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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总却并没有等我回答的心思,他嗯了一声,先于我说道:“再见,小莹,好好照顾自己。”
我还在发呆,手机那边已经传来了盲音。
我想秦月天就是这么一个男人。
永远要掌握主动权的男人,不给你任何反驳和回击的机会。他的情感永远都是埋得很深的,或许深到他自己都可以视而不见。
他知道如何将这种情感,一点点地从情绪的深渊中放出来,然后控制着它,正确的运用它。
既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也不会给自己带来烦恼。
我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是副总裁,而我只是个小前台的缘故。
我每次面对燕少,总是完全情绪失控,哭笑都由不得自己。
波娃子把我送到了第四建筑公司在南川的分处,一座简单的办公楼前。鉴于一大波纹身小弟从金杯车里涌出的场面略微壮观,我只让波娃子在转角处就放了我下来。
波娃子临行前,再三叮嘱,自己订了酒席,晚上务必要来,电话联系。
我只能答应下来,便提着行李箱和燕少一同上了办公楼。
大概是因为秦总打了招呼的缘故,四建分处的总工程师亲自接见了我,并且十分热情。他在听说了我的专业和情况后,对我大加赞赏,说了一大通“国家和人民就需要你这样有觉悟的青年栋梁”之类大而全的话。
然后总工程师告诉我,我接下来可能不能呆在这栋办公楼就工作,因为是没有经验的工程技术员,我必须尽快到前线去实践。
我很自觉地回答工程师,我确实就是这样打算的,我准备在工地实践一年,这样才可以获得宝贵的工作经验,以便考取土木工程师证。
总工程师听说我居然在大学毕业这半年,已经考完了土木工程师的基础考试,连连称赞,又说了一大堆“我很看好你”之类的话。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了,总工程师打电话,让南川小学工地的项目经理过来接我。
小学工程的项目经理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脸像沙袋一样,不规则形,红中带黑,两撇小胡子,深蓝色的冲锋衣黑乎乎的,大概常年在工地上混的缘故,整个气质都很粗放。
他看到我,言语都很客气,用带着南川的口音,说了一大堆你好欢迎谢谢的话。
然后,项目经理开车送我到了小学工地,把我介绍给了小学工地的队长。
……
这就是整个四建南川分处的复杂结构。
一位总工程师,负责所有项目。
下面三个项目经理,分别负责小学、政aa府大楼和商住区的项目。
但是这几位领导都不会经常到工地上去。真正在工地上,只有工程队长,监理师,底层的技术员、材料员,以及,大量由劳务公司输出的工人。
我身为底层技术员,是必须要住在工地上的。
项目经理带我和队长以及许多正式编制的员工都打了招呼,大家统统客气而生疏。不断有工人路过,纷纷驻足对我侧目,好像工地上来了一只国宝,而不是人类。
工程队长是个瘦高个的男人,长得很像八棱丝瓜,姓何,年龄可能也就四十岁左右,但是脸上深一条浅一条的沟壑,似乎在诉说其苦命的人生经历。
何队长和我用力握手:“谢谢,谢谢,总部居然会下派技术员过来,说明了对我们工作的重视,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总部的期望,认真完成项目的。”
我不习惯听这种场面话,但也只有微笑着谦虚:“哪里哪里,我只是来实践的,还需要何队长不要嫌弃,多带带我。”
正客套着,门口传来一阵呛人的烟味。
我回过头去,立刻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浓黑眉毛,圆眼睛,枣红色的唇,肤黄而微胖,个子大概只到我的下巴,穿一件样式很奇怪的墨绿色的绸缎*裙,嘴里叼着一根烟,正挑着眼角看我。
项目经理见我们相互对望,便忙介绍着:“这一位是我们工地上有名的才女,毛艳。和林小莹你一样,也是土木工程学毕业的,目前在我们南川小学的工地上,做材料员,同时也管理运输。来来来,毛艳,林小莹,你们两个美女,好好认识一下。”
这个毛艳听到项目经理这样说,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她短粗的手指把烟拿下来,眼弯起来,对我伸出手:“你好,林小莹,你好。”
她似乎不是很想和我交流,也不想像其他人那样,说点恭维的场面话。
只是,她打量我的眼神一刻也没有停过。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不得已也只有去和她对视。这一看,毛艳的眼神立刻移开了,对何队长嚷着:“哎呀,你早上说的让我准备一个房间出来,是不是就是给她的?”
毛艳说着,没看我,也没指我。但她口中的“她”,很明显就是我。
我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女人,居然和我是一个专业的。
因为从她的外貌上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已婚妇女,生过孩子,有点社会习气,不太懂礼貌,也不喜欢和人沟通。
毛艳带我去工人宿舍。
普通工人们住的是一次性板材房,公司正式员工住的却是一排砖砌的普通小平房。
厕所公用,分男女。浴室公用,不分男女……想想有点醉。
毛艳打开了其中的一间房间,指着里面一个简陋的板*:“就是这里了。我们这里条件艰苦,你从大城市来的,不要嫌弃啊。”
我忙说不嫌弃,已经很好了。
毛艳叼着烟:“你今天先整顿休息一下吧,明天开始工作。”她这口气有点奇怪,好像她才是这个工地上的队长一样。
等她走后,我打量着四壁空空,低矮而狭小得像一只盒子似的房间,然后看着坐在行李箱上的燕少:“真是够艰苦的……”
“没事。”一向很挑剔的燕少反倒很坦然,“要洗澡的话,去城里最好的酒店开间房间吧。这里就这样了。”
我见燕少无所谓,顿时也觉得还好啦。
燕少主动地站了起来:“走,找工具来打扫一下。”
他说着就往外面走去。我一想到要和燕少一起做卫生,心中雀跃,便也蹦跳着跟出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我的头……撞到了门框。
天了噜!
这门居然还没有一米七高!
南川的房子,未免太矮了一点吧?
燕少已经站到了外面,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撞得眼冒七星的我:“啊,忘了提醒你了,门框有点矮,下次注意点啊。”
我捂着头,欲哭无泪。
我进来的时候都下意识地低了头,可是这会儿却忘记了。要怪就怪燕少,他可是没有弯腰就直挺挺地走了出去,他那么高,也没有被撞到,我当然也就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了。
可是,上帝,燕少他是灵体好吧!
他穿越无障碍,我可是被撞得头都要肿了。
傍晚六点过的时候,波娃子打电话过来,说到了工地外面来接我。我问燕少去不去,燕少躺在新铺的*单上,翻着一本设计学书:“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
我有点不高兴,但也只有嘀咕着,自己出门了。
燕少有时候就这么奇怪,我和秦总吃个饭,他脸黑得要下雨,现在要和一大帮混社会的*进餐,他居然放心我一个人去。
而我就这么贱,好比被主人栓惯了的狗,出门也要用链子系着遛。一旦主人对我说,今天不栓你,自己出去撒欢吧,我反而要怀疑自己被主人遗弃了。
波娃子果真在南川大酒店订了一大桌子菜。
而且,这家酒店居然就在小学工地的旁边,仅一墙之隔。
所谓大酒店,其实也就是一家三星级酒店,也并没有多大。不过地震才过去大半年,能修起这么一堆建筑,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了。
波娃子带了一大帮的兄弟,没一个女的。
他对我举起酒杯:“林大姐,你是三头的姐,就是我的姐,是我们青头帮的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南川青头帮的大姐大,只要你有一声吩咐,青头帮的兄弟都随你差遣!”
我看波娃子不像是开玩笑的,内心惶恐。
燕少又不在身边,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结果,就被逼着当了这莫名其妙的大姐,还和波娃子以及几个排行靠前的兄弟一起歃血为盟,发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了一大堆什么苍天可鉴,什么若违此言天打雷劈之类的傻话。
我觉得很奇怪,赵小哥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保安,为什么在南川青头帮会有这么大的威信?
看样子,他在这里混得很开,为什么要跑到xx集团来受气呢?
酒过三巡,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了波娃子。
波娃子喝得高兴了,也没把我当外人,便告诉我,赵小哥这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他掉水里,是赵三头救的,家里吃不起饭,也是赵三头把自己的馒头分一半给他。这青头帮,也是两个人一起建的。
本来越做越大,可是赵三头的老娘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自己儿子在外面操社会,不学好,就在家里寻死觅活上吊。
赵小哥是个天字号第一大孝子,见不得老妈上吊,又不能和自己的兄弟划清界限,不得已只有离开南川,去了大城市打工。
说道这里,波娃子兴高采烈地问我:“我兄弟说,他在你们那个公司,是保安队长,全公司上百号保安都归他一个人管,比我这青头帮老大风光多了,是吧?”
我怎么可能揭赵小哥的老底,他一个月工资三四千,大半都要寄给老妈,自己和别人挤半地下室,早餐都舍不得喝一杯豆浆,二十好几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我只有点头,说是的是的,赵小哥在集团威风着呢。
波娃子就哈哈笑:“我还说他娃在骗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