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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站起来:“咦,他们找见你了?”又说:“我昨晚开会开到很晚,所以没有回去。以后你不要乱跑,叫他们找你一下午都找不到。”
席间诸人从来不曾听他向女人交待行踪,倒都是一怔,过了半晌身后方有人笑道:“三公子,我们都替你作证,昨晚确实是在双桥开会,没有去别处。”那些人都哄笑起来,打着哈哈。另外就有人说:“幸得咱们替三公子说了话,这鸿门宴,回头必然变成欢喜宴了。”素素不料他们这样误会,粉面飞红,垂下头去。慕容清峄回头笑道:“你们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真是为老不尊。”一面牵了她的手,引她至席间,向她一一介绍席间诸人,因皆是年长的前辈,于是对她道:“叫人,这是于伯伯,这是李叔叔,这是汪叔叔,这是关伯伯。”倒是一幅拿她当小孩子的声气,却引得四人齐刷刷站起来,连声道:“不敢。”——他的女友虽多,但从来未曾这样介绍人前,偶然遇上,皆是心照不宣,一时间四人心里只是惊疑不定。慕容清峄却不理会,素素本来话就甚少,在陌生人面前,越发无话。牧兰本是极爱热闹的人,这时分却也沉默了。席间只听了他们几人说笑,讲的些事情,又都是素素所不懂的。
等到吃完饭走出来,慕容清峄礼仪上头受的是纯粹的西式教育,替素素拿了手袋,却随手交给了侍从。问:“你说去逛百货公司,买了些什么?”
素素说:“我陪牧兰去的,我没买什么。”慕容清峄微笑,说:“下次出门告诉小雷一声,好叫车子送你。若是要买东西,几间洋行都有我的帐,你说一声叫他们记下。”素素低着头不作声,牧兰是个极乖觉的人,见他们说体已话,扯故就先走了。
素素跟着他下楼来,走到车边踌蹰起来,见侍从开了车门,终于鼓起勇气:“我要回去了。”慕容清峄说:“我们这就回去。”很自然的揽了她的腰,她心慌气促,一句话始终不敢说出口,只得上了车。
上了车他也并没有松开手,她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心里乱得很,千头万绪,总觉得什么也抓不住,模糊复杂的叫她害怕。他总是叫她害怕,从开始直到如今,这害怕没来由的成了根深蒂固。
回到端山,他去书房里处理公事。她只得回楼上去,卧室里的台灯是象牙白的蝉翼纱罩,那光是乳色的,印在墙上恍惚像蜜一样甜腻。今夜倒是一轮好月,在东边树影的枝柯间姗姗升起。她看着那月,团团的像面铜镜,月光却像也隔了纱一样朦胧。灯光与月光,都是朦胧的沁透在房间里,舒展得像无孔不入的水银,倾泄占据了一切。她在朦胧里睡着了。
月色还是那样好,淡淡的印在床头。她迷糊的翻了个身,心里突然一惊,这一惊就醒了。黑暗里只觉得他伸出手来,轻轻抚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脸顿时滚烫滚烫,烫得像要着火一样,下意识的向后一缩。他却抓住了她的肩,不容她躲开。唇上的温度炽热灼人,她本能的想抗拒,他却霸道的占据了她的呼吸,唇上的力道令她几乎窒息。她伸手去推他,他的手却穿过松散的衣带,想要去除两人之间的阻碍。她身子一软,他收紧了手臂,低低的叫了一声:“素素”。
微风吹动抽纱的窗帘,仿佛乍起春皱的涟漪。
第十章 谁会秦楼此中意
黄昏时分起了风,乌池的冬季并不寒冷,但朔风吹来,到底有几分刺骨。众人乍然从有暖气的屋子里出来,迎面叫这风一吹,不禁都觉得一凛。只听走廊上一阵急促的皮鞋声“的的”响过来,慕容清峄不由面露微笑,果然的,只见来人笑脸盈盈,走得急了,粉白的脸上一层红扑扑的颜色。他却故意放下来说:“维仪,怎么没有女孩子的样子,回头叫母亲看到。”维仪将脸一扬,笑着说:“三哥,你少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问:“你们的会议开完了?”
慕容清峄说:“不算会议,不过是父亲想起几件事情,叫我们来问一问。”维仪说:“听说你最近又高升啦,今天请我吃饭吧。”旁边都是极熟悉的人,就有人叫了一声:“四小姐”,说:“别轻饶了三公子,狠狠敲他一顿。” 她常年在国外念书,且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全家人都很偏爱她。慕容清峄最疼这个妹妹,听她这样说,只是笑:“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眼儿,有什么事就直说。”维仪扮个鬼脸,说道:“三哥,你越来越厉害了,简直是什么之中,什么之外。”他们兄妹说话,旁边的人都有事纷纷走开。维仪这才说:“今天是敏贤的生日呢。”慕容清峄笑道:“我今天真的有事,才刚父亲吩咐下来的。你们自己去吃饭,回头记我帐上好了。”维仪扯了他的衣袖,说:“这算什么?”一双大眼睛骨碌碌乱转:“莫非外头的传闻是真的?”
慕容清峄说:“你别听人家胡说,外头什么传闻?”
维仪说:“说你迷上一个舞女,美得不得了呢。”
慕容清峄说:“胡扯。人家胡说八道你也当真,看回头传到父亲耳中去,我就唯你是问。”
维仪伸一根手指指住他:“这就叫此地无银,你今天到底肯不肯去?不去的话,我就告诉母亲你的事。”
慕容清峄说:“你少在这里添乱,为什么非得替敏贤说话?”
维仪“噫”了一声,说:“上次吃饭,我看你们两个怪怪的啊,定然是吵了嘴了,所以我才好心帮你。”
慕容清峄说:“那可真谢谢你了,我和敏贤的事你不要管。”
维仪说:“听这口气就知道是你不好,母亲说得没错,你总要吃过一次亏,才知道女人的厉害。”
慕容清峄说:“看看你,这是未婚小姐应该说的话么?”
维仪嘴角一弯,倒是笑了:“你这样子,顶像父亲。你们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慕容清峄说:“越说越不像话了。”回身就欲走,维仪问:“你真的不去?”
他只答:“我有公事。”
他确实有公事,到了晚间,还有半公半私一餐应酬饭,一席七八个人都是能喝。酒是花雕,后劲绵长,酒意早上了脸,面红耳赤只觉得热,回去时开了车窗吹着风,到底也没觉得好些。到了家一下车,见熟悉的车子停在那里,转脸看到雷少功,将眉一扬。雷少功自然明白,向侍从们使个眼色,大家都静静的走开。慕容清峄一个人从回廊上的后门进去,轻手轻脚的从小客厅门口过去,偏偏慕容夫人看到了,叫了一声:“老三”,他只得走进去,笑着说:“真是热闹。”
确实是热闹,一堂的女客。见他进来,顿时鸦雀无声。人丛里独见到一双眼睛,似嗔似怨向他望来,他见过了慕容夫人,便有意转过脸去和锦瑞说话:“大姐,你这新旗袍真漂亮。”锦瑞将嘴一努,说:“今天的事,打诨插科也别想混过去,怎么样给我们寿星陪罪呢?”
慕容清峄酒意上涌,只是渴睡。可是眼前的事,只得捺下性子,说:“是我不对,改日请康小姐吃饭陪罪。”这“康小姐”三个字一出口,康敏贤脸色顿时变了。锦瑞见势不对,连忙说:“老三真是醉糊涂了,快上楼去休息一下,我叫厨房送醒酒汤上来。”慕容清峄正巴不得,见到台阶自然顺势下:“母亲,大姐,那我先走了。”
康敏贤见他旁若无人扬长而去,忍了又忍,那眼泪差一点就夺眶而出。幸好她是极大体的人,立刻若无其事的与锦瑞讲起别的话来。一直到所有的女客走后,又陪慕容夫人坐了片刻才告辞而去。她一走,锦瑞倒叹了一声,维仪最心直口快,兼之年幼无遮拦,说:“三哥这样子绝情,真叫人寒心。”一句话倒说得慕容夫人笑起来:“你在这里抱什么不平?”停了一下又说:“敏贤这孩子很识大体,可惜老三一直对她淡淡的。”锦瑞说道:“老三的毛病,都是叫您给掼出来的。”
慕容夫人道:“现在都是小事,只要他大事不糊涂就成了。”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一低:“我在这上头不敢勉强他,就是怕像清渝一样。”提到长子,眼圈立刻红了。维仪心里难过,锦瑞叫了声:“母亲”,说道:“无端端的,怎么又提起来。”慕容夫人眼里闪着泪光,轻轻叹喟了一声:“你父亲虽然嘴上没有说,到底是后悔。清渝要不是……怎么会出事。”说到最后一句,语音略带呜咽。锦瑞的眼圈也红了,但极力的劝慰:“母亲,那是意外的事故,您不要再自责了。”慕容夫人道:“我是一想起来就难受,昨天你父亲去良关,回来后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好久——他只怕比我更难受。我还可以躲开了不看不想,他每年还得去看飞行演习。”
锦瑞强笑道:“维仪,都是你不好,惹得母亲伤心。”维仪牵了母亲的手,说:“妈,别伤心了,说起来都是三哥不好,明天罚他替您将所有的花浇一遍水。”锦瑞道:“这个罚得好,只怕他浇到天黑也浇不完。”维仪说:“那才好啊,谁叫他成日不在家,忙得连人影也不见。抽一天时间陪母亲也是应当的。”锦瑞说:“就指望他陪母亲?算了吧,回头一接电话,又溜得没影了。”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只是一味的打岔。慕容夫人道:“我上去看看老三,我瞧他今天真是像喝醉了。”走到楼上儿子的卧室里去,慕容清峄正巧洗了澡出来,慕容夫人说:“怎么头发也不吹干就睡?看回头着凉头痛。”慕容清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又说:“母亲,我和敏贤真的没缘份,你跟大姐说,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刻意的拉拢我们。”慕容夫人道:“我看你们原来一直关系不错,而且自从你回国后,你们也老在一块儿玩,怎么现在又这样说。你父亲挺喜欢那孩子,说她很得体。”慕容清峄打个哈欠,说:“父亲喜欢——母亲,你要当心了。”
慕容夫人轻斥:“你这孩子怎么没上没下的胡说。”
慕容清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