为何会送她一块酥糖,只是一块酥糖。
她听说中容故去了,却如何也想象不出,骄傲如他,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来结束一生。
一场大火,将这一切都当做了秘密。
回答她的,唯有瑟瑟秋风,漫天火光。
人影攒动,周遭喧嚷,安宁终得自由,置身广袤天地间,却觉得心内是诉不尽的荒凉。
她听闻,瞻部国君有巢氏于昨日夜里自尽。
昨夜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甚清楚,只记得自己枯坐至天明,一侍卫急急闯入,扔下一句“巢皇有令,姑娘今后行止皆自由”,便又匆匆离去。
周围往来的人很多,形形**,步履匆忙,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为她停驻,与她细说,眼前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隐约听人聊起,中容自尽,于宫中放了一把大火,火势自先祖祠堂而起,一发不可收拾。
安宁凭着生疏的记忆,一步步朝着先祖祠堂的方向行去,许是想去看看火源,许是自己也没有方向。
她一路走着,发现宫人仓皇而行,俱是与她背道相驰。
有好心的老妪拦住她说:“姑娘,你是哪个宫的?怎么往这个方向走?”
“姑姑,前面怎么了?”
“姑娘还不知道么?巢皇薨了,太子已命人挂了降旗,此刻正开门迎敌。人人都忙着出宫,前面是去不得了,去不得了。”
“多谢姑姑。”
安宁毕恭毕敬行了个礼,而后继续向前,飘忽若神,举止泰然。
老妪大声喊道:“姑娘,快回来吧,那边不是出宫的方向!”
但人声嘈杂,风声鹤唳,老妪声音再大,也湮没在一声雁鸣里。那人或许真没听清,仍是朝前走去,不疾不徐。
老妪摇了摇头,跺了跺脚,愤愤叹了句“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