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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捂着被撞痛的手臂像一阵风似的疾疾朝尽头奔赴而去。
没有任何的迟疑,更没有给自己哪怕一秒钟的缓气时间,我抓住重症监护室的门柄一推,张大有,张源,夏莱,以及李达的脸,逐一在我的眼前浮游着。
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们所有人的表情,夏莱已经像只失控的吉娃娃般朝我扑过来,她一把抓着我的衣领,她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她冲着我语无伦次地吼:“你怎么还有脸到这里来,都怪你,都怪你,全怪你。张代现在承受的那一切,本该是由你承受的。他要是活不过来了,你也别想再继续活下去,我会直接把你掐死,送你下去陪他。你这个害人精,你这个扫把星,你就要把张代害死了,你开心了吧!”
朝着我这般疾风激浪发难一顿,夏莱的手抬起来,她作势就要狠狠往我的脸上扣摔过来,我仍然深刻地记得此刻面目狰狞的女人,就是将我好不容易怀上的宝宝从我身上剥离的罪魁祸首,我仍然恨她入骨,可在张代生死未明的状况下,我没有多余的心情与她跳脚对撕,也没余力去躲开她情绪崩溃下的粗暴行径,眼看她的手就要落在我的脸上,张大有突兀低喝一声:“夏莱,注意你的形象,别把自己弄得跟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似的!”
就像是扯线木偶,忽然被人扯住了绳索,夏莱举起来的手迟滞一下,她有些悻悻将它收回,她抓住我衣领那只手弯过来,将我推着狠狠撞在门上,她眼眸里面的怨恨就像是一副色调饱和的水墨画,她死死盯着我:“是不是你,非要张代把他身上所有可以保暖的衣物,全部脱下来给你的?在那种低温的情况下,你知道不知道他只穿着一条裤子,他是在自寻死路!你怎么能那么自私,你做人怎么能那么自私!敢情你唐二的命就昂贵,我家张代的命就廉价是不是!”
我的大脑里像是有炸弹爆破,轰然一响,我在顷刻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先失去意识的我现在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而当时不断地摇晃着我的张代却彻底倒下,原来是他将他身上所有能用作保暖的衣物都给了我,是他将更多生还的机会让给了我。
他真的是一个傻逼!
他的情商似乎永远不在正常的水平线上,他似乎永远都无法搞懂,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凌驾在他的生死之上!而对我来说,最残酷的莫过于,他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与死神赛跑,我却苟活在这人世看尽世态阴凉!
脊梁骨一阵阵的发凉,我身体一阵阵的发酥,我无力再强撑着自己站立在原地,我就这么像被水冲刷变软的面条,软绵绵地蹲跪下去,我用双手抱住肩膀,难以自控地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
并未因为我情绪的彻底崩塌而就此放过我,夏莱弯下腰来用她做了美甲的指甲狠狠戳进我的皮肤里,她继续:“你把张代还给我!你把他的命还给我!你把他的命还过来!”
或者是彻底受不了我和夏莱这两个神经病时不时发出的聒噪杂音,刚刚怒斥过夏莱的张大有再次开口,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思潮涌动,他宛如一个局外人般没有对张代生死未卜的担忧,他只有发号施令的漠然:“把夏莱带出去,让她冷静冷静。”
张源很快过来,他伸手架着夏莱的胳膊,他语气分外温和:“夏莱,别闹了。”
在张源的拉扯下,夏莱站直了腰,她抗拒地甩手:“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待在这里,我要陪着张代,我要陪着张代,我不能让他太过孤单。我哪里也不去,张源你放开我!”
眼皮子小幅度动了动,张大有的视线潦草朝着我们这边方向扫了半圈,他淡淡的:“把她带出去。”
语气虽淡,但张大有这话里似乎蕴含着一股让人无法反抗的殊力,张源的眉头蹙起,他抓在夏莱胳膊上的力道明显重了不少,他对着夏莱声音沉下半度:“夏莱,乖乖听话,别惹爸生气。”
夏莱最终在张源的拖拽下,离开了休息室。
而张大有他抬起眼帘,盯着我看了几秒,他转而再朝李达说:“你也出去。”
一转眼,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我和张大有两人。
用手胡乱擦掉眼角边缘的泪串子,我木然地朝着监护室与休息室相隔着的玻璃挡板望去,我以为我能望见张代的,可映入我眼帘的只是一连串的仪器,我拼命惦着脚尖也只能看到张代的一小截手臂。
捏起拳头,我咬唇,将它咬破,再沾着那些咸涩的味道开口:“我想进去看看张代。”
视线重新放回我身上,焦点在我的脸上碰撞一阵,张大有的目光里有了浅浅的波动,他放慢语速:“你想进去看他,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194章 如果你怕了,你现在就可以滚蛋()
想想张代躺在里面生命垂危,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无动于衷,淡漠得犹如局外人,还有心情与我提什么狗屁的条件,我的心里面像是有千万只柠檬肆意奔走着,胸腔全是酸意横行霸道,我咬咬牙:“你说,什么条件。”
张大有正了正身体,他的语速更慢:“我放你进去看他的条件只有一个,如果张代熬不过这一茬,那我会给他买个双穴墓,我不但要把你的名字与他的名字同时刻在墓碑上,我还要你与他一起躺进棺材。我张大有的儿子,他再不济,我也不能让他正是青年的孤身一人走那段黄泉路。”
停顿几秒,张大有的语气一凛,落地有声:“你可以考虑三分钟。总之只要你推开那道门,那我就当你默认答应了我这个条件。当然,如果你怕了,你现在就可以滚蛋,你与张代之间尘归尘土归土,我往后不会对你有任何追究,我更不会让夏莱再找你麻烦。你不敢陪他,我后面再给他作别的安排。”
我倒不是那种任性冲动到只顾自己最直观感受的人,我也清楚知道我上有父母未尽孝道,可我更清楚的事是,原本张代他不必经历这一切,他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被汪老头扔进冷冻库,他又是为了将生还的希望赠与我,才会承受这样的结果。
抛开我对他那些无法抽离的放不下丢不开,我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有人性的人,我都该不惜一切代价到他的面前去,去看看他到底被残酷的现实拉锯折磨成什么样子。
没有犹豫,我含着声音:“我要去看他。”
脸色不变,张大有站起来:“等会你把你的身份证号码报给李达,让他帮你去做一下陪护家属名录登记,你留在这里陪护他。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你最好都暂时放一放,别离开寸步。不然即使他能醒过来,我还是会给你买个墓地弄个棺材。”
我搞不懂为什么张大有,会这么剑走偏锋的喝走夏莱,让我这么个他看来是外人的人留在重症监护室作陪护人,可我没有余力再动用自己的思维去推理分析他的心态和目的,我只知道他能让我待在张代的身边,这是我此刻最热切的渴望。
没有再搭张大有的话茬,我急急忙忙地推开隔离着我和张代的那道门,我本该脚下生风奔赴他才对,可我的双脚却像是被灌满水银,重得让我举步维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张代的身边的,反正当我看到他浑身缠着白得刺目的纱布,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原本生动鲜活的一张脸苍白得毫无生息浮动,我一屁股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很想抓住他的手,可我却更怕我不小心触碰到那些仪器管子,给他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于是我只能悬着手,望着近在眼前却又远若天涯的他,像是个被设定程序的复读机般,我终于成了我眼里面所厌恶的那种人,我的嘴里面吐着足够可笑的话:“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就那么傻。”
这样的自言自语,迅速榨干了我口腔里面为数不多的水分,我越发口干舌燥胸闷气短,可我不愿意停下来,我生怕我一停下来,接驳这一切的会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嚎啕大哭,我害怕我的哭声会给张代造成惊扰,不管是惊扰他正在寻找着回来这人世的路,还是惊扰他要远离这尘嚣浮涌的路,这都非我所愿。
恍然不知道待在这里煎熬了多久,门被从外面拽开,有个年过半百的医生带着一个助理进来,他示意我退到一旁,他拿着个小电筒循例般摊开张代的瞳孔照了照,又盯着心电屏幕看了一阵,他的眉头让我的心一个哆嗦。
在他停下动作下,我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医生,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个医生轻瞥我一眼:“小张先生多脏器功能衰竭的情况还在持续恶化,做好心理准备吧。”
思维顷刻被冰冻凝固,我迟缓了将近半分钟,疯了般拍着自己的胸口:“我的五脏六腑都是好的,可以换给他吗?可以把我的换给他吗?”
眼眸敛起,那医生皱眉:“唐小姐,该如何对病人展开救治是我的事,我确定我能对小张先生做的,都做了。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得看他自己。至于你,你也是我的病人,按理说你现在应该躺到床上去休养,再作一巡的观察,在医护人员确定你无大碍之后,你才能随意走动。”
我就像没听到他这话似的,继续用力拍着胸口,我张了张嘴还想说话,那个医生眉头皱得更高:“唐小姐,这个重症监护室,需要家属或家属首肯才能进行探视,若然你和小张先生非亲非故,又没有做好登记在案就跑进来,不然家属很有可能会投诉我们院方管理不严。虽然你是与小张先生一同被送院,但唐小姐与小张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与张代到底什么关系?我该说我是他的前妻,还是他的供应商?
混沌着的大脑冒着一堆杂乱无章的问号,我知道我不管说哪一个,似乎都不足以支撑着成为我能待在张代身边的理由,我有些无助地将目光徘徊到门口处,谢天谢地我看到了李达的身影。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