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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万户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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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草野地,新春萌芽的枝叶在来回踏践不断的马蹄下泱泱无神,饱经摧残后又被沙土掩盖,不见天日。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不会顾忌一颗野草的感受,凉州已乱,乱世人命如草芥,更何况是真正的草芥呢?

    天色正明,风轻云淡,连吐纳呼气都能让人感到一阵神清气爽,已经把方圆三里踏遍的一伍轻骑停靠在矮丘下,拿出水壶替他们的过命马兄弟冲刷马鼻。

    皮铁相间又被红漆上色的轻甲证实了他们的身份,不同于西陲戍军的军规,一伍探标凡是停歇休整一定要撒出去三骑警戒,这一伍轻骑除了领头的伍长还警惕的东瞄西望,其余九个人都懒洋洋的躺在一旁,冲刷完马鼻后又给自己大灌一口,旋即平躺在了地上,在春日照耀下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伍长,你就别看了,这鬼地方哪有半个人影?凉州这破地方啊就这样,只有为了饱肚子的暴民叛军,就没个像人样的东西。”

    已经上了岁头的老伍长狠狠剐了眼躺在他身后口无遮拦的年轻小伙,生的是白白净净,只是不修边幅,翎盔被他挡在面前成了遮阳帽,露出日久不修杂乱的胡茬,嘴里还在念叨抱怨道:“还是咱们青州好啊,这时节草长莺飞,城里的小娘都出来赏春,我和几个哥们就赏她们。”

    想到这点后年轻小伙直乐呵,索性挺起身扒下翎盔,看着仍旧一丝不苟四处张望的伍长问道:“伍长,到底啥时候咱们才能回青州啊,我都一年多没见过我娘了。”

    一说到久未谋面的娘亲,即使这小伙再没心没肺同样也红了眼眶。

    近乡情怯,远乡思切。话音刚落,其余八人也都从地上坐了起来,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人嘴里叼着一根嫩绿草杆,额头脸颊尽是褶皱的老脸一提,露出两行参差不齐的黄牙道:“就你想你娘啊,我还想我闺女呢。也不知道她二舅给她寻到个好人家没,这一来二回在凉州都待了一年多,我闺女要是真嫁人了,我这个老丈人怎么也得渐渐女婿长啥样不是?”

    年轻小伙听后顿时急了眼,手掌攀到这人大腿上狠狠一抓一拧,连他脸上褶皱都一同打起圈来。

    “严老头,你不是说等我回去把你女儿许给我么!怎么这就嫁人了?”

    只知姓氏的严老头一脚踹开这小伙,捂着大腿嘶嘶吸着凉气道:“屁话!我不这么说岩城那一仗你能把我背出来?你这小鬼毛手毛脚的,真当我这身子骨跟你们年轻人一样?马背上颠簸这么久都已经散架了,你还这么用力……”

    老伍长听到岩城之后,神情一滞,明显带着不自然的轻笑转过身,严老头自知言失,哧哧的露出两排大黄牙尴尬一笑,使得气氛更为凝重,其余几人也都闭上闲侃瞎聊的话头,只剩下凉地从未停止过的呼呼风啸。

    岩城之名,对于侥幸逃过那场劫难的青州余军来说就宛如炼狱的代名词,几万袍泽兄弟死于沙场,十万朝廷精锐一战而败,辎重粮草尽失,尸骨数里可见。

    老伍长有些出神,那日夹在山谷中间的岩城大雪漫天,对于从青州远道而来的他们来说是中原不可多见的异象,故而更是记忆犹新。漫天风雪间灼热炽焰如浪涛袭来,拍打在他袍泽的身体之上,空中无数火球自天而殒,焦尸无数。

    正二品的骠骑将军死了,他这一标的副伍长也被叛军马蹄踏作血泥,他犹记得那场仓惶败退中一个个倒在叛军刀口下的青州儿郎和叛军士卒一张张狰狞杀戮的面容。

    许久后他回过神,发现双手在颤抖,提了一口气后强行将这些注定至死不忘的悲惨回忆释怀后他道:“在往南边行十里,然后回去复命,侯爷可答应我们了,等到平叛之后他愿向朝廷上书一封,我们也就能安然回乡了。”

    十人站起身,随手拍打掉沾染在身上的灰尘,正准备上马时,探哨经验丰富的严老头挑了挑眉,右手举掌,旁边几人心有灵犀,连忙按住马嘴,屏气凝神细听起来。

    一阵不算醒耳的马蹄渐行渐近,老伍长点了点头,几人瞬间乘上马匹,朝着四周张望。

    耳力聪敏的严老头小声道:“会不会是其余探标?伏月城一战后叛军大败,咱们这几日把这小小的朔云郡都快走遍了也没遇到叛军踪影,总不会在今日撞见了吧。”

    老伍长双眼一眯,手中抓起背后挂着的短掷枪道:“你可真是个乌鸦嘴。”

    东北的荒野上,骤然乍现数道黑影,正朝他们奔来。老伍长粗略一扫,见到这队叛军轻骑和他们人数相仿,杀意迸发,向身后递出个眼神寻求意见。

    严老头吐出口中的草秆,手里提着剑身道:“同行是冤家,既然碰到了就没有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之说,人数跟咱们差不多,要是怯战跑了传出去,咱们这一伍所有人以后腰杆可都直不起来。”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本来就被西陲军马的鄙夷眼神打量的浑身难受,一日都没舒坦过,这次提回去几颗人头怎么也挽回些颜面,当兵吃粮,若是怕死,还是趁早去做个庄稼汉。

    几息之间老伍长见几人表了态,当即拿定了主意,也不用在说什么废话,见到朝他们飞驰冲来的叛军轻骑一夹马腹奔了上去。

    叛军轻骑很快,快到毫不逊色于凉州眨眼百里的烈风,等到离的更近,能看清对方装束轮廓时,老伍长这才发现这帮叛军轻骑的特别之处。

    看似阵势杂乱的数骑之后,还有被套马杆捆绑并排驰骋的数匹战马,而这帮叛军装束则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甲胄,通体都被黑色的铁片笼罩其中,还有造价昂贵的面甲,只露出一对眼睛凝视着己方。

    如果这只让老伍长惊奇的话,那没有骑乘任何战马仅靠双腿就和战马四蹄齐驱一样快,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跑在最前面的壮汉,则让老伍长倒吸一口凉气。

    没能作过多猜想,老伍长手中短枪便脱手而出,在短枪撕空冲着跑的比战马还快的壮汉一头扎下时,他背后第二根短枪也握在了掌心。

    与旁边高大大马齐肩的壮汉没有佩戴任何甲胄,一身草黄色的布衣,脚上也仅仅穿着一双结实草鞋,背后挂着一把两刃开山斧。凌空一矛说至就至,在半空中倾斜出个陡样角度直插壮汉面首。

    仅凭双腿就和战马四蹄一样疾驰如风的壮汉不慌不忙侧过身,一支粗如壮年男子大腿的臂膀屈弯抬起,一肘将短枪从半空中震拦而下,这一霸气举动更让已经紧泯双唇的老伍长雪上加霜,知道今日是碰到扎手的点子,要不倾尽全身解数,必定一伍十人都要葬身此处。

    他右手握着的枪杆狠拍了下战马屁股,又凌厉抛出第二枪,严老头是在这伍时间最长的人,不用老伍长去画蛇添足指点什么,他马头便超过老什长冲向与传言中万人敌毫无区别的壮汉。

    这一短枪比之第一枪更为刁钻,枪身平滑直迸,眨眼间便只留一道残影在壮汉小腹前,近乎一丈高的壮汉咧开大嘴冲着举起长剑的老伍长憨憨一笑,身后叛军骑卒骑术娴熟,与站定身子的壮汉擦肩迎向官军几骑,壮汉并不闪躲,反而在短枪临近肚腹之时高高跳起,一脚将劲道浑厚的短枪踩于脚下。

    老伍长牙口咬得硌咯作响,严老头已经借着百丈冲势撞向这壮汉,老伍长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惨景,瞳孔瞬间缩小。

    壮汉并没有如他所想浑身筋骨尽碎飞身而倒,反而是严老头胯下的战马自马头马脖接连着小半个马身成了血泥肉沫!

四十六章:一郡疆场(中)() 
?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瞬息后大片的血雾飘散直至消逝与空中。

    老伍长和严老头的配合不可谓不天衣无缝,只是流年不利对上了这二十万叛军中首屈一指的怪胎,不论老伍长两发掷枪如何凶狠,不论严老头不惜以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行径依靠战马冲撞,皆作了无用之功。

    一直没有拔出身后宣花斧的壮汉双臂力可举鼎,只是微微压低了身子,双手抓住一支马蹄和马脖,便和驯养成优良战马的马匹角力。他双脚沉沙,被强大的冲击力度稍稍往后带退了几寸距离。筋骨尽碎,马首化为肮脏血泥的战马无力倒地,使得壮汉浑身浴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味。

    老伍长眼皮一跳在跳,和叛军交手前匆忙扫了一眼和壮汉同样浸染血污的人影倒飞出去,重重的落在一旁,两只脚蹬天抽搐。再然后、他就无暇在去关心严老头的死活了。一把锋利长矛顺着他战马身侧笔直而来,他手中长剑由举转横,格挡在胸前,知晓这借着战马冲势的长矛不能硬接,手腕一转以刃口撇过矛尖,堪堪躲过。

    有这壮汉的一鸣惊人后,原本单从士气上不分伯仲的两方在这第一轮的厮杀中便像天平倾斜,一方士气如虹,一方畏首畏脚。

    先前还在念乡思家的年轻小伙持枪纵马,从已经没了动静的严老头尸首上跃过,两眼通红的他嘶声竭力的大喊出一声杀字,递枪而出,想为地上曾有望能成他老丈人的黄牙老头报仇。战马前蹄腾空,后蹄踏地,一枪之力如雷霆万钧,枪杆笔直撕风而下。

    面庞如赤色水帘洞不停滴落血水的壮汉只是淡淡一瞟,仍没有拔出身后宣花斧的意思,仅仅抬起一臂便抓住了枪杆,随即发狠一个转身将年轻小伙连枪带人都从马上扯飞出去,足有两丈之远。

    身上仅有薄甲的小伙落地之后翻滚了数圈,旋即被湮没在飞沙之中,生死未卜。

    这一伍青州探标既然能从岩城那座火海地狱逃出,战力自然不俗,除去两个入伍没多久的年轻人外其余几个老家伙身上都背负了不下十条性命,对于眼下这种小规模轻骑搏杀最是信手拈来,知晓利害,更知道如何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优势,这一伍九人在入伍那一天起都被老什长告诫过若能以一臂换一命,莫犹豫。只是眼下这逐渐颓势的战局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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