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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在哪儿?”公子琰问得很慢,很仔细,好像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会让那温雅听不明白。
他似乎,连双唇都在颤抖。
温雅觉得定是自己眼花了,公子琰定力如何,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他定了定心神,稳住自己阵脚,这才说道:“微臣遇见燧后之时,燧后正往正殿去,说是取些旧物,去去就回。”
此时恰逢长略也赶到了。
长略闻言,赶紧下马,将缰绳长鞭一并交于公子琰,而后意味深长地瞪着温雅,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公子琰离去后许久,温雅才回过神来,浑身不自在地问道:“司空怎么这么看着我?”
“呆子,正殿火势凶猛,你明知燧后去向,还不把人一并带来?”
“哎,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人还可以强抢?”
温雅自叹弗如,想着公子琰秋后算账的脾性,追悔莫及。
话说公子琰一路疾驰到正殿,却突然又弃了马,站在门口,止步不前。
他一动不动,只极目望着殿内,那火,那人。
那火似带毒的蛇信,游走蔓延,将整座宫殿统统包裹,不留一个出口。
那人置身火海之中,席地而坐,比那红光更妖冶。
他虽看不真切,但一眼便认出那人。
日思夜盼,终得相逢照面,临近临近,却是情深反怯,不敢向前。
他看见她坐于殿内一角,呆呆望着大殿正中,不知她在看什么,想什么。
那大殿正中空无一物,只有梁上大火,熊熊而生。
安宁对着空地看得出神,喃喃自语道:“初识那日,倘若你我异地而处,我会早些对你动心。那样的话,那么多的时日,便算不得是荒废。”
公子琰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恍惚看见她双唇在动。
他曾经毫不吝惜自己的身体发肤,如今却恨这一身眼耳鼻舌没有一处好使。他以为她定是在做很重要的嘱托,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听不清。
她专注于独自出神,竟一直没发现门口站着一人。
他似觉得有趣,也开始望向殿内正中的空地——如果目光真能相逢,两人此刻只怕已经相认了。
他忽而灵光乍现,想起多年以前,一人横一把古琴于殿中弹唱,彼时坐于殿中一角那人,坐于她如今所坐那位子上之人,可不就是他自己。
原来她所谓要取的旧物,不过是他的眼神,他的青睐。
耳边应有琴音,但天不作美,此情此景之下,唯有噼里啪啦烧柴火之声,半分风雅也吝于赐予。
她很想知道,他当日是以怎样的目色审视自己,又是以怎样的记忆,才能将自己横过卷轴,留于丹青。
可是画不在,人不在,只有空空一座大殿,她求不来答案。
可笑的是,她连如今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却还痴心想着过往。
她一路至此,沿途听说胜神、牛贺两国大举压境,此时已破城而入。
她听人说,牛贺领兵的是长生之子长佑业,周饶如今,已是牛贺属地。
还有人说,胜神燧皇亲征,却只带了几个随从入宫,似乎是为找寻什么而来。
她好像知道那公子琰要找的是什么,却又实实在在地不确信,他是否能够如愿以偿。
她不知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见他——违命娘亲,中容宠姬?
无论哪一种,她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又何必强迫他去接受。
两人隔着门槛,隔着火光,却如相隔千里,谁也没有近前一步。
安宁举手扬起九尺藤蔓,忽地向房顶挥去。藤蔓缠向房梁,公子琰这才恍然惊觉,她欲与世长辞,并不想与自己相逢相认。
他顿觉心潮翻涌,其内有千千言,万万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开口却只化作一句:“安宁,我来接你了。”
他懊恼于自己的嘴拙,他原本可以说很多话,更多话。
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告诉她,这些年他派了许多使臣去接她,可是使臣都被中容扣下。他也写了无数封书信,可是迢迢千里,青鸟已故,普通的飞鸟,根本穿不过这高墙厚院。
可是单就这短短一句话,她也听进了耳里,终是侧目而笑,美目盼兮。
他的声音不大,她却总能听见。
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虽然那目光比大火更炙热,更灼烫。
她没有泪如雨下,她只是撇了撇嘴,粲然一笑,许是怪他失约,许是怨他嘴笨,许是叹他不早不晚,竟在这个时候来了。
她的模样,妖艳又娇媚,灵动又勾魂。
她置身焰火之中,不惧不惮,不惊不疑。
她比年少时更明丽,也比年少时更深沉。
她不知把谁活进了骨子里,不动声色,安之若素。
火势滔天,她看似全无退路,将手腕翻转,勾动房梁上支撑着的巨木。巨木一旦掉落,整座大殿都将坍塌,而殿中那人,势必为房梁砸中,葬身火海。
吱吱呀呀之声,颤颤巍巍之状,直令门口那人骤然心惊。
电光火石之际,青蓝之光大盛,瞬间将大殿与烈火吞噬,顷刻化为灰烬。
公子琰终于明白,原来这心火,始终是为她而生,为她而灭。
他竟不知自己还有这等神通,能杀人,能救人。
两人之间,再无门槛,亦无烈火。
大殿被焚毁,二人周遭,唯有猎猎长空,瑟瑟秋风,一捧衰草,一片荒凉。
尾声 第七子()
他立于她身前,相隔数尺之远,无语凝噎。
他恨自己平日胡话说得太多,此刻竟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望见她朝自己而来,先是施施而行,再是奔逸绝尘,两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挪动不了。
他想将她拥入怀中,她却大力将他推开,眼中惊恐万分。
但,自他身后而来的那道急光,也忽然扭转方向,依旧朝他袭去。
公子琰突感一阵目眩,而后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霎那之间,安宁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真真切切,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再没了着落。
她蓦然睁大双眼,竟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滴泪也流不下。
她俯下身去,伸手将他揽入怀里,感觉到他的心还在跳,跳得依然慌乱。
而那道急光,终于化作人形。
那人灼目之至,似中容,又不似中容。他比中容更耀眼,也比中容更冷漠。
他叫她:“女岐。”
安宁突然觉得自己脑中浮现出许多奇景——巍巍高山,洋洋江河,而一小儿眼神狠戾,一怒将万川化焦土。
她没去过那个地方,可是她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俱芦,是数百年前的古国俱芦。
她见那小儿十分眼熟,似总现于她的梦境,再定睛一看,小儿一双桃花目,颈上顶着的那张面皮,与她竟毫无二致。
她蓦地想起,木灵女岐,因荼毒凡间生灵,扰乱日升月落,犯下大过,被上神盘古抽去记忆与灵力,投为凡胎,重新修行。
而那凡胎未经母体,直接降于牛贺皇族神庙之内,后被先皇后有莘氏收留,取名,知生安宁。
她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又能言语,于是对来人道:“光灵羲和,父神罚你于须弥山顶思过三载,你却擅离职守,借泥偶之躯托生一己魂魄,扰我修行,我欲与你一战,你可应战?”
“他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以你今日之力,如何与我抗衡?”羲和瞥向倒地的公子琰,似对二人不屑一顾。
盘古在世时总说,羲和但缺慈悲,难成大器。六灵之中,他对羲和期望最重,亦是最为失望。
羲和爱的是女岐,是只求一己畅快、视众生如草芥的神女女岐。而安宁即便贵为女岐凡胎,她凡心已动,常忍常让,羲和再不会眷顾于这样的旧爱。
他不屑于与之动手,即使来自中容回忆的那一缕魂魄,已经返还在他体内。
安宁说:“与他同去,余愿足矣。”
她的目光坚定,原来只是求死心切。
羲和不解问道:“为了这么一个人,值得么?”
安宁闻言大笑,也不知所笑为何物,只仍旧抱着那具依旧温热的躯体,不忍放手。
“你笑什么?”
“我笑尔等以高低贵贱论众生,不过是给自己的懦弱找个借口。”
“区区一个凡人,我何来的懦弱可言?”
“你若当真不屑,何必对他动手?”
说话间,安宁骤然起身,飘忽如鬼魅,凌厉向羲和袭去。
她曾经不是羲和的对手,如今也不是。
盘古寂灭,万物众生之中,再无羲和敌手。
她如蝼蚁般渺小,虽倾尽周身之力,仍不能撼动羲和分毫。
羲和道:“女岐,若想与我一战,须得与我先回须弥山,静心修行。”
“即是修行,于何处不是修行?”
“你我要度的是众生,怎可耽于一己情爱?”
“我不度众生,只度此一人。”
“罢了,父神早就猜到,你会如是作答。”
羲和听得安宁这句话,终于不再勉强,而是将她这一遭人世所经历的爱恨情仇,还有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原来羲和此一袭公子琰,实在不是公报私仇,乃是受盘古临终所托。
羲和告诉安宁,早在万余年前,盘古已经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但火灵之力无人承袭。
彼时盘古灵力逐渐衰微,再无能力化生一灵,于是只得借助凡胎,托生第七子。
第七子身为凡胎,并无无穷无尽的灵性。
盘古遍聚周身精髓,辅以心头之血,在须弥山上孕育灵草燕支,为的就是打通第七子的灵性界限。
但燕支为雍和偷食,仅余一株。
雍和不满盘古责罚,到往九州凡间大肆杀戮,而他生吞的那颗心脏,便是第七子的。
燕支不再,第七子转世。
第七子与六灵无异,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