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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回到房间里,收拾东西,笑着说该走的人是他。
我很纠结,很乱,“搞什么啊?”
没有一个人的心情是好的,陈思苦笑,“当了这么长时间电灯泡,打扰你们了,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在没走进一个人心里前,我们都是局外人,也是一个自诩忧伤的小丑。
陈思走了,释然与放手的背后是无尽的痛苦,我和阮红则为此陷入无休止的尴尬中。为了缓解气氛,从不进厨房的我打破先例,做了一顿并不算可口,却让阮红感激涕零的饭菜。明明味道不怎么样,她却一直说好吃。
“和好吧。”
我也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这或许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阮红抬起头,不敢相信,就让我再说一遍。
“你挺不容易的,给彼此一个机会。”
听到这她心满意足地笑了,“你这样做伤了两个人的心值得吗?”
我笑着,“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你让我觉得自己很自私。”
“感情里我们谁不自私?”
“你们啊,都那么无私。”她苦苦笑着,似乎带着一点的释然,“我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你是一个自私的人,到是我该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为你们改变一下我自己,总不能让你们迁就我吧?”
我看着她,不解。
“我有一个办法,能让自己留下来。”
她笑着拨通了一个电话,并跟电话里的人说了五个字:咱们结婚吧!
很吃惊!五雷轰顶一样。
“我希望你不是冲动!”
“你们在门口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肯为你放弃自己的人不应该珍惜吗?”
我沉默了。
她又站起来,礼貌微笑,“韩法医,谢谢你的款待,我要回家了!”
阮红大包小裹地离开了公寓,陈思来接的时候也是一脸茫然,但更多的还是欣喜若狂。当车渐行渐远时,心里倍感担忧。表面上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也是一个好的开始,但阮红爱陈思吗?她不过是不想再让我们为难,就一次担下所有的“债”。
好一个坚强,勇敢的阮红。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好,相信有朝一日,她一定可以走出阴霾。
翌日。
大家都在为这个“好消息”而感到高兴,一方面陈思这条光棍终于掏到老婆了,另一面阮红可以永远脱离萧风的摆布。只有深谋远虑的小冷和我一样,对这件事保持着另一种态度。
不过又能怎样呢?
好的开始未必会有好的结局,残缺的起点未必不会圆满。
这段日子。
局里也是清闲得要命,秀水县难得平静。
雨终于停了,迎来了一个艳阳天。
陈思和阮红的感情几日里迅速升温,出双入对,羡煞旁人。但另外一对就没有那么好过,因为之前的时玲珑一直若即若离,虽然看到我还会打招呼,热情地微笑,有意无意地开上一句玩笑,但这远比冷战更加可怕,似乎意味着她已经释然,完全放弃了我这个冷酷的男人。
不经一番彻骨寒,怎的梅花扑鼻香。
唯有坚持。
沉默了小有一周的黑色电话机,在下午两点报来噩耗。
派出所民警在一位花农家里发现了一盆令人毛骨悚然的“盆景”,接到电话后我们迅速出警,来到位于县郊外的小东村花农家里。在玻璃花室门口我们闻到阵阵扑鼻的香气,看到一盆盆竞相开放,姹紫嫣红的盆景,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玲珑喜欢花,就隔着玻璃张望,还拿起手机拍了两张相片留念。
我问民警小哥,“什么情况?”
“里面有一盆花不对劲!”
我瞄了一眼数以千计的盆景,并没有看出是那盆有问题。
民警小哥补充,“养花的是个男人,半个月前失联了,家里人准备卖掉这些花的时候,发现了点情况,我也看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进去看看!”
我和小冷跟着这位民警同志先后进入花室,里面的温度高得离谱,阵阵扑鼻的花香和高氧气体却令人身心愉悦。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凶案现场的模样,倒像是一个诗情画意的世外桃源。但当我们走到东南角一个隐藏在花海中央的盆景时,心头顿时迎上一股寒意。
玲珑发问,“这什么啊?”
小冷也拿捏不准,所以一直没有发言。
我蹲在跟前细心“观赏”,这是一盆圆球状的,我叫上不名字的盆景,上面生长着几十条藤蔓,将一个物品绕裹在花盆正中央的位置上。部分的藤蔓又像是蛇与蜈蚣,顺着物体上的几处豁口爬进内部,又从另一处豁口中延伸出来,紧紧盘住。
我用力嗅了两下,然后掩鼻,“这味道不对劲吧!”
小冷直接戴上手套,将盆景从阴暗处捧到阳光下,徒手拨开枝繁叶茂的花茎,又从里面掰出一个椭圆形锥状物体,极其缓慢地递到我面前。我急忙戴上手套,将东西接到手里,有冠,有槽,还有根,这分明就是一颗牙齿,盆景里怎么会有牙齿?
小冷看着我,“你还用问我吗!”
“该不会是”
我难以置信,便欲言又止。
小冷望向盆景顶端一簇簇鲜艳,生长良好的小花,“这花长得真不错,养分很充足。”
玲珑突然明白了过来,难忍反胃感,就躲到一旁干呕了起来。视觉冲击和嗅觉一样来得十分强烈,但只有心灵上的震撼与摧残才会让人无法忍受。
1,人头花()
小冷冰清的眼神里写满了寒意,这种罕见的案发现场的确令人咋舌。一颗头颅被如此“完美”地包裹在植物里,形成绝不是一朝一夕。或许,在这株盆景种植初期头就已经被插到里面,随着植物生长被紧密包裹,植物的藤茎沿着口鼻爬进死者大脑,再由眼眶中伸出盘至脑顶,生出一朵朵姹紫嫣红的小花。
头颅已经腐败。
尤其是在高温高氧的环境下,细菌很容易滋生。
死者颅面皮肤组织已经千疮百孔,皮下肌纤维就像被大火灼烧过,暗红色,又像是马蜂窝坑坑凹凹。眼球与唇舌等组织已经腐败分解,所以整颗头看上去就像是骷髅一样,只不过白骨上仍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暗中色的结缔组织罢了。
即便是在高温的花室里,也不由得让人深吸一口冷气。
小冷惊叹,不可思议。
是啊,按照腐败周期来看,这株植物生长的速度够快的。
陈思也从不远处走来,阅历丰富的他也险些呕吐出来。每一次看到尸体,内心细腻的我们都不能自已地感同身受。仿佛那一条条藤蔓已经爬到我们的头上,钻入口鼻,在大脑里生根发芽,吸吮养分,再从刺破眼球延伸出来。
小冷说,“腐败物质融进土壤被植物充分吸收,等同于是在帮助凶手清理现场。”
翻开花盆内的土壤,便有细小的虫在里面蜷曲,打滚。
这种高温情况由微生物引起的发酵和腐败十分迅速,期间又经过植物的二次吸收,所以纤维组织由腐败转换成加速溶解,有机物被分解成无机物形成一层长期不腐的垃圾物,与骨结缔紧紧地附着在人骨表面,就形成了我们看到的这一种情况。
这也是发生腐败,周围却没有留下污浊痕迹的原因。
空气中没有闻到明显的腐败臭味,并不意味没有胺(臭气)的形成,而是胺在二氧化碳和氧气更迭交替的环境下,因子被迅速分解。即便有少量落网之鱼,也被花香完全覆盖。
“植物的生长周期和腐败速度相等,从这点来看凶手应该是一个很懂花的人。”
小冷笑了笑,“可不止是懂花,更懂艺术!”
是啊。
尸体与花,死亡与大自然,这就像是一件艺术品,死神的艺术。
陈思发问,“会不会和马春一样杀了人畏罪潜逃?”
我反问,“你是说花农?”
小冷做着补充,“养花和懂花可以划等号。”
我点头,有道理。
随后我们分头行事,小冷留在现场处理尸骸,陈思去附近做走访调查,我则顺着花室里面的一道门走进花农的住处。这是一个三四十平米的宽敞屋子,是仓库,也是卧室。水泥地面上零星散落着花种,土墙边缘放着木槽子和施肥用的工具,在不远处有一片用窗帘遮挡的区域,拉开后看到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破旧的大衣柜。
没有搏斗痕迹,也没有器械留下的创痕,所有物品摆放整齐,反倒让人觉得不太正常。
然而。
在这个不正常的现场中我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不久后便带着少许的失落离开,冲着已经将尸骸分离的小冷轻轻摆头。虽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但基本上可以确定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凶手应该是在另外一个地方进行杀人,分尸。
“身首异处,尸体在哪?”
我抓起电话,“我跟陈思说一声,扩大一下搜搜范围,看看能不能找到。”
小冷默默点头。
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面走。
玲珑站在外面仰望着蔚蓝色的苍穹,一双清澈的瞳孔内闪着一丝丝的伤感。
多愁善感的人,很容易自伤。
和陈思交代过后,我从车里取出一瓶水,拧开,递到玲珑嘴边。她没有拒绝我的好意,喝了。我很心疼她,就紧抓着她骨感的肩,细声安慰。人世复杂,人心更是不单纯,我们既然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道,就改变自己,以一颗平常心和宽容去看待问题。
她瞄了我一眼,浅笑,叹着气说她很想找个肩膀靠一靠。
我拍着自己的肩,恭候大驾!
她张开红唇,露出一排小牙齿,“小冷姐说我善良,宽容,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好自私。”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微微低头,望向前方,“因为,我一直让你难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