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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林乔曦想的一样，她没有一点厌反的情绪，反而心里那股酸涩难过，竟是因为他这简单的两个字而开始缓缓扩大。
在她要平复不下心情之前，她抢在蓝爷之前开口，“所以我才问，你是想要我内疚吗？”
“那轮到我来问，为什么这么想？”
“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的，不是哥哥告诉我我才知道。”
林乔曦眼眶已经有些泛红，看得蓝爷心里又是一阵心痛。
“如果你真的当王朝集团那次宴会是隆重的，你就不会不穿唐装。”
“你穿的虽然是昂贵的西装，但是对于你来说，真的是那般重要的场合，你不会穿西装的。”
蓝爷微微一顿，抬眼望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儿。
她眼里的泪花已经遮掩不住了。
果然，她就是蓝家人，蓝家人的聪慧和细腻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体现得很好。
那次他穿唐装出席了王朝集团的股东会，自以为是的打击了陆鸣悦和韩之遇，这个事情，或许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即使记得，也只会被他人当成笑柄。
而曦曦却记得，唯有在他心里足够隆重，他才会穿唐装。
同样是王朝集团相关的会议或者聚会，那一次他都穿了，而这一次他却没穿。
“你很聪明。”
“”林乔曦别过眼，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我不是来听你夸我的。”
“那我回答你，从没想过要你内疚，内疚的人是我。”
“当然，我也不会说什么，我作恶一生，唯独对自己家人才表露感情和爱意，那都是虚幻的。”
蓝爷伸出没有握住听筒的那只手，像是在抚摸自己孩子的脸颊一样，在那孔孔洞洞的扩音器上来回抚摩。
虽然是隔着玻璃，林乔曦依旧清晰的看到了他的指腹。
就像是记忆深处里，蓝府的大门打开，男人还是壮年的身影沉步而入，她小小软软不过两三岁，摇摇晃晃的冲到他面前，软糯的喊着，“papa（爸爸）！”
第1389章 动荡（22）（。com）
然后男人蹲了下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居然因为这个蹲下的动作竖起了一根呆毛。
她笑得咯咯的，伸手想去抚，却被男人反握住小手，转而摸了摸她的脸颊。
时隔多年，她想了起来。
父亲的手指不粗糙，却是让人安心的厚重沉稳。
“我很开心。”
时间已经快到了，蓝爷对于时间的概念一直十分准确，他一眼都没看墙上的挂钟，却已经深知只剩下十分钟。
并不觉得时间短暂，在生命最后的这段时光里，还能和女儿这样单独见面，是一个奢望。
还是一个已经实现的奢望。
“开心什么？”
“你来看我。”
蓝爷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他们的乖孙吸收了曦曦和陆鸣悦的精华。
而他们的女儿也是一样，眼角弯起来的弧度像是月牙儿，又像是小猫，和蓝夫人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像是按照他的睫毛打造出来的一般。
此时此刻，林乔曦永远无法理解，蓝爷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掀起的是怎样的波澜。
蓝夫人没了，他也要跟着她去了。
但是他们的血脉依旧在这个世上，好好的活着。
蓝爷觉得自己太幸运，幸运得都不敢相信。
“我只是”
林乔曦双手交握，刚刚那要溢出来的眼泪，不知为何收回去了一些。
蓝爷等着她的下文，却没等到。
“不管是什么，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我的曦曦，我们的蓝曦。”
他叫了她的真名。
林乔曦心头却是一震，没有半点反感的情绪。
在叫完她后，蓝爷面上却是紧张，对于她的排斥，从蓝哲那里听过，也从蓝夫人那里了解过。
他唯独怕的，就是在这一次珍贵的回忆里，会抹上什么遗憾。
庆幸的是，她眼中确实闪过了一丝不习惯，但抿起的唇，却是没有一分不悦。
这样，就够了。
蓝曦，林乔曦心里默念着。
这个名字是从她出生起就被打上的烙印，无论她曾经起过否认的念头，无论她曾经如何想抹去这一切。
都是她终身的烙印。
“你多吃点，我知道没几天了。”
到了最后，林乔曦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确切的说，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蓝爷看她目光闪烁，和她一样长的睫毛微垂下来，他心思稍转，竟是露出了笑容，“我知道。”
“对了，你肚子里是不是又有了个小孙儿？”
蓝爷的话题渐渐多了起来，却是在最后的时候。
“嗯。”
“男孩还是女孩？”
“不知道，但是昕昕认准了是个小妹妹。”
说起儿子，她唇角亦是有了笑意。
“和小哲那臭小子一样，妹控得要死。”
林乔曦低头一笑，又觉得此时笑并不合适。
“等到生出来那天不是小妹妹，他估计会跟小哲当年一样了，先把你打入冷宫一段时间。”
“也许吧。”
说着以后的事，虽然不过几月之后，却已经是他看不到的时光。
林乔曦是真的很难理解，在说这些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带着笑容。
——
今日更新毕
第1390章 动荡（23）（。com）
“真好。”
蓝爷握着听筒，爬上皱纹的眼角里漫出的是一种极深的释然。
“为什么，您还能笑出来？”
也许是心中疑惑太深，更准确的说，她在这短暂的半小时里，愈来愈不想离开。
短短的时间里，她每次开口都做足了心里建树，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心中想说的。
她的问题算是唐突，可在两人的关系之中，又没有唐突的感觉在里面。
蓝爷没握着听筒的那只手撑着台面，望着她时，自然而然流露出宽心的笑容，“因为你。”
“从来没想过，还能在最后的时间里见你一面，从没想过，有幸见得我家宝贝公主，还和和气气，没有争吵。”
林乔曦动了动唇，半晌，轻轻憋出一句，“对不起。”
蓝爷面上露出讶异的神色，“蓝曦，不要道歉。”
“至少从你出生到现在，你从没对不起谁，做错事的只有我和你的妈妈，你和蓝哲都是干干净净的孩子。”
蓝爷说着侧目望向窗外，窗户其实设立得很高，其实在他所身处的这个隔间里，层层叠叠的防护连窗户的边都摸不着，却还是设立了为了防止犯人逃跑的一系列措施。
所以窗户特别高。
但是蓝爷还是看见了，那翱翔在天际的小鸟，划出了一道明媚。
入目所能见到的，都是干净纯洁的白云。
就像他和蓝夫人留在这世间的两个孩子一样。
“那时候小哲不愿意接手公司，我虽然有点不高兴，但还是随他去了。这条路多不好走，只有走过的才知道，有时候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很多话不是你不想说就能避而不谈。”
时间只剩下三分钟，蓝爷似是要把亏欠她的那些话语全部补偿回来。
恨不能有什么超能力，能把他所有的经验和知识都倾囊相授。
“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不得为而为之。”
“当然，我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否则我不会主动撤销上诉的机会。”
蓝爷放下听筒，也许是面前那些传声的透明小孔足够让他听到女儿的声音，又或者是他在说完这番话后，不想听到她的回答。
他双手交握，眸色深重，“是为了你，为了你能更好的和鸣悦一起，但亦是为了我自己，一次一次的泥足深陷，已经不能再干净的走出来，那索性破釜沉舟，让一切黑暗连同我自己都堕落到深渊里。”
“曦曦，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
“是不是之前就有人用我来威胁你了？”
林乔曦是灵光一闪，过去的零星片段拼凑在一起。
“是，也不是。”
“你的存在不是秘密，但你的身份是个秘密。直到你婚礼那天，我把你主动暴露于众人面前，其实是为了躲那些暗枪。”
“你是我女儿的事情，最早知道的不止是你和鸣悦，还有那些危险的人。”蓝爷说着，淡笑一声，唇角都是苦涩，“是原先的合作‘伙伴’，更是会稍不如意，稍有危险，就会不惜夺我们性命的人。”
第1391章 动荡（24）（。com）
“你是我女儿的事情，最早知道的不止是你和鸣悦，还有那些危险的人，也就是幕后人。”
提起这三个字，林乔曦的眼睛几不可见的一亮。
像是怕蓝爷发现，又立时掩去。
蓝爷淡笑一声，唇角都是苦涩，却只当没看见，“是原先的合作‘伙伴’，更是会稍不如意，稍有危险，就会不惜夺我们性命的人。”
“我身边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自己人，从我知道你是我女儿那一刻起，消息就已经传达上去了。”
“你之所以在婚礼暴露我，不是把我当棋子，而是在保护我？”
她本就聪慧，蓝爷说到这个份上不算明显，却依旧很快的明白过来。
陆鸣悦把婚礼举办得非常盛大，各处名流上流的人应有尽有，还有各大电视台的媒体记者都在。
在那时候，或许就有人因为王朝集团的落寞而警告了蓝爷，蓝爷的风采早已不复当年，强撑着王朝集团也不过是在挣扎着不愿倒下罢了。
而一旦知晓了她的身份，那意义又截然不同了。
而蓝爷抢先一步把这个事情暴露在人前，看上去是泄漏了她难堪的秘密，实际上，是在警告。
经此一过，陆鸣悦会更加严密的保护她，而蓝爷，也可以放手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我唯独算漏的是，残酷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