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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正清脸红耳热。“二位见笑了,我是臭名远扬的腐化分子,正被调查呢,厂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们没听到?”
于文涛正色道:“如此刺激的桃色新闻,我俩岂能不闻不问?不仅关心,而且还做过专门的调查研究,我们当时就有个疑问:机床厂的厂花之一余小瑛同志难道会如此不堪?我们的后起之秀、动乱年代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名校高材生居然会是这种素质?当我们听到乔老爷义正词严、软中带硬驳斥赵科长的‘现场转播’时,我们就拍手叫好,并得出结论:这又是一起无中生有、恶意中伤的‘八分钱’事件!可惜我们的赵大科长依然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如此保卫科长如何为经济建设保驾护航?”
冯树人神情严肃。“不仅我们不相信,厂领导也不信。昨天辛总特地来设计科关照我们,要善待乔老爷,转告他不要有思想负担,要在培训班好好领会中央文件精神,放下包袱、轻装上阵。这是辛总的原话,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乔正清颇受感动。“多谢二位前辈关心!我乔正清虽然被人瞧不起,但也懂得洁身自爱,有人想用绯闻事件打击我,只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让他们失望了!”
于文涛略显尴尬。“乔老爷称呼我俩为前辈,冯工当然是当之无愧,可我真的有那么老吗?”
乔正清仔细看着于文涛,心想年已半百,还不该称“前辈”?
冯工怜悯道:“乔老爷确实是看走了眼,其实在上个月,我们几个才为于科长庆祝四十岁生日,他倒真的是大难不死,进过牛棚,蹲过大牢,前几年才彻底平反。”
于文涛摆摆手。“往事不堪回首,一切向前看吧!支撑我在牢里坚持熬下去的只有一个信念:真理一定战胜错误,社会一定走向光明,知识分子的春天终于来到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只想趁现在还年轻,踏踏实实工作,把失去的十年补回来!”
乔正清看着于科长五十岁的外貌、四十岁的生理年龄、三十岁的精神状态,心灵受到极大震撼。可以想象得到,于科长曾经忍受过多少常人难以忍受的苦难,可是他的信念依然未变,他要把前半生学到的科学知识回报国家,为人民付出他的后半生!
相比于科长而言,自己的那点儿屈辱,实实在在算不了什么。乔正清看到参加培训班的老工程师们个个意气风发,听到他们在分组学习时情绪激昂的发言,终于有所领悟:国家的政策确确实实发生了变化,“老九”扬眉吐气的日子已经到来。他的精神陡然振奋了许多,匿名信给他带来的愤懑被抛到脑后。
乔正清从培训班回来的第一天,趁着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何冰冰喜笑颜开地转述了韩大光在车间大会上的讲话,要他一百个放心,别去理会个别小人的无聊举动。
乔正清笑道:“多谢你的关心。这几天我在培训班学到不少东西,思想开朗多了。有句话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对此有了切身体会,前些年那么艰难都熬过来了,眼下的小小风波算不了什么。
我倒是一直在反思,我来机床厂装配车间工作才几个月,到底得罪了谁?为什么有人要把污水往我身上泼?思前想后,我终于得出了结论,我们这些老同学们都变了,变得让我不认识了,他们几个各有各的心思,各打各的算盘。”
何冰冰歪着脑袋问:“讲详细点,你认为他们变成什么样?”
乔正清字斟句酌道:“装配组的四个加上董跃进,眼下还是以洪振东为中心,他们对余小瑛和周国良的不满源自戈春生,更确切地说是戈泽其,但不清楚是否还有夏明兰的影子。
他们五个人是三种情况,包小淼和小孙都在暗中追求许慧,互相别苗头;刘明泉和董跃进表面上吃吃喝喝一团和气,其实为了郑红妹有过节。有些暧昧传言当不得真,无从考证。而洪振东追求何家大小姐,是公开的秘密。前一阵闹出戈春生和余小瑛离婚风波,把周国良拖下水是戈春生唱主角。而这一次把我卷进去,恐怕主角易人,应该是洪振东的主谋,把我搞臭是目的。而他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就不用我明说了!”
何冰冰忙打岔道:“乔老爷大有长进,看问题透彻!好在风波已经平息,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还是多关心我们自己的事!昨天我爸特地关照我,他要邀请你去我家里玩,吃顿饭。”
乔正清觉得奇怪。“何校长怎么会请我?”
何冰冰一本正经道:“我爸说他有喜事,而且是大喜事,我爸认识你爸,对你也是久闻大名,想见见你,还说一定要等你去后才宣布。”
乔正清心想她家有喜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到底是什么好事,能不能先透个信?”
何冰冰摇摇头。“连我和妈都不知道。”
乔正清愈发生疑,他迟疑一会,抬头见她嘴角微微一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猛地悟到其中必有蹊跷。乔正清观察多时,每当她现出这种神态时,洪振东必定会碰上她的软钉子,听她说出不咸不淡的逐客令,尴尬地离开。此刻,他相信何冰冰不会象应付洪振东那样对待他。
乔正清试探着问:“那我以什么身份去?”
何冰冰反问:“你是我的同事嘛,三江机床厂的技术员。怎么啦,你还想要什么身份?”
乔正清吞吞吐吐。“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别的说法,例如那个什么的。就这么说吧,我见到你爸该称呼伯父呢还是别的?”
何冰冰脸色一沉。“做你的大头梦去吧,门儿都没有!老老实实做你的技术员,别再东想西想,想歪了脑子,小傻瓜就变成大傻瓜!”
乔正清一副受委屈的神情。“你说我是傻瓜?哪里傻啦?”
何冰冰一肚子气。“还说不傻,你是傻到家了!才到厂里几天,你逞什么能?居然卷进余小瑛的离婚案子,闹得风言风语满天飞,羊肉没吃到反沾上一身骚,你倒成了绯闻的主角了。”
何冰冰越说越生气,眼眶湿湿的。“你知道别人在背后是如何指指戳戳吗?说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我都说不出口!你倒好,反正什么都没听见,没事人一样。你可知道人家有多难受,骂你的话就象句句都戳到人家心里一样,气得人家吃不好睡不好,天天为你担心,你真是个傻瓜,大傻瓜!”
乔正清浑身一震,这些出自肺腑的由衷之言把埋藏在何冰冰心底的真情实意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面前!他看到何冰冰的脸涨得通红,眼中充满爱怜和幽怨,显然她是动了真情。
乔正清不敢相信,尽管他和何冰冰已相识多年,毕竟她是众人仰慕的厂花,在他心目中始终是个高不可攀的月里嫦娥,他从来不敢奢望得到她的青睐,可是偏偏幸福会来得这么快,梦中的仙女会以这种方式从天而降!。
乔正清嗫嚅道:“我是有点傻,傻到最起码的防范意识都没有,根本没想过口口声声叫得震天响的老同学会在背后捅上一刀。更想不到我这只癞蛤蟆能够吃上天鹅肉!可是,你就不怕沾上我这个坏分子家庭的晦气?”
何冰冰撇嘴道:“你乱说什么!我们都知道你爸是冤案,早晚要平反。再说我爸不也有冤在身吗?我们两家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谁也别背什么包袱!”
乔正清豁然醒悟,隔在他们二人之间的一层窗户纸居然在无意之中顺其自然地捅破了!此时此刻,乔正清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欣喜若狂!
这当儿,粟本佑从外面走进来,见到二人的表情十分古怪,一个喜形于色,笑得嘴都合不拢;一个是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眶里还有粼粼波光。
粟本佑叫道:“你们俩唱的是什么戏?”
第三十三章何文彬唱知足歌()
第三十三章何文彬唱知足歌
下班后,乔正清买了两瓶酒和点心去何家,于兰芝已经摆好酒菜等候。见乔老爷如约而来,笑得合不拢嘴。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此话一点不假。
何冰冰笑盈盈地把他介绍给爸妈,乔正清恭恭敬敬地叫了声“伯父、伯母。”寒暄一番后,何文彬请乔老爷入席,乔正清谦让几句后才坐下,何文彬打开酒瓶给乔老爷倒满一杯,乔正清说谢谢。
何冰冰关切地问:“白酒行吗,要不要换黄酒?”
乔正清道:“陪陪伯父,就喝这么多吧。”
何冰冰对着厨房喊:“妈过来一下;听爸宣布大喜事呢!”
于兰芝道:“别听他的;他会有什么喜事,我要炒菜呢。”
她嘴上是这么说,人却已走出来,笑吟吟地坐在乔正清对面仔细端详。
何文彬挺直胸膛,脸色严肃,不紧不慢地朗声道:“今天下午文教系统召开平反大会,宣布为建国以后历次政治运动中的冤假错案平反,何文彬同志名列其中,不胜荣幸。市二中的梁校长也平反了,可惜他自己听不到。”
冰冰惊喜道:“真的?爸爸终于平反了!祝贺爸爸!”
四个人喜气洋洋的碰了杯,何文彬兴奋地一饮而尽,乔正清也跟着一口干了。
冰冰道:“今天是爸的好日子,爸多喝一点。”
她给何文彬斟了满杯,然后给乔正清斟了半杯。她说,乔老爷不会喝酒,委屈你陪我爸多喝半杯吧。
何文彬拿起酒瓶道:“不行,小乔的酒量我知道,不输于老乔!来,斟满。”
何文彬替乔正清斟满酒后,对于兰芝道:“看你养的好女儿,女大不中留,这话一点不错,才几天就生了外心!”
说完便哈哈大笑,于兰芝也笑眯眯地来回看着冰冰和乔老爷,心里甜丝丝的。冰冰却是面红耳赤,偷看了乔正清一眼,便低下了头。乔正清尴尬地笑着,不时偷偷瞟冰冰一下。
何文彬见于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