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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福宫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盖因这儿的主人喜欢落叶归根的景色，宫里的嬷嬷也就没有派人来打扫，是以整个院子都显得几分萧条，荣贵妃和德妃就在这略显秋风萧瑟的院子里静静的喝着茶。
德妃虽说还未到三十，可是看容貌却也显得不年轻了，她的身上是比死水还要平的静，意外的和这咸福宫显得务必搭调，倒是荣贵妃，膝下还有个二公主，聊以慰藉，虽说她们都是失了孩子的母亲，两者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
德妃试了试水温，浅浅的湿了唇角，却让她的唇红润了起来，瞬间她寡淡的脸像是又恢复了生机一般，明媚了许多，可见年轻时候她也是有名的美人。
“姐姐，我过得并不好。”她一开口，声音十分的沙哑，像是喉咙里磨着砂，听着很是沉重，遭罪自己也遭罪别人。
荣贵妃出自宛城杨氏、德妃出自广陵梁氏，尚且在闺阁的时候，两人便是手帕交，是再好不过的姐妹，进了宫也是相互扶持，若不是当初德妃一气之下闭宫不出，现如今，她们俩的感情也和贤妃、良妃一般无一二。
杨氏满门皆是将门虎子，如今的杨家家主正是荣贵妃的哥哥，他也并没有舍弃荣贵妃这个妹妹，是以，荣贵妃才能在后宫过得这么舒坦，二公主也没有人敢去招惹。
但是，德妃却不一样。
当初宣明帝发了口谕要纳世家贵女进宫为后为妃的时候，梁家并没有对德妃有所期望，也不指望她能荫及家族，是以，就算是德妃一朝失宠无人过问，也仅仅是保她吃喝不愁罢了。
要不是这几年还有荣贵妃护着，宫中有些事德妃了不得还要被牵扯其中，毕竟她占着四妃之一的位置，多得是人想将她拉下马，至于万劫不复之地。
荣贵妃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德妃的额头，触及到她不算细嫩的皮肤，心中一痛，“当初你我姐妹二人进宫，共进退，谁知被奸人所害，一个龙死凤生，一个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过继，个中痛楚，我至今都不敢忘却，现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德妃一把拉住荣贵妃的手，问，“姐姐可有把握？”
荣贵妃冷哼一声，步摇微漾，螺子黛勾勒的眉显得锋利异常，红唇轻启，一字一顿的看着德妃的眼睛道，“当初造成你我二人痛失爱子的主使人我心里早就有猜测，这些年不过才查清楚罢了，到时候你莫要心软才好。”
荣贵妃和德妃当年运气好，宣明帝不过是宠幸了一二日便怀上了龙嗣，前者更是吉兆的龙凤胎，再加上当时世家势大，若是她们二人联手，背后的世家支持，谋划几年，颠覆整个大齐江山也说不准。
如此势大，其余的世家怎么会甘心趋于杨、梁两家之下？心中存着万种抱负的宣明帝又怎么愿意让高祖好不容易在世家手里苟活传下来的大齐江山毁于他的手上？
两方势力不谋而合，一个主动暗害，一个暗中默许，终于是造成了龙死凤生、皇嗣过继，而后就连德妃才出生的四皇子都不放过。
若不是贤妃的二皇子齐钰一生下来就是病歪歪的模样，太医诊断活不过成年，此时二皇子还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
宣明帝，就是这么一个心狠的人，心狠到让人心底发寒。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却为了自己的皇权甘愿弄死自己的孩子。
德妃有些不敢置信，“真的是那个人？”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敢相信。
当初德妃进宫，她自个儿不百般不愿意的，毕竟以她的身份随意挑选一个世家子弟当正妻都比后宫争宠日子要好过的多，但是先皇留下了遗诏，为了家族不担上抗旨不遵的罪名，德妃还是进了宫。
刚进宫的时候，德妃是欣喜的，毕竟宣明帝是一个器宇轩昂、才华出众的男子，若不论他皇帝的身份，就单单宣明帝这个人，便是德妃心中的如意郎君，然而，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表面上对她宠爱倍加、依从万分的齐宸居然会在再明显不过的暗害一事上选择不相信她。
那时候，德妃才恍然明白，原来齐宸是皇帝，而不是良人，是有后宫佳丽三千人，心中装着大齐江山的皇帝，而不是心里只有她的良人。
然而，她想明白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荣贵妃的苦笑将德妃拉回了现实，只听她到，“我的好妹妹，是他又如何？现如今，我就算再如何手段滔天，也不可能和龙椅上的那位作对，能做的，不过是给当年动手的那个女人添堵罢了。”
严家是矛盾的。
一面他是五大世家之一，在世家中有一定的势力，一面他却积极响应宣明帝发出的各种政令方针，如果硬要算的话，只能算是一个中立派。
也正是因为严家的态度，严皇后才能在后宫当继后——皇后必须出自世家，那么宣明帝必定要选一个态度稍微靠近他的一个世家之女作为皇后。
严敏是最好的选择。
当初也是严皇后和宣明帝合谋将荣贵妃和德妃两人从天堂打落到地狱，该说，不愧是夫妻同心吗？
啧。
荣贵妃道，“严皇后在后宫势大，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剪出她的党羽，剩下的就交给其他人来办了。”
严皇后的党羽当然说的是严家庶女淑妃了。
严家嫡女，荣贵妃还动不得，但是一个庶女，荣贵妃就算给她一耳光也没人敢说什么。
德妃已经好几年没有过问后宫的事了，她什么都不了解，只能问，“其他人？”
荣贵妃点头，唇角露出笑意，“小姓之女和世家女是天然的对立，如今一个李昭仪倒了下去，自然有其他的小姓之女站出来，自然能为我们所用。”
许是想到了什么，德妃冷笑道，“李昭仪是个没脑子的，没想到过了三年，她还活着？”
当初李昭仪刚进宫的时候，稍微得了宠，便是嚣张跋扈，有好些次甚至对高位妃嫔不敬，若不是有宣明帝和皇后护着，德妃早就收拾她了，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忍得了她三年？
荣贵妃知道这些陈年旧怨，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她活不了多久了，就用她的性命来贺大皇子归来吧。”
大皇子齐泽便是早年德妃被过继给武王的孩子，这么多年跟随武王前往封地，也只有每年中秋到年节这点时间能在京都呆上个把月，可以说是当初严皇后这一手是硬生生的将母子分离，让德妃哀痛不已，常常午夜梦回之际，德妃都能梦到那时候还不满七岁的齐泽瘦小的身影和疑惑痛苦的眼神——他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必须得和母亲分离。
谁让他是德妃的儿子呢？
一听到自己的儿子能归来，德妃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颤抖着手，问，“能让他把泽儿还给我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九五之尊宣明帝，也只有他能发话让过继的皇子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
然而，这并不可能。
荣贵妃闭了闭眼，苦笑道，“将泽儿重新记到你的名下是不可能了，但是好好运作一番，却能够让他长久的留在京中，到时候你想见他就不必等到每年的中秋了。”
德妃深呼出一口气，到底是没有让眼眶的泪流出来，只是道，“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辈子，她就只有齐泽这一个孩子了，真真是疼在心尖子上。
“不仅可以让泽儿留在京都还能让后位上的哪一位尝一尝当初你我二人的痛苦！”荣贵妃咬牙切齿的说。
提起仇人，恐怕没有人会心平气和。
德妃有些怔忡，“真的可以吗？”
当初她俩势大的时候都没等办到的事，如今一个幽居承乾宫多年，被家族抛弃，一个安静的待在后宫抚养公主，这样的两个昔日的妃子还能绊倒如今凤印在握的严皇后吗？
“此事，自然需要人配合。”荣贵妃半眯着眼，看着德妃道，“一个是你的侄女儿梁殷，一个便是如今宠贯六宫的小姓之女师尧。”
“如果，没有她们两个，此事只能作罢！”荣贵妃补充。
德妃道，“那个小姓之女恐怕不会沾染这些。”
但凡师尧有点脑子看得明白宣明帝心之所向的人，都不可能沾染上世家之争。
至于梁殷，德妃有些不确定
荣贵妃信心十足，“明日自然有人上门，她们会来的。”
咸福宫终于要热闹了。
第二十九章（）
荣贵妃说的不错，师尧确实准备趟这趟浑水，并且准备将其搅得更浑一些。
风平浪静总是不好出头的。
相信严嫔指使赵更衣将李昭仪龙胎有异一事告诉她也是这个意思——以宣明帝的态度，若非严嫔不闹出点动静来，她就算是严家嫡女也不可能出头，一辈子可能就只是一个严嫔而已。
无他，后宫中高位妃嫔严家人已经够多了，不仅有一位皇后还有一位淑妃，若是宣明帝要以后宫位份来稳住严家，两个女人已经足够，不需要第三个的出现打乱后宫的整个局面。
既然只需要两个人，那么另一个严家庶女就是可有可无了吧？
严嫔没有胆子大到肖想她姑姑严敏的皇后宝座，但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她自认为一个严家庶女还受不起这样的殊荣，自然得让位于她。
严嫔既然放弃了当世家子正妻的荣耀而进宫为妃为嫔，自然不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嫔位。
在此之前，后宫太过平静了。
世家女高高在上，小姓之女逐渐得宠，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
严嫔当然不甘心，这才有了赵更衣这一出，可怜了赵更衣好好的贵人之位就这么没了，年纪轻轻还不得不待在静心苑和那群老妃嫔作伴，午夜梦回之际恐怕连觉都不敢睡熟。
同样的，师尧也并不满意后宫的安宁，野心逐渐变大的她并不满足于现状。
步摇是昭仪之上才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