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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人,身为鬼的最后一缕阳光。
我们都享受着最后一刻的静默……
可是,静默没有过一秒,燕少突然一下子撑了起来。
他的炁场一瞬间剧烈的波动了起来,他从我的身上掠过去,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窗台边。
我看到他好像一个在沙漠中要渴死的人,突然见到了一池泉水一般激动。
他扑到了窗前,伸出手抓住了窗帘,然后我听到嘶的一声响,燕少好像用了最大的力量,猛地拉开的窗帘,接下来,他推开了窗。
阳光彻底照了进来。
那一霎,我看到燕少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阳光穿透他的身体,一丝丝、一缕缕的,照到了我的脸上、我的瞳孔中、还有我的手上。
燕少已经返身,他抓住了我的手臂,想要拖动我。他的手指飘渺空灵,穿透了我的身体。然而他毕竟还是慢慢地,一寸寸地拖动了我。
宿舍房间很小,不足十平米,可是短短的距离,燕少拖了我两分钟。
因为他已经形不成实体,抓不住我的身子。
但是燕少最终还是把我拖到了窗边,窗边有我的书桌,他把我半个身子都放到了书桌上,我蜷缩着,双腿还是伸出了桌子边缘。
然后,燕少滑了下去,坐到了桌子旁边。
南川的天气怪异。
上午还是倾盆大雨,这会儿突然停雨,太阳立刻冲破乌云,把万丈金线撒了下来。
我任由阳光照在脸上,我看到我放在眼前的手指,居然如同玉石一般,晶莹剔透。我的皮肤好像是半透明的,清晰可见里面玻璃一样的骨骼。
我能看得到,我的骨头在吸收着阳光,贪婪地吸收着。
然后它们在慢慢地凝聚起来,慢慢地变得真实起来。
我的肺部也是如此,每呼吸了一丝含着阳光的空气,就变得轻松了一分。笼罩在身上的阴霾和沉重在渐渐散去。
阳光此时强烈得几乎要灼烧穿人的眼珠,但是我喜欢这种燃烧的感觉。
我又躺了起码半小时。
因为停工,也因为大雨刚刚过去,没有人在外面走动。
我却慢慢的能够动了,这一动,就好像自己是冻在冰箱里的鱼,身上的最后一层冰突然破碎,立即就能欢快的游动。
我手忙脚乱地从桌上爬下去,去看靠着桌边,半坐在地上的燕少。
燕少闭着眼,绝美的头颅往后靠着,高傲而倔强的下巴微微仰起。
我跪在他面前,慢慢够着身子去吻他……
我还以为自己会吻到一个空虚的气息。
没想到我的唇刚刚碰到燕少,他突然一下子紧紧抱住了我,然而把我压在了地上。
我又以为燕少接下来会给我来一个激烈且华丽的嘶啦嘶啦,没想到燕少气若游丝却带着命令的口吻:“滚到上面去给我晒太阳!”
我现在已经活过来了,只问燕少:“那你现在有没有事啊?”
燕少深深地提了一口气,然后反问我:“你说呢?”
我砸吧了一下嘴:“我还是不说废话好了……”
燕少只命令我再去晒太阳。
正午十二点的阳光,是极阳的,可以暂时抵挡我体内的阴邪。
说起来这东西的疗效真的很神奇,神奇得像是透析对尿毒症一样。
我刚刚还到死不活的,可是一晒太阳,身体就暖了回来。
我想了想,觉得上天还是怜悯我的,要给予我最后一点活的希望……
我贪婪地沐浴在阳光之下,饕餮般的吸收着这天地间的阳气。
可能是因为有一定的契约联系的缘故,我修复了一会儿,燕少也似乎好了很多。
他翻过身来,趴在桌上,微微眯着眼:“看这个天气,今晚上应该还会下雨。”
我吃了一惊,问燕少为什么会知道。
燕少扬了扬头,示意我看天空的云层。
我看着一洗而碧的蓝天,表示自己不懂气象。
燕少指着东南方的一块马尾形状的云,道:“那是一块层状云,依照南川的地势和风向,今晚上就会吹到我们头顶。届时必回有雨。”
我心中已经大致知道了下雨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但还是问燕少,如果下雨会怎么样?
燕少就伸出手,缓缓抚了一下我的面颊:“林小莹,你说你和我,到底谁会先魂飞魄散呢?”
我立刻握住了燕少的手,说燕少你别吓我。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不想面临希望之后的绝望。
燕少的眉头就深立了起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非人力可控的事。不过老天既然肯赐你这一下午的阳光,证明它是要你我自救。这是我们的劫难……”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而握着我的手却更紧了。
“此劫渡不过,你我便一起消亡,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再有。但倘若能渡过,林小莹……”
他突然吻了一下我的手:“他日,待我还阳,嫁给我可好?”
我怔了足足有一刻。
待我……嫁我可好……
这种话,从燕少口中说出来,给我一种,他在求婚的幻觉……
不过,我一向反射弧惊人,我只是想起来,这样的句式,燕小少平青也说过。
【姐姐,待我长成五年,你嫁我可好?】
那一刻,光影错乱,我的情绪也在错乱。
不知道是喜、还是惊,或是茫然。
然而我还是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燕少这般说,我却没有时间去回答他好还是不好。我只沉着地看着他,平静地问他:“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我甚至都没有去问燕少,还阳的具体意思是什么,要怎么还阳,还阳之后,他要怎么让我嫁给他。
我只知道,此劫渡不过,我与他从此再无可能存留于这世上。
阳光只能救我一时半刻,等到大雨降临,我会重回地狱的边缘。
而那时候,燕少已经没有自身的气息可以救我。就算有一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吐给我,然后等我消耗完这最后一丝精气,就和我一同消亡……
慷慨赴死固然很壮烈,然而平庸的活着却更加令人贪恋。
燕少就对我说:“你吸够白天的阳光,可以供你撑到凌晨十二点之前。我们必须要在这半天的时间里,拿到槐木本体。只要槐木枕颈,你就能熬过今晚上,等到第二天阳光普照,补充阳气。七天之后,阴邪就会彻底消失。”
我问燕少,知道槐木的具体位置不?
燕少出神的看着一旁,然后却是颇令人失望的摇了一下头。
他这时候应该没有骗我。
骗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想燕少或许比我还想要更快得到槐木本体。假如不是因为他给予了我太多他的精魂,他极有可能会单刀赴会,去抢槐木。
但是现在,就从我的感觉而言,燕少甚至比我还要虚弱得多。
阳光移了一点位,我和燕少就坐到了宿舍外面去,排排坐,晒太阳。
不断有人从外面路过,看到我就笑嘻嘻打招呼,有人话多,就问小林技术,为什么要端两把椅子出来坐啊?
我也笑着回答:“因为我还有一个影子要坐啊。”
对方就哈哈大笑,说小林技术真是幽默。
燕少抄着手,大长腿懒洋洋地伸到了台阶下,偶尔还能拌倒一两个想上来凑近乎的同事。
我们呆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工地那边突然传来了骚动声。
我不明所以,正猜着发生了什么事,有工人正好从我面前跑过,很主动地跟我说:“小林技术,快点去抢鱼抢鸭鹅!”
我忙问怎么了?
工人就热心地回答我:“下了一晚上暴雨,上游的堰塞湖破堤了,冲下来好多鱼和家禽,大家伙儿都在捉呢,你快点去,也抢点,卖还是自己吃都是好。”
我还没动,燕少就在命令道:“过去看看。”
我们俩一同赶过去,一路上看到不少工友们提着鱼,逮着鸭子往回赶。
原来,小学的背后是一条河,平时水流量也不是很大。由于工地工程还在进行,也没有对河岸进行封锁和立墙。
雨停后,有工人到操场那边和水泥,就看到了大量鸭子和鱼从上游冲了下来。
工人们平时工作不喜欢动脑子,占便宜的时候一个二个智商却堪比爱因斯坦。他们顿时把工地上滤沙的网抬来,把整个河都从中拦断了。
于是,所有从上游顺水冲下来的鸭、鹅、鱼,甚至是鸡,全都被他们拦截了下来。
工地上欢快得像是过节,人人都比老板多错发了一倍工资还要欣喜。
我到河边的时候,看到何队长居然还在现场“督工”,而毛艳则不停指挥着工人们捞鱼捞鸡鸭。
隔壁酒店楼上也围了一堆人看热闹,眼里全都是羡慕。
家禽什么的其实都是从他们那儿流过去的,但是第一他们有围墙,第二他们也缺乏拦截捕捞的利器。
燕少见现场人人脸色都闪着喜悦的光芒,脸色顿时就暗了下来。
“这叫什么事!让他们所有人不准瓜分!这些都是他人财产,不得随意侵犯!”
这些家禽,应该都是上游有人家喂养的,遇到湖水绝提,给冲了下来的。
我也觉得这不叫什么事,就上前去找何队长。
我先问何队长:“捞了这么多鸡鸭鱼,要怎么处理啊?”
何队长喜气洋洋地说:“我们工地留一大部分过生活,剩下的分给其他几个项目工地,也给总部送一点过去。”
我默。
何队长表现得很有集体主义意识,只可惜,他大概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是他的。
我又问何队长:“这些东西,应该都是别人家喂养的,因为天灾**流到了这里,不知道有多着急啊,我们就这样瓜分了别人的财产,好吗?”
何队长还没说什么,毛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