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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大片的雨点落在车窗上,云衡眼前白花花一片,远光灯下的公路宛若垂着一条条泛着光泽的钢丝,路上有无数个冒着白烟的小坑。
不时有闪电划破铅黑色的天幕,瞬间的绽放过后,便是撕裂般的炸响。
她眼红如血,黑色车厢里回荡着她牙齿剧烈打颤声,宛若破碎的坚冰,她一路追着导航加速,疯了一般。
明明躺在医院的是他,她却恐惧得近乎窒息。
道路已经被汹涌的雨幕遮挡,她打着远光灯,努力想要看清行驶的方向,在仅有的一点光线中,这个女人双眼宛若刀子般投射出凛凛光芒。
车子冲到医院的时候,云衡拉开车门就往里跑,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步子却一点不慢。
她要去见他!
市医院一样忙得焦头烂额,云衡没有找到值班的护士,索性从值班台翻滚进去,用鼠标在电脑屏幕划拉着:秦岭,六层CPU特护。
云衡又原样翻出来,电梯那边不少人排队等待,她等不了,扭头跑上楼梯。
狭长的楼梯像条永无止境的迷宫,云衡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爬楼的时候双腿直接打摆子,她咬着牙,扶墙向上使劲冲。
楼梯盘旋而上,她却恍惚像是走入地下,仿佛楼梯的尽头是前往深深的地底世界。
掐腰喘气找着特护病房的时候,云衡看到门口长椅上端坐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
她走过去,两名武警立即警惕地站起来,拦住她。
云衡脸上还染着未散去的红晕,她吸吸鼻子,跟武警说了些什么,两名武警打量她一眼,看完云衡的身份证,从上到下搜了身,居然放她过去了。
一路风驰电掣的冲动全被刚才爬楼时的疲惫拖垮,云衡蹒跚着朝特护病房挪去,她心跳越来越剧烈,像是擂着战鼓,终于龟爬似的挪到玻璃前。
这一看,云衡瞬间停了心跳,整个人像被闪电劈中。
病床上,洁白的床单里,静悄悄躺着一人,这人浑身焦黑,肌肤大面积的烧伤。
他嘴巴戴着呼吸罩,身上密密麻麻的粗线细线,连接屏幕的心电图线条极其微弱,接近平行。
云衡双手捂住口鼻,额头抵在玻璃上,双腿抖得越来越厉害,慢慢滑下去,跪在玻璃前看他。
她眼眶一瞬之间被泪水湿润,她全身剧烈颤抖着,好像发癫的狂犬病人,大滴大滴的泪从眼角滴落,哭声却被她死死捂在嘴里,呜呜咽咽着。
病床上躺的那还是人吗!
云衡痛哭起来,被拼命压抑的哭声最终还是从指缝间挣脱,狭小的走廊里传来一个女人尖锐而又悲恸的哭泣,既恐惧又绝望。
云衡不停地伸出手指去触摸那层玻璃,想要抓住他,想要将他从可怕的命运漩涡中拖拽回来,可她又无能为力。
六六的难过与自责她可以去抚平,但此刻的绝望,又有谁能为她豁免?
黑暗中,病房仿佛一座巨大的舞台,上演着英雄落幕后的一片死寂。
一切或许只是幻觉。
又或是深深的遗憾。
勇敢的、怯懦的、甜蜜的、冷漠的、骄傲的、心酸的,一切情绪,在死亡面前都化作虚无,从古至今,概莫能免。
有好几次,云衡哭到昏厥,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声,消失了知觉,再无力戽旋。
突然,身边响起女人的声音:“姑娘,你是刘峰的家属?”
云衡擦擦眼泪,抬起眼皮看她,白大褂,是护士。
她讷讷着说:“我不认识刘峰。”
护士更加迷惑:“那你在他病房前哭得撕心裂肺的,吓得我以为他死了呢,赶紧过来看。”
云衡比她还迷惑:“这不是特护病房吗,里面躺着的不是秦岭吗?”
护士笑了起来:“哦,原来你是秦岭家属啊,这层好几间特护病房呢,秦岭在隔壁那间。他呀,福大命大,还好好着呢!”
云衡一惊,连忙起身把护士拨开,朝着隔壁病房冲去。
秦岭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身上包扎绷带,几处轻微烧伤,心电图高低起伏的走着,像新生儿的心脏跳动,强劲有力。
云衡隔玻璃看着他,目光笔直而柔软,呆在原地,心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又都塞回心里。
她的眼角再次湿润,只是这次没有落泪。
她红着眼睛傻笑,笑了哭,哭了笑,像个娃娃。
云衡终于背靠玻璃蹲下身去,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干净而纯粹。
她一边笑一边擦眼泪,两名武警跟护士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十几分钟前,特护病房走廊里。
武警阻拦:“同志,这层病房已被警方接管,外人不能进去。”
云衡说:“我不是外人,我是家属。”
武警问:“谁的家属?”
云衡娇俏着:“秦岭,秦岭的家属。”
武警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云衡歪头想了想,脸不红心不跳说:“我是他妻子。”
两名武警对视一眼,打量她,问:“有没有什么东西证明一下?”
云衡眉心拧起来,很直白地睨他们:“要不要我脱裤子给你们证明一下?”
武警红了脸,窘迫地搓搓手,终于松口:“那你过去吧。”
第26章 我知道你在()
铁灰色的天空逐渐亮起来。
沉睡一夜的大地开始呈现出温馨而又平静的辉煌图景。
城市里,万家灯火依次熄灭。
高架上钢铁洪流般的车辆缓缓前行,将城市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公路漂浮着雨后的尘埃,细小而有质感,道路逐渐变得拥堵起来。
不远处,还残留一丝暗橘的遥远天边,一架通体闪烁飞机从跑道掠起,滑向天空。
云衡被吵醒的时候,正是这座城市苏醒的时刻。
她睡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身上被武警的同志披了件外套,军绿色的,有军人独特的硬汉气息与荷尔蒙味道。
云衡揉揉眼睛坐起来,头发松松垮垮着,眼皮还有些睁不开,素颜的脸蛋上有一两粒小雀斑,白得近乎透明。
她看见秦岭的病房里挤了一群白大褂,隐约听见什么‘专家会诊’之类的字眼,然后就看到病房门被推开,秦岭躺在病床被护士推出来。
云衡起身想要过去,忽然头晕目眩,连续的奔波与饥饿感此刻一同袭来,她不得不扶住椅子坐回去。
秦岭从云衡面前被人推走,身上插满管子,一群省医院的专家紧跟其后,一起去了CPU。
云衡安静看着他,看着他呼吸器上的雾气一层一层喷涌着,很安详,脸廓依旧俊朗,只是多了些许胡茬。
一群人离开,走廊彻底安静下来,云衡扶着墙站起来,看窗外的城市。
昏暗的路灯下,一夜暴雨的洗刷,整个城市泛着晶莹的水光。
向东方望去,那里是成片的金融大厦,它们冷漠地伫立着,遮挡住地平线那头的朝阳,即使太阳高高挂起,它们也要拼命挣扎一番,才能短暂地在崭露出自己本该温暖灿烂的模样。
漫天朝霞给人一种视线无限延伸的视觉冲击,仿佛所有往事发生在眼前,又仿佛虚幻在天边。
朝阳洒过来,落在她的肩头,仿佛一把开天利剑,要劈开她身上厚重的茧。
“云衡姐!”
走廊那头,六六声音传过来,他提着饭盒赶来,把守的武警认识他,并未阻拦。
“六六。”
云衡开口了,六六却原地怔住,他从未听过一个人如此声嘶力竭的讲话,那种声音像被抽干了力气,干枯、颓废,厉鬼一样。
六六低头走过来,没吭声。
漫长的沉默过后,云衡接过六六手上的饭盒,打开,鸡汤已经凉了。
她嘴皮和嗓子都是干枯沙哑的,笑说:“谢谢你,六六。”
六六很别扭地掰着手指头,说:“云衡姐,你不用和我说谢谢的。汤凉了,我拿去热热吧……”
云衡不给他,裸妆的脸颊白得发亮,唇色也淡:“不用热,我没那么矫情的。”
说完,她坐回长椅上,胡乱咬开一次性勺子上的塑料袋,埋头喝汤,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汤,六六眼疾手快的把饭盒跟勺子收好,说:“云衡姐,你好好休息吧,眼圈都熬黑了。”
云衡哪有心思管自己现在什么鬼样子。
她扯嘴皮笑笑,起身离开,说:“我出去透透气。”
换了衣服,云衡倚在医院门口的常青树旁抽烟,细长的烟在她指尖款款燃烧,深吸一口,火光大闪,烟卷噌噌往上燎。
站了有一会儿,云衡觉得腿发麻,打算回医院去看看秦岭手术怎么样了。
等电梯时,身边跟着医生,白大褂白口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却没有佩戴铭牌。
鼻尖是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味,云衡拧紧了眉毛等电梯门打开,无意中瞥了医生一眼。
医生漆黑的眼瞳一瞬闪过亮光,很快恢复镇定,并没有与她对视。
云衡在记忆深处搜索这双眼睛。
突然间,云衡扭头去抓医生,医生早有防备,一把将她推开,拔脚往医院大门跑。
云衡登时红起眼睛,她疯狂追着医生,此时正是探病高峰期,两个人一前一后横冲直撞,医生身手更加敏捷,连续几个翻滚从人群中闪过,跑出了大门。
云衡腿脚也不慢,但是被撞翻的人拦了几次,她拨开这些人的手,追出大门时,医生已经脱去白大褂翻过铁栅栏离开。
她跟过去,一把抓住栏杆往那边跳,医生一边回头一边看云衡,表情从容淡定,眼神里透着戏谑。
前面是一条深巷,深巷两边是濒临拆迁的烂尾楼,狭窄的地形上空是纵横交叉的一截截竹竿电线,上面凌乱搭着衣物或床单,有点像旧时的香港中山小区。
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医生在前面飞快奔跑,云衡在后边追,新百伦被昨夜积压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