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结果,折子还没批下来,却是在大雨滂沱的某日,大皇子来拜访盛府。
盛子裴进门时,大皇子站在窗外,不管外头风雨大作,依然自顾自地开了窗,一身青色的长袍湿透半边。
大皇子没有看他,而是专注地望着窗外,语气平静:“你父亲递了请辞的折子。”
说起这个,盛子裴有些心虚地揉了揉鼻子——从政治角度来说,他们家和大皇子有些理不清的关系,所以盛家一直都是站在大皇子这边的。
如今父亲请辞,就像是让大皇子断了只臂膀,盛子裴多少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大皇子似乎笑了一下,直白道:“你放心,这封折子,本来就是我让盛大人递的。”
盛子裴一愣,惊讶地看着他。
“只是做个试验罢了。”大皇子的声音既轻又低,“折子递上去了,父皇没有批。”
盛子裴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问题,解释道:“我朝惯例,请辞原本就要三请三留的,父亲这才上了第一封。”
大皇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容转瞬即逝:“我不是说这个。你且看着吧,不管盛大人递多少封折子,父皇都不会批的。”
盛子裴愣在原地,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
大皇子合上窗,转身,把嘈杂的雨声和雷声都关在了外面,开口道:“子裴,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如果有一天盛家出事,我只送你两个字——”
大皇子顿了顿,朱唇轻启:“军营。”
磅礴的大雨浇湿了整片土地,那些隐隐让人不安的动荡,都被那场大雨掩盖在了震耳的雷声之中,了无痕迹。
大皇子走后,盛子裴一个人站在房里,看着墙角的兰花出神。
盛长风进门,似有所觉,道:“大皇子和你说了什么?”
盛子裴心漏跳了一拍,慌乱地错开了眼神,却又正好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盛长风鬓角的一缕白发。
盛子裴愣了愣,右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摇头道:“没什么。”
盛大人目光在自家儿子紧张的右手上转了转,笑了:“不说也行,你心中有数就好。”
*
事实上,大皇子所说的变故来得比预料的更快。
“谋逆,反党,叛国……大皇子,怎么可能?!”盛子裴红着眼,握着圣旨的手止不住地抖动。
宫人的目光冰冷而又滑腻,闻言,他古怪地笑了一下,阴阳怪气道:“盛少爷可得慎言,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容不得更改了。”
盛子裴紧紧咬住了下唇,才能克制自己没冲上去打他一拳。
一连串的罪名扣下来后,盛子裴虚无地坐在大堂里,脑子在一片混乱之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如果大皇子出事了的话,小七怎么办?!
盛子裴心中一慌,转身就要往宫里跑。
但在家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盛长风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长子:“你去干什么?”
盛子裴红了眼眶:“小七……”
“七皇子跪在御书房外,想为大皇子求饶。”盛长风冷酷道,“被圣上罚了半年禁闭。”
盛子裴的心直直地落了下去。
“所有皇子中,唯有七皇子最受圣上宠爱,但这件事上,便连他都碰不得,你明白吗?”盛长风语重心长道。
明白。
如何能不明白?
大皇子是个信号,再往后,盛家,还有曾经的大皇子党,一个个都逃不了。
盛子裴连嘴唇都在发抖着,心中有无数的迷茫和困惑,无处释放,无从解答。
但到了最后,他也只是白着脸说了一句:“我只是、只是想见见小七。”
盛长风看向他的目光蓦地变得有些苍凉。
……
在大皇子谋逆的背景下,盛家出事似乎来得如此理所当然。
盛家主系、旁系共一百六十一口人丁,尽数下狱。
被抄家那天,盛子裴愣愣地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些古董花瓶碎了一地,看到父亲珍藏的书画被丢在地上,染上污秽的脚印。
恍惚之间,他记起了大皇子的那条路。
军营。
盛子裴眼神瞬间变得清明,跑出去,对着大理寺的办案官员跪地道:“罪臣盛子裴……有事交代。”
一折请求入营的折子送到了皇帝的案桌上。
盛家多年攒下来的人脉也终于在此时派上了用场,无人知那一日书房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最终,盛大人的判决从秋后问斩,被改成了千里流放。
而三日后,革除了所有官职的盛子裴一身轻装入了军营,当了一个小小的百夫长。
盛子裴离开京城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那满目的雕梁画栋,红墙黄瓦,无一落入他的眼眸。
盛子裴最后的念头,只有一个——仔细想想,他好像,真的很久都没看见小七了。
*
军营里的生活算不上有多苦,只是有些无聊。
小七平均每两个月会给他发一封书信,但因怕被人发觉,每次最多也就一两句话,几十个字,一眼扫完就没了。
盛子裴没别的办法,只能把书信攒起来,闲着没事就多读几遍。
读的多了,原本干巴巴的字眼,也硬是能被他从里面看出一丝两丝的深情来。
军中枯燥乏味,盛子裴也只能靠着这些慰藉度日了。
……
等他在军中待了几年,大大小小地攒了点军功,盛子裴终于从百夫长,变成了一个副将。
这时候,小七在朝中名望渐显,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锋芒。
那一日,边关不稳,盛子裴自请率兵出击,结果天时地利,直接抄了匈奴的老家,又立了一大功。
回来的路上,盛子裴骑在马上,扛着厚重的盔甲,冰冻成霜的睫毛颤了颤,心里止不住有些高兴——这回回去,总算是又能升职了。
升职了,就能多给小七一点助力。
然而,盛子裴的笑意还未真正到达眼底,一封急报突然送来——
“流放之地苦寒,罪人盛长风,殴。”
滚烫的心瞬间冰冻。
盛子裴身形一颤,一口心头血吐在了书信上。
*
冬日渐远。
因为盛长风的事,皇帝终于在角落里扒拉出了一点良心,一道恩旨下来,封了盛子裴做威武将军。
军营里载歌载舞,恭贺着新将军上任。
盛子裴朗声大笑,对敬过来的酒水一概收下,没多久,就醉了个糊涂。
朦胧之间,他似乎看到了曾经的盛府,看到了身体尚且矫健的盛长风,拿着把戒尺追着要打他。
盛子裴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出来。
两行清泪,没入雪地。
盛子裴就地而睡,看着夜空,轻声念了一句:“小七,我似乎只有你了。”
……
在立春之日,那在病痛中苦苦支撑了数年的老皇帝,终于也没能真的熬过这个冬天。
原本的七个皇子死的死,病的病,众人一圈看下来,剩下唯一一个可继承大统的,竟然只剩下了年纪最小的七皇子。
新皇即位,大赦天下。
京中书信传来,盛子裴在营中大笑三声,痛快地喝了一整坛子酒,才出门对副将们道:“兄弟们,可以回家了!”
军营中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春风得意马蹄疾,盛子裴紧赶慢赶地赶回京城,在城中骑着高头大马,心里却乱得不行。
然后,看到前方那顶轿子的时候,盛子裴的脑子突然空了下来。
清瘦的手撩起帘子,新皇隔着一层帘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就这么温和地看着他。
盛子裴愣了半天,终于“刷拉”一下翻身下马,真心诚意地跪倒在地,道:“拜见皇上。”
新皇的双手稳稳地托在了盛子裴的手腕上。
小七沉默良久,终于舒出一口气,轻声叹道:“回来就好。”
盛子裴的额头压着他的手背,没忍住,无声地哭了一场。
*
在京中待了半年,盛子裴逐渐感觉到了小七与之前的不同,不过,他本人也不太在意这个。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哪能没有变化呢?
盛泽想。
盛子裴自个儿想得开,但他的副将们憋不住了。
“将军,我说句您不爱听的,上面那位……怕是有些防备咱们。”副将们忍不住道。
盛子裴笑了。
“防就防吧,我的命都是他的,想要什么,拿走就成。”盛子裴咧嘴,喝了一大口烈酒。
副将们都是糙汉子,一听,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反而极为赞同道:“将军果然洒脱!也是,吾等对皇上忠心耿耿,连命都能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盛子裴酸了:……
他很想说,不,我和你们不一样!
你们这等凡夫俗子根本就不能懂我对他的那份苦思和爱慕!
但,这话,盛子裴不敢说。
小七只是皇子的时候他不敢说,当了皇帝,那就更不能说了。
所以,盛子裴打算,就这么好好地守着他,也就行了。
然而……
下一年开始,他就始终奔波于战场间,五年没回京。
盛子裴:……
别说守着了,现在连看都看不见了!!!
好不容易平定了边疆,盛子裴回京了,屁股还没坐热呢,小七又要派他出去,找那个劳什子的药王珠。
盛子裴耍赖似的坐在御书房里,幽怨地看着某皇帝,不肯动了。
小七似乎猜到他心思,也不理他,兀自专注地批着折子。
盛子裴就更气了。
小七不管他,任由他泄愤似的吃了三大盆点心,才终于没忍住,侧过头,捂着嘴角笑了一下。
盛子裴一下子就心软了。
“药王珠什么的,找就找。”盛子裴赌气道,“但是等我回来后,你就不能再赶我走了。”
小七看着他,眼里没能藏住那清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