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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衡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然后托腮看着男人吃饭,小脸白白的,眼珠亮晶晶的,像只女色狼。
男人喝了口汤,又放下碗,眼神直勾勾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姓秦的?”
云衡得意的扬扬下巴,两手抱在胸前,狡黠地笑:“我还知道……你叫秦岭。”
秦岭眼神越发锐利。
“谁告诉你的?”
云衡贼贼地笑,不告诉他,就是不告诉他,两只手撑着板凳,像小狐狸。
男人吃得快,倒也没有着急离开,他默默看着眼前的女人狼吞虎咽。
云衡在火车上吃得是泡面跟盒饭,下了火车吃得是面包,肚皮早就抗议,此刻见到热腾腾的食物,哪里还管眼前的帅哥有多正点。
风卷残云,云衡拿起一张纸巾擦擦嘴。
秦岭右眼皮微挑,看着她说:“看不出来,你挺能吃的。”
云衡骄傲的一扭腰,拍拍小肚皮站起来:“可是我瘦呀!”
“……”
乌市去天山天池有一趟班车,云衡打算去天池转转,第一次来到西部,不去见识见识那多遗憾。
天空蔚蓝如洗,风追着大巴车呼啸,太阳悬在头顶,一圈圈放大的日晕逐渐烤得人发烫,早穿皮袄午穿纱,这句话有理可据。
云衡喜滋滋地坐在座位上,车窗外一览无遗是绵延的土丘跟荒漠,偶尔有放羊人赶着羊群从路边经过,大巴车鸣着喇叭催他们过去,继续行驶。
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云衡后面坐着秦岭,
好巧,大家又是一路人,
这下就说得通了。
古人说,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男人身上的皂荚香气与淡淡烟卷味飘入鼻孔,云衡很舒服地蜷在座位上,被天边日光晒着,懒洋洋地,渐渐入了睡。
几小时前,地下旅馆柜台。
云衡故意把一张钞票丢在地上,老板娘弯腰去捡。
她迅速起身去看电脑屏幕上的登记表。
119房间:秦岭;退房时间:7月10日早上七点钟。
她默默记在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这个男人叫秦岭,人如其名,像大山一样冷峻。
第5章 风()
大巴车途径的准噶尔盆地多是寒武纪时期沉积演化而来的风蚀石,周围一大片荒漠,极少处可见胡白杨于风中飒立,其它地方几乎寸草不生。
一座座金黄的小土丘像棋盘上的点位,偶尔跃出视线几所村落,远远望去,如中世纪欧洲的城堡一样。
汽车一路风驰电掣,云衡在睡梦中被颠醒了,她往上拉拉眼罩,只有前后两条绵延至天边的公路,路上三五米一个小坑。
行驶得快了,汽车直接从坑上飞过去,车速稍慢了,汽车一上一下晃过去。
阳光刺眼,日头全方位的从车窗外晒进来,云衡只觉眼前白灿灿的,眼前的色彩如流水一样,像是在南极冰川上,不一会儿她就吃不消了,有些晕车,有些恶心。
她拉下眼罩重新缩回座位上。
座位旁边的游客似乎很嗜睡,一直没醒,除了上车时同她打过一个招呼就再也没说过话。
云衡眯瞪着眼睛强忍呕吐感,无奈汽车摇得厉害,在无人区的偏僻古路上像过山车一样。
她又拉起眼罩找水喝,拉开旅行包的拉链,咕嘟咕嘟灌了三大口农夫山泉。
恶心感稍稍被压下去。
这时旁边的男人动了一下,似乎醒了,又似乎只是梦呓。
云衡舌头舔了舔唇,正要把水放回去,忽然目光一凛,快速在旅行包内翻找起来。
她的钱包跟手机不见了。
她又快速在身上的口袋摸找起来,身上只有寥寥几个兜,她嫌膈应把东西都放包里了,重找一遍果然还是没有。
她把目光投向身边的游客,两个座位紧挨着,他的嫌疑最大。
“喂,你醒醒!”云衡推了他一把。
“嗯……怎么了?”游客摘下护目镜,睡眼惺忪地看她。
“东西还我。”云衡直截了当。
“什么……东西啊……你搞什么鬼?”游客很茫然,不知道云衡胡说些什么。
云衡目光死死盯住他,声音带了不耐烦:“你把东西还我,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如果我报了警,你麻烦就大了。”
游客呵呵笑一声,从座位上支起身子:“姑娘,你这血口喷人也得有理有据吧,我好端端睡觉呢,你无缘无故就冤枉我偷你东西,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哪只耳朵听见了?”
云衡被呛住,不知道如何作答,但自己的钱包跟手机睡觉前明明还在,包就在两人中间放着,摆明了就是他干的。
“你敢不敢让我搜一下你的包?”云衡说。
游客乐了:“你他妈是谁啊,警察?我的包你说翻就翻,我要是说里面有十万块钱,你一翻就没了,我找谁说理去啊?”
周围的游客都被这边的争执吸引过来,他们或探出脑袋,或趴在座顶上,抻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像鲁迅的‘药’里那群毫无感情的看客。
这里是无人区,他们来自天南地北,旅行只是来图个乐子,谁也不知道谁的底细,更谈不上交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云衡有些悲凉地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偶尔有几个人被她的眼神看得羞愧低下头去,却没有一个肯出来为她说话。
云衡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游客,她伸出手,指如葱削,却渐渐攥成拳:“最后一遍,把东西给我!”
游客似乎也怒了,他解开安全带同样起来,挽袖子:“草,你他妈的是有病吧,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伸巴掌,朝着云衡脸上箍过来。
云衡听着掌风过来,眯了眼睛,仿佛这又是她引以为傲的人世间给予她的一记响亮耳光。
许久,云衡脸上没落下巴掌。
她睁眼,看到一只胳膊拦在眼前,一截一截整齐挽起的黑衣袖子,里面小麦色的皮肤,肌肉稍微绷紧,逆着日光,仿佛带有一丝金属光芒,带有一股野性。
游客看着被攥紧的右手腕,怒道:“你他妈又是谁啊,给我松手!”
秦岭面无表情地看他,声音低沉,却又像重金属音乐一样带有磁性:“你妈在家没教过你,不要打女人吗?”
说完,他拧着对方的手腕,陡地一转,近二百七十度,咔吧,脱臼了。
游客嗷地叫起来,呼哧呼哧抽着冷气,他指着秦岭骂:“你……你这是蓄意伤人,我要去法院告你!”
秦岭又要抬手,游客吓得把手缩回去。
秦岭说:“东西还给她,告不告地,随你便。”
游客狡辩:“天地良心,我真没拿她东西!”
云衡在一旁急了:“不可能,之前还在的,我包的位置,只有你能够到!”
秦岭示意她冷静,他看着游客,目光冷冽,像结冰的古井潭水:“我刚才看见你拿了。”
游客愣住:“你……你别胡说八道啊……”
“没有你把柄我敢这么伤你?”秦岭淡淡说道。
游客被周围人看得没了底气,认了怂,终于灰溜溜蹲下身子,把云衡的手机和钱包还她,还有五万块钱。
云衡横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追究什么,这回把东西放好,她把包搁在怀里,想起刚才秦岭的仗义相助,想要回头说些什么,发现对方已经靠在座位上睡了。
他的睡颜很好看,脸廓像被刻刀精雕细琢过,高挺的鼻梁在上嘴角留下一道浅浅壑影,眉毛冷厉,如果是在大自然中,他一定是位于食物链最顶端的雄狮。
云衡回过头去,想着刚才他拦自己的一巴掌,乐呵呵地又闭了眼。
后座的男人眼睛睁开一条缝,嘴角极淡地弯了弯。
一路上身旁的游客老老实实,下车的时候磨磨蹭蹭到最后,等云衡和秦岭他们走远了才出去。
刚走出几步远,眼前的太阳光线被遮住,一个男人如拦路虎挡住前进的路。
游客抬头,又是那个男人。
秦岭手指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在肺里酝酿一圈轻吐出,他说:“刚才你在车上偷得东西,光现金就有五万,报警的话,够你进局子了吧?”
游客额头冒汗,小心翼翼地点头。
秦岭抬起手,笑起来,夹烟的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烟雾惨淡的随南风往北飘:“放心,我不会报警。”
游客如释重负地松口气。
“但是,”秦岭语气沉下来,游客的心陡然又提上去,“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满,给我咬牙咽下去。刚才那个姑娘,你敢起什么报复的念想,我保证你会后悔生出来。”
游客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拱手说:“不敢,绝对不会报复的,我就当吃了个教训,大哥!”
秦岭拍拍他的肩膀,微笑走远。
日光很盛,云衡戴着护目镜和口罩,脖子上系了围巾,跟随着游客们往上山的路走,风涌过来,撞在护目镜上嗡嗡响。
云衡脚踩在坚硬灰白的山石上,四处打量,没有秦岭的身影,只有一片惨淡的世界。
天山脚下多是崎岖怪石,道路不平,走在路上,头顶是长蛇般的人群小心攀爬。
终于,爬到一处平地,云衡猛然呼吸一滞,很多人站在这个地方,没有嬉闹,没有话语,不约而同保持着静默,生怕打扰了这里的宁静。
群山环绕之间,盐田一样的雪峰之下,中间是一大片湛蓝的湖泊,倒映下雪山的容貌,无边无际,仿佛一块巨大的宝石。
周围的山坡上,上万株红花含苞怒放,漫山遍野的红色,仿佛给天山披盖了红嫁衣,天空低矮的云层像是在红地毯上奔跑的羊群,给澄净的湖面投下阴影。
红与蓝与白的强烈视觉冲击,云衡只觉眼前一片清白明朗,眼瞳里映着一切,像是纯净的琥珀,一路奔波的疲惫与恶心感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