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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你终于意识到了。”玉辞心头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称是,她心里腹诽,这当然不妥了,卧室就在隔壁,两个房间仅仅隔了一层薄薄屏风。她一个女子怎么能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呢?即便秦书言把他误当做是男儿身也绝对不行!
本以为秦书言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会起身告辞,然后她在极为虚伪地挽留一番就此送客就好。可秦书言想了一会儿,忽然认真地望着她道,“那玉兄不如把卧室屏风撤去,这样身临在场总不能归咎主人代客失仪了吧?”
“咳咳,你还真是聪明啊。”玉辞心当即差点吐血,她捂着胸口心里隐隐作痛,“聪明”二字她着意加重说得咬牙切齿,这秦书言平日里腹司渊博能言善辩,怎么今天脑袋偏偏就一根筋回不过神来呢?
她痛心疾首地干瞪着秦书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秦书言在灯火下细细端详着今日玉辞心精心写下的墨字,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愤恨的目光,二人在一片静谧中表面上相处得其乐融融,分外安宁。
撑了一会儿玉辞心困得眼皮直接要打盹了,她本来想今天起的太早也无伤大碍可以美美地补个觉回复一下精神,可怎料偏偏秦书言给她兴致勃勃的宏图伟业浇了一盆冷水,外面的风声格外吹得分外清冷,玉辞心心里拔凉拔凉的,她憋了一口气,打算直接向秦书言坦白。
正要开口说话,不料秦书言竟抢先一步,他拇指放在嘴边,做嘘声状,眼神清澈宁静,带了一分柔情。
“嘘,玉兄,你听到了么?”他小声道。
玉辞心被他这么一说当即警觉起来,噤声不语竖着耳朵听了一阵,而后对着秦书言眨巴眨巴眼,“有刺客?”
秦书言无奈笑笑,“再听听。”
玉辞心哑然,她聚精会神望了望窗外,风萧萧,夜沉沉,多么好的月黑风高夜,竟然不用来睡觉,真是可惜。正想叹气之际,忽然听到窸窣的滴落声,有稀疏变得紧密,一滴一滴低落心间,滋润心田。
玉辞心听出秦书言的画外音,回道,“秦兄,是下雨了么?”
“嗯。”秦书言对她无声笑了笑。
二人起身,并排走到门前,方一推门便感到一股湿润清冽的空气袭来,面颊上带了初秋的露水,清爽怡人。玉辞心只觉刚才的困意已经消了大半。
她最喜欢下雨天,不是因为眷念雨天的独特气味,不是因为忘却了太阳,而是因为渗入心底的孤独。
对于从小无父无母的她来说,感情有时是一种奢侈,为数不多的带笑的日子随着她的长大逐渐远去,而后是日复一日的受训,洗礼与磨砺,知道她没了昔日的欢声笑语,没了儿时的幻想。
雨天对她来说是最独特的天气,她喜欢任它独特的孤寂与寂寞包拢着,一个人满无天日地发呆,两眼放空到天际。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这般地步,重重的命运枷锁将她牢牢束缚困住,她挣扎过后终究是没有挣脱,唯有自己自小而生的寂寞一直陪伴,不离左右。
她读过一本书,书中有句话,最繁华时也是最迷惘,最明亮时也是最悲凉。这句话,对于已经经历了大起大落从王宫负伤而逃的她来说,应该是形容的最恰当了吧。
“玉兄也喜欢雨么?”秦书言瞄了一眼玉辞心。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窗柩上,摇曳翩跹,宛若一只灵动的幽灵在鬼舞。
“喜欢啊,谁能不喜欢呢。”或许是想到了往事的缘故,玉辞心的话里多了几分沧桑,余音颤抖,在黑夜中余了久久的清冷。
“我也喜欢。”秦书言默默地应道。他瘦长的身影在黑夜中格外细长,青灯下的温和面容生出几分寂寥来。
他听出了玉辞心话中的伤心,心里却已经麻木了。他知晓不必去规劝她,她本就与他年纪相仿差不多大,他所能磨平的旧忆与痛苦,她也定能摆平。
若不是得到了宇文睿的重用,他定然没有今日的作为,可这一切看来是多么命中注定。他早早失去了亲人,颠沛流离,纵然才高于世,却偏偏得不到常人该有的一切,他的父母是在一个雨夜离世的,他的记忆中那天的雨下得格外大,沉甸甸载满了沉重的苦涩与苦难,仿佛一颗颗砂砾般落入稀松平常的心里,摇晃磨砺得遍体鳞伤。
亲人离世的那一晚,成了他痛心疾首永世难忘的痛苦。时至今日依旧不能忘却摆平,仿佛梦魇一般阴魂不散。自此,但凡雨夜,他必定难免。
寻常人眼中的雨在他的眼中多了一分雄浑与瑰丽,哀悼与苦难同行,直至呼吸都变得沉重。或许,这便是今夜他不愿自己独处,而是选择与玉辞心相伴的原因。有一个知己相依偎,总好过自己在梦中难安。
玉辞心扭过头来,秦书言虽然年纪与她相仿,却比她足足高了半个头,所以除却二人相视而坐时,她都是要足足的仰视他一番再开口。现代人都说仰视时的角度是一个人最丑的时候,可偏偏秦书言无声无息地打破了这个诅咒,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美颜连她一个女子都忍不住嫉妒起来。
“雨,带了了天空的气息。”玉辞心伸出手,掌心顷刻间落满了豆大的雨滴,颗颗净澈无比,宛若无暇的珍珠般透彻。
“每一滴雨都是纯净的”秦书言缓缓道,“不过仅限于落地前。”
玉辞心看着秦书言,眼神有些费解。秦书言继续不慌不忙地说着,平日里冷鸷残酷的话因为他的平淡染上了一层沉默,以往的仇恨仿佛此刻都在缓缓稀释,晕散烟硝。
“每个人生出来都是如这雨一般不谙世事,从天空坠落,一路上相伴的是云,是空气,是明朗的朝霞,然后它落地,然后染上泥土,然后被人踩踏,然后混着花瓣,和着露珠,开,散,聚,合,最终水汽蒸发,魂飞魄散。这是我们每个人必经的道路,我们赶不上父母亲人坠落的前一滴水滴,赶不上时间的流淌,赶不上世道的无常,一把伞的宿命,是听雨哭泣,一滴雨的宿命,是陪着伞,默默哭泣。”
第75章 发现()
他的表情仿佛是那些徒然的老者,眸中没有了平日里的奕奕光彩,仿佛是涂了一层晦暗的蜡,此刻在玉辞心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秦书言,没有运筹帷幄天下在手的豪气,有的只是苦难之后的沧桑与平静。
玉辞心心里一阵难过,她知道秦书言的身世凄惨,以为他早已看开,未想到之前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他曾经受过的创伤,始终都在他心中攀附着,是他一生都难以愈合的伤疤。
玉辞心想安慰他一下,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可作为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许这样落寞沉沦。
“秦兄,我之前看过一句话,和你这以雨比人的观念仿佛不谋而合。”玉辞心沉声道。
“什么话?”秦书言一时从旧忆中难以走出,出口的话在黑夜中都带了悲哀的色调。
“我们无罪,然后我们凋谢。”玉辞心语重心长道,“我们每个人生在世上,不过是向死而生。生是一次远游,死便同归。生与死的界限不是由人来破的,但是是由人来制定的,如果我们自己愿意舍弃这些世俗的条条框框,是否也算看破生死了呢?”
秦书言没有吭声,他看向玉辞心的眼睛多了几分柔和。玉辞心继而侃侃道,“生与死不是由人来界定的,我们的亲人也罢,自己也罢,逝者已经故去,生者若是苦苦哎哎又怎能让他们放心呢?不如坦然而对,方能让你我安息。黄泉路我们都没有走过,或许想过,但毕竟一生只能走一次,与其颓废地无时无刻地在想,不如把它放一放,活在当下也好。”
玉辞心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这些事情本意是她来劝慰秦书言的,可又何尝不是来宽慰她自己的呢?她抬头看了眼秦书言,他已不见方才的落寞,徐徐恢复往日里的一贯英姿勃发,玉辞心心里逐渐平复下来,渐渐归于平静。
“玉兄的话,之前从未有听到过,真是醍醐灌顶。”秦书言看着玉辞心,嘴角带了笑意。
“一家之言罢了,秦兄择优而取吧。”玉辞心对着秦书言眨眨眼,回他一个开朗的笑容。
“看玉兄这般精神,向来也是不困了吧?”
被秦书言这么已提醒,玉辞心猛然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困意全无,周身被熟悉的雨气包拢着分外平和。
“嗯,是不怎么困了。”玉辞心不咸不淡地回道,一日的疲劳就这样被一场雨冲刷而净,真是奇妙。
人与自然的相处,或许从来就是这般相安无事,相互救赎,只是现代人都太过忙碌,忘了吧。玉辞心默默想着。
二人重新进屋,玉辞心卷起竹帘,房间外的夜色一览无余,清冷的空气一墨一墨流来复流去。
她的耳边响起了琴弦的铮铮声响,只见秦书言端坐在书屋一角,素琴置于膝上,低眉信手,应心挥弦,任清风拂面,如墨发间弥留着每一雨声的冷郁。
玉辞心看着月色爬上他的瘦削脸庞,一副清瘦冷霜姿下竟有些虚无淡然,不禁看得几分失神。
淡淡的琴声,如同醒在淡淡的梦外。玉辞心意识到后,会心一笑,随后又找了架古琴,端放在桌案上,伴着秦书言的琴声迎和起来。
秦书言细长手指抹挑复摘抡,玉辞心骨节即刻轻拢拨划绰,二人配合天衣无缝。
长风突至,时而波起。玉辞心一时心旷神怡,把心纳到这联延云天的乐曲间,拂曲随流,更唱叠和。轻质悠悠,澄辉蔼蔼,寂寂夜色容不下一丝哗躁,只余下二人如风无尘的琴声,一波一波叩问着古井无波的心。
片刻后,声消雨至。外面一阵风袭过,一片叶悠悠旋落。
玉辞心明眸流眄,对着秦书言狡黠笑笑,她深信叶落的声音,绝非她一人独独听到。
她和秦书言同时望一眼窗外,外面已是昏昏然一片的天空,漆黑的长河远处点着几豆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