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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油表指示灯显示汽油不足,丈夫顺道拐进加油站,发现车尾的壁虎标志被撬掉了,车漆还有刀划的痕迹。丈夫骂了几句,黑着脸加满油,一路憋着火,车子开得飞快。
路过红绿灯,丈夫也不顾是红灯,一油门冲了过去,结果撞到一辆正常行驶的车子。把那辆车撞得稀烂,车门框架斜斜刺出,插进了开车女子的腹部,殷红的鲜血顺着凹陷的车门缝隙“滴答滴答”流出……
白芷永远忘不了那恐怖的一幕:断裂的车窗架贯穿女子的脸部,巨大的冲撞力拗断了她的脖子,嘴里呕着粘糊糊的血沫,破碎的窗玻璃印着一个硕大的血手印。
更让白芷无法接受的是,女子怀孕半年,车祸造成母女双亡。那个女子的丈夫,受到巨大的刺激,精神失常,忙完妻子的丧事,服安眠药自杀。
白芷夫妇付出了高额的赔偿,为此几乎倾家荡产,事业也一蹶不振。直到白芷怀孕,居然是罕见的两女一男三胞胎,虽然日子过得清苦,多少让这个家庭有了一丝欢乐。
可是好景不长,三个孩子在一周岁生日的那晚,生日蛋糕的蜡烛无风自灭。也是由那天开始,孩子们夜夜啼哭,甚至连嗓子都哭破了。夫妻俩跑遍了医院,孩子身体健康,没有查出病因。他们也私下找了会看东西的老人给孩子“喊魂”,正在夜哭的孩子突然停止哭声,直勾勾地盯着喊魂的老人,咧嘴笑了。
老人吓得扔下一句“这是三个讨债的娃儿”,钱也没收就走了。
白芷夫妇想起几年前那场车祸,认定了这三个娃是一家三口投胎,命中注定逃不过的报应。
第440章 夜哭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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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白芷讲完,已经泣不成声。
我浑身冰冷,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闷的喘不过气。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年的一件小事,竟然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如果当年我没有把壁虎标识撬下来,白芷丈夫就不会带着情绪开车,或许就不会闯红灯,也不会出现车祸。去世的一家三口会很愉快的生活,白芷夫妇也不会赔了家业,也不会生下三个“夜哭郎”。
换个角度想,那天晚上我和月饼没有出去吃烧烤,那个小女孩没有去要钱,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奇妙地串到一起,却造成了一系列惨剧。
“羊老师,求求您,”白芷眼睛哭得红肿,“我们愿意赎罪,可是孩子们是无辜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怎么也治不好……”
“我见过您和月先生的照片,出电梯的时候认出了您。我知道这样做很冒昧,请……请您和月先生想想办法。”
月饼拿着烟始终没有点着,夹烟的手指微微颤抖:“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帮忙。今天晚上不要给孩子吃饭,只喝清水。您和丈夫穿着白色衣服,准备黄酒、烧纸、盖戳的邮票、大头针、老瓷碗、一盆糯米泡的水、三枚老铜钱,如果找不到铜钱,可以用年代久的五毛铜币。十一点,我们过去。”
白芷眼睛一亮,浮肿的脸总算有了血色,扶着沙发慢慢站起,“噗通”就要跪下。
月饼一把扶住,又交代了几件需要注意的琐碎事,问清楚了白芷家的房号,把她送出门。
我几乎是跌倒在沙发,盯着天花板,使劲抽着烟,脑子乱糟糟地根本无法思考。
“亚马逊的那只蝴蝶扇动翅膀,根本想不到会给密西西比河流域带来风暴。”月饼的声音很近,又好像很远。
“你不用安慰我,”我哑着嗓子,太阳穴“突突”跳得生疼,“如果蝴蝶不扇动翅膀,就不会有风暴。”
“蝴蝶怎么可能不扇动翅膀?”月饼扬了扬眉毛,“每个人都有选择做一件事情的权利,却无法选择事情往哪个方向发展。”
我把手掌举在眼前,掌纹错综复杂,渐渐虚化成模糊一团: “月饼,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后悔。”
月饼踹了我一脚:“后悔有什么用?”
我疼得呲牙咧嘴:“你丫至于这么下狠腿么?”
“事情都过去了,能补救就赶紧补救!”月饼又飞过来一脚,“有工夫矫情,没时间解决,像个老爷们儿么?干脆改行当情感作家得了。”
我翻身躲过:“我是写悬疑的纯爷们儿!”
七
经过这番折腾我也不觉得饿,就是心情始终不太好,索性闭目养神。月饼看出我郁闷,开启话唠模式,我也没心思说话,就这么活活听他讲了好几个小时的单口相声。
眼瞅着到了十点半,我和月饼穿了外套,坐着电梯去了十三楼。
白芷丈夫早已等在门口,细细一看,比四年前苍老了许多,尤其是眉宇间那股灰气,直接可以做运程不佳的形象代言人。屋里传来三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白芷正在哄孩子,光试听动静就能想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
白芷丈夫有些疑惑地打量着我们,显然不是很信任。我也没当回事儿,本来我们俩的年龄、形象就和那些走街串巷号称会点儿什么的二半仙相差很远,没有一张神神叨叨的脸也就没必要举着旗子“前知八百,后知一千”装模作样。
月饼微微点头,白芷丈夫侧身让我们进了屋。白芷穿着白衣站在卧室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孩子察觉到有外人进来,哭得更凶了。
“白小姐,请您和先生出门回避,”月饼摸了摸鼻子,“最多半个小时。”
白芷忙不迭地点头,扯着丈夫就往外走。丈夫明显有些不情愿,架不住白芷哀求,重重摔门而出。
“开工。”月饼撸起袖子去卫生间拿拖把。
我进了卧室,只见三个孩子小手紧紧抓着床单,声音嘶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夜哭郎虽然凶狠,收起来却不是很费劲。我先观察着房间格局,红色窗帘,床头没有镜子、电视之类的东西,屋灯在房间正中央,床头柜在床头右侧,没有什么影响气运的布置。
整个房间很简陋,看来这几年过得着实艰辛,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床头柜那瓶破旧的EL香水。我又是一阵内疚,打定主意祛了夜哭郎再添些物件转转运。
月饼需要的东西都摆放在走廊,我把黄酒倒进糯米水,点着了烧纸沉入水中,纸灰搅拌均匀,用老瓷碗舀出纸灰水泼在地上,取得是“糯米克阴,黄酒充阳,老碗盛气,纸灰显祟”之意。不多时,地面果然出现许多零零碎碎的脚印。
我数了数,脚印有大有小,看形状应该有三个人,更证实了最初判断。
“摆好铜币了么?”月饼打开水龙头涮着拖把,“别耽误时间,子时快到了。这时候收不住,就要等明天了。”
我把铜币分别压在三个最明显脚印的脚后跟位置。按照老说法,铜币五行为金,最易吸取煞气,古代打造一件神兵利器,要用活物祭刀,就是为了取其厉气,方能“阳可镇人,阴可压祟”。年代越久的铜币,经过的人手越多,厉气越足,功效自然越强。
准备就绪,月饼把整个卧室拖了一遍,唯独保留了压着三枚铜币的脚印。三个孩子哭声停歇,歪着头含着手指渐渐熟睡。
月饼用大头针穿过邮票,钉在孩子头顶三寸三的床褥,用火机点着。邮票燃烧着幽绿的火光,歪向孩子的位置,火光忽地一亮,瞬间熄灭。邮票有“寄思归家”之意,盖戳的邮票用现代话来说,就是给“寄思归家”做了个导航。古时没有邮票,给孩子“叫魂”用的是有地址、姓名的书信封,道理和邮票相同。
我站在卧室门口举着孩子衣服:“天安地安,夜郎消散。快快回家,父母心欢。”
重复念了三遍,我把衣服盖在孩子身上。孩子们睡得更熟,微微打着鼾,面色逐渐红润。
就在这时,压在脚印上面的三枚铜币微微颤动,慢悠悠飘离地面,悬浮在两三厘米的位置,如同蜜蜂翅膀急速振动。月饼甩出桃木钉,击中铜币和地面之间的空隙,只见桃木钉像是钉进了一堵无形的气墙,颤巍巍飘着,隐隐能听到“嗤嗤”气体泄漏声。
月饼面色微变,取下钉在被褥的大头针,刺破中指,对着三枚桃木钉弹出血珠。我顿时觉得卧室的光线黯淡,“嗤嗤”声越来越响,像是一群马蜂在屋里横冲直撞。
三道肉眼可见的灰气从鞋印里冒出,化成隐约的人形,静静地漂在卧室中央。
我看得真切,其中两道灰气一高一矮,为男女形象。第三道灰气只有半尺多长,分明是个手脚还未发育完全的婴儿,茫然地抬着头,空空的眼眶四处张望。
母亲蹲身,想要探手抱起孩子,手掌穿过孩子身体,只是捞起一丝灰气。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疼爱,举着还是一坨肉球的小手,虚空抓着。
母子的手再次触碰,依然是相穿而过,永远无法碰触。灰气形成的丈夫默立,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几滴泪珠形状的灰气从他的眼角滚滚而落。
我听到了他们灵魂的哀号;我看到了他们灵魂的哭泣!
月饼别过头,微颤的肩膀显示着激动的心情,走到窗前犹豫着是否要打开窗户,引他们离开屋子。如果这么做,他们将融于天地阴阳二气,再也无法相伴。
这一幕异常诡谲,我却没有感到害怕,心里说不出得难受。如果当年我没有一时意气用事,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一家三口的生活可能不富裕,却很快乐。
如此想着,莫名的悲伤情愫涌上心头,我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眼前浮现出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母亲在车里挣扎着,摸着隆起的肚子,缓缓闭上眼睛;腹中婴儿泡在满是鲜血的子宫里,皱巴巴的小脸憋得煞紫,终于不再挣扎;丈夫安详地躺在床上,床头是一瓶打开的安眠药空瓶,压着一张写着“我人间飘零,怎能独饮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