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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眼。”
“无妨,他不便出来,孤便进去瞧瞧。”中容觉得,这样的推脱,实在是**裸地没把他瞧在眼里。
仆人移了两步,挡在门口,唯唯诺诺道:“室中腐臭,只怕会令圣体不安。”
他闻言,吩咐左右道:“还不速速进去,替公子洒扫一番?”
仆人还欲开口,他又补了一句:“孤在此候着就是。”
仆人见中容铁了心,只道是二人这一照面,看来势不可少,心中焦急,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房中响起琴音。
丝丝如诉,声声如泣。
似山泉出幽谷,似仙府落云端。
明明弹的是女子的愁思,百转千回,哀怨婉转,偏偏又夹杂着男子的桀骜,荡气回肠,侠骨柔情。
曲调静静,初听波澜不惊,再听却似有万千暗潮,在其下被压抑着,涌动着。
流年种种,往事凄艳,一生颠沛,长路坎坷,仿佛都在这一曲琴音里,随着逝去的音符,飘入风中,没了方向。
琴声里,仿佛站着一个女子,窈窈窕窕,明眸善睐,似近还远,似梦还真。
那女子是谁?
他思念的人是谁?
这发自肺腑,又深入骨髓的思念,怎能从这酒色之徒的指尖弹出?
中容听着,不禁眼眶湿润,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爱慕一个女子。
她就好像站在琴音深处,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近。
她施施然地笑着,似与每一根琴弦,每一个音符,都融在一起,浑然天成。
即使她身在他乡,他也清楚地知道,那个女子,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
她如这琴声般,似从天际来,终归天际去。
中容的神思还在远端,这悲悲切切的琴声,却已悠然而止。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老旧的木材,嘎吱嘎吱的开门声,嘈杂难耐,将他的思绪打断。
恍惚间,那琴声的主人,已然在他的面前,端端站定。
那人皎如玉树,不加藻饰而天质自然。
他的举止温润,如风拂面。
他的眉眼含笑,自带风流。
飒飒西风,只因他的到场,平添了几分暖意。
他立于哪里,哪里就是风景。
他身材健硕,若不是那满头白发,丝毫看不出一分病态来。
然而就是这三千银丝,太过突兀,太过扎眼。
公子琰至今不足两百岁。
在胜神人中,他连婚龄都还未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却已青丝成雪,令人叹惋。
中容方才还以为他是故意摆架子,对自己避而不见。此刻亲眼所见,才知他或许真的染了重疾,无药可救。
而且,他直到站在公子琰面前,才知此人真的灵力低微。岂止低微,简直连灵性都没有。
这不禁让他想起,当年的安宁。
他见公子琰不说话,开口说道:“不知公子病重至此,孤此番前来,实在是冒犯之至。”
“巢皇无需自责,小病而已,不足挂齿。”
“宫中有御医,公子若是愿意,孤这就着人前来。”他像太阳般耀眼,稍稍靠近,便会让人刺痛。
然而,公子琰却不管不顾。
他神秘兮兮地凑到中容耳旁,浅吟低唱道:“我乃相思入骨,无药可医。”
他一展颜,顿如春风忽至,沁人心脾。
“所思何人?”说话时,中容已自觉与他拉开距离。
第七十九章 欲加之罪()
毕竟,两个大男人靠得这么近,会让人产生误解。而且,这人还有意无意地朝他耳朵吐气,实在不好说,此人有没有些怪癖。
“我不敢说。”
“为何不敢?”
“我于三千弱水中淘来的那一人,绝非凡品,只怕巢皇知晓了,也看得上眼。”公子琰眨巴着眼睛,一脸调笑。
中容闻言,不以为意。
他以为,若论人间疏色,任谁也比不过他的安宁。眼前这酒色之徒,又何曾领教,她哪怕万分之一的风采。
他冷笑道:“公子且放心,孤心中自有她人,不会夺人所好。”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你不后悔?”公子琰言语戏谑,这般情真意切的事,被他说起来,好似谈笑,哪有半分认真。
“你不信孤?”
中容皱眉,他已不想与之说话。
短短几句交谈,他自认已经看穿公子琰。他认定,此人正如传闻所言,不过一介浪荡子。先皇一定是老眼昏花,才会说出什么人主之相的胡话来。
只见公子琰眉目含笑,思索片刻,竟是游移不定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妥不妥,我还是信不过你。”
“如此甚好,公子且将那人放在心里,珍之重之。”中容闻言,借坡下驴道,“孤还有事,先行告辞。”
他想想又觉得不对——敢情公子琰欲言又止了半天,一副信誓旦旦地模样,到头来竟是戏弄自己。
也罢,他与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中容想通后,也不等公子琰与自己告辞,转身就走。
留下那人在背后喃喃自语道:“一定,一定。”
他的声音阳刚,其中又略带一丝细腻,闻之如饮醴酪,耐人寻味。
他的神色悠远,哪还有半分调笑。
他目送中容离去,转身进房。
他的脚步沉重,丝毫不像个修行之人。
他走到桌前,又捧着那块绢帛,将绢帛上的字,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那是一封信,从他的家乡,国都日奂捎来的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兄已安排妥当,公子当速回。”
没有落款,但他知道这信出自何人之手。
如今这世上,在他面前,既能自称一声“为兄”,又能敬他一声“公子”的,除了子车腾,再无第二人。
原来,胜神内乱,公子琨本锒铛入狱,却有群臣保荐,控诉太子失德。公子琨势不可挡,俨然与***对立。
此时此刻,燧皇愁眉不展,左思右想,都尚缺一人,替他打破这种尴尬的平衡。
恰逢这个节骨眼上,玉采暴毙,司幽门四分五裂,子车腾心灰意冷,回胜神皇陵守墓去了。
燧皇着人去请子车腾重出江湖,他说自己如今心如死灰,连拿刀的兴致都提不起来,果断拒绝。
燧皇又派他亲爹前去游说,他捧着公子瑱的雕像,只说心冷,再次拒绝。
燧皇灵机一动,又让他姨妈涂山月出面,企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日,子车腾本在一块空碑上刻字,见了涂山月,抱头痛哭,说什么:“皇姨妈,我余生哪儿也不去,就在此地守着表哥。”
说话时,他还拉着涂山月看那块墓碑,告诉她:“姨妈你看,我连自己的牌位都刻好了,表哥入不了皇陵,我便与他合葬,了却他一个心愿。”
涂山月听了这话,再也矜持不住,潸然泪下。
回去之后,燧皇问她战果如何,她只以泪洗面,泣不成声。
燧皇无奈,亲自前往。
他本以为自己此番前去,定然困难重重。不想子车腾为了见他,胡子都剃好了,衣服也穿得齐整,竟是二十几年未曾有过的精神抖擞。
他说:“打仗可以,平乱也可以,但我天生只是个粗人”
“贤侄有话直说。”
“只要公子琰做主将,这仗便可以打,乱也可以平了。”
“老六?”燧皇皱眉,举棋不定道,“他能打仗吗?”
他只知子车腾与公子瑱交情深厚,却是实在不知,子车腾与公子琰何时勾搭到一块去了。
仔细想来,又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再怎么说,公子琰也是子车腾的亲亲亲表弟。
但是,公子琰整日花天酒地,不学无术,他上战场,还不得把戏台子一并搬到军营去?
子车腾听了燧皇这话,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含糊说道:“是臣考虑不周,公子琰的确不是帅才,臣还是继续守陵吧。”
“谁说他不是帅才?孤看他,倒是合适得很。”
子车腾闻言,跪谢皇恩。
他继续守在皇陵,只盼着燧皇一封诏书,再将公子琰请回。
诏书走的是官道,自然不比他的绢帛,走的野路子快。
所以,公子琰尚未收到诏书,就先被子车腾剧透了。
青天白日之下,他似乎还嫌光线不够强烈,动手燃起一盏烛灯。
书童本立于一旁,见状急忙上前,焦急嘱咐道:“你伤还没好全,两眼不适,哪能受得了这种强光。”
他一边说着,一边忙手忙脚地灭灯。
书童十二三岁模样,目光狡黠,言语却自带三分天真。
他同公子琰说话的语气,亲昵而熟稔,好像在其身边呆了很久。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与公子琰,相识已有近两百年,是真正意义上,陪着公子琰识字读书的书童。
只不过,两百年前,这书童是什么模样,如今仍是什么模样。
他称自己姓古名往,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据闻,他是公子瑱从外面捡来的小儿。
古往不同于一般人类,他是个火灵,修行属六灵之外,来路不明。
彼时,火在九州还十分罕见,有人说它是大吉之物,有人说它是大凶之物,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公子瑱见古往与公子琰投缘,便替他说话,将他留在宫中,一直陪着公子琰长大,直至今日。
古往天真乖巧,人前不多言,不惹事,只与公子琰厮混时,才浑身轻松,原形毕露。
公子琰瞥了古往一眼,并未理睬。
他捧着绢帛,只朝那盏灯靠得更近,恨不得将整张脸都掉进烛火里。
只见他慢慢将绢帛置入火中,双手似乎有些颤抖,边烧边说:“再多话,就把你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