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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林半夏呼喝起来：“住口！用这么歹毒的酷刑，七王爷当真是狼子野心！”
寿庆这人最是忠心，听不得亵渎他家王爷的一字半言，撩起长鞭就往他脸上身上甩，衣裳被鞭风刮过，皮肉绽开，血流如注。“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寿庆施施然从圈椅里站起来，走到关着猎犬的铁栏前，假林半夏惊惧道：“你要做什么！”
“王爷对你和颜悦色的，你不肯招，只好由我寿庆代劳了。”说罢他打开铁栏，两条黑黢黢的猎犬像两道利剑射向假林半夏，猎犬下口稳狠，撕咬起他绽裂血口。
假林半夏呼喊道：“我招！我招！”
寿庆右手两指做成圆形放在口中吁了声，雄壮的猎犬灰溜溜地跑回铁栏里。寿庆横道：“别跟我耍花样！”
尉迟云臻睡了一个时辰，寿庆来报说假林半夏肯招认了，只不过非要对着七王爷才肯说。尉迟云臻起身连连咳嗽，脑子里混沌了一会儿，寿庆见了紧张问道：“王爷，你这回的风寒不寻常呐。”
尉迟云臻无望地叹息了声，道：“君钦怕本王担心没说实话，在日常药汁中加了血毒罂粟粉镇痛，可见本王毒性发作，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寿庆听得额头上冒汗，建议道：“过去您头疼，王妃给您按揉之后有缓解之效，要不奴才去灼华馆请王妃来一趟？”
尉迟云臻皱眉道：“办正事要紧。”
暗室中的假林半夏鲜血淋漓，身上满是被猎犬啃噬过后的伤患，皮开肉绽，散发着恶臭，好歹还残留着一丝生的气息。
第377章 人之将死（一）（）
尉迟云臻拿手巾掖了掖鼻子，气味着实难闻，令人作呕。“听说，你有话要对本王说？”
假林半夏说是，“我有一个条件。”
尉迟云臻坐在圈椅里，道：“本王允你。”
假林半夏透了口气，道：“让我在这里等死。”
尉迟云臻应承，道：“好。”
假林半夏抬起头，眼前的乌影越来越重，整个化作一滩漆黑，他是彻底瞎了。“七王爷，您身上的毒我不会解。”
尉迟云臻厌恶地看他，道：“那你喊本王来做什么？看你怎么死么？”
“我不会解，但我知道世上有一人能解？”谈判必须有筹码，可见他还是有一些的。
尉迟云臻平静道：“是谁？”
假林半夏回道：“林半夏。”
尉迟云臻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艰涩地看他，道：“东越国君赫迪无垢失踪后，林半夏也失踪了，本王去哪里找林半夏解毒？你这是告诉本王，除了等死，别无他法。”
假林半夏心有余悸，尉迟云臻稍微加重口气他整个人抖了抖，生怕寿庆再放狗啃噬他，那滋味绝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王爷内力深厚，应该还能再抗衡一阵子。”
尉迟云臻玩味地摸了摸手腕子，拧眉道：“本王觉得你还有事隐瞒，寿庆……”
假林半夏赶紧投降道：“七王爷，求您千万别放狗，我说……您中的毒叫做三尸断魂散，就是用蝮蛇、毒蛛、蜈蚣三种毒尸与鸩毒一同练就而成，奇毒无比。此毒阴狠之处并非当即致命，而是渗透入肌理，致人疯癫而死却查不出原因，杀人于无形。”
尉迟云臻森然透冷，吃了多年的苦头，直到如今还看不清楚眉目。“此毒从何出处？”
假林半夏骇然道：“东越国人善于练毒，此毒便来自东越国。练就此毒非常人所能做到，普天之下能练就之人了了。”
尉迟云臻问道：“这么说，中了三尸断魂散之人要是疯了，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假林半夏颔首，道：“一旦疯癫，便无药可解，即便是林半夏在眼前也束手无策。”
尉迟云臻的心拧巴成团，身上流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嘲笑他死期将至。
“七王爷，您到底是得罪了谁，让人下了这么厉害的毒药？”
尉迟云臻板起了脸孔，忽略了他的问题。“是谁指使你来当本王的门客？”
假林半夏摇头说不知，与他接头的人给了他足以奢靡半生的资费，让他入七王府当门客，只要他将七王府与七王爷的情况飞鸽传书便好。
尉迟云臻的指节笃笃敲击着扶手，思索片刻，道：“那只信鸽还活着么？”
寿庆躬身回道：“活着。”
尉迟云臻侧眼，道：“把信鸽放了，派几个轻功好的死侍跟随，本王倒要看看信鸽在何处落脚。”
假林半夏笑了笑，道：“七王爷不简单，即便断了线索也能让您找出思路来。”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尉迟云臻徐徐道，“本王姑且将你的话当做赞美。”
第378章 人之将死（二）（）
从欢喜阁暗室上来天已经光亮了，尉迟云臻抬手遮了遮眼睛，假林半夏的今天会不会就是他的明天，有一天他也会瞎，也会疯，也会死。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无法做到坦然，他有太多的心愿未了，还有牵挂的人。
他握紧手心，绝对不能遂了别人的心愿，他要是死了，尉迟云璟肯定接手了顾夭夭，他一定不会放他们双宿双栖的。
寿庆从外面收到了死侍的汇报，回来向尉迟云臻回禀。“小七和小九跟着信鸽一路，最后到了一处空宅，人去楼空，没有发现任何人迹。”
尉迟云臻冷冷牵扯嘴角，道：“有人发现假林半夏失踪了，便猜到是本王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于是趁早更换了地址，怕被本王追踪到。真厉害，心思深邃，本王拜服。”
寿庆道：“王爷，您一宿未眠，不如您再补一补觉。”
尉迟云臻拂袖说不必，“本王已经没有时间了。你派死侍去东越国赌场暗中查访，一旦发现林半夏的线索速速来报。”
寿庆领命去部署，尉迟云臻在廊下踱步，心越慌，人便越是坐立不安，在冷风凌冽中，他能得到须臾的清醒。求生的意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强烈，他要活下去，知道了所中的毒性，已经比过去有所突破了，只要找到林半夏就有活路。
洛君钦端着新煎好的药汁，见到尉迟云臻道：“王爷，药煎好了，还是趁热用了吧。”
尉迟云臻接过洛君钦手上的药碗，一饮而尽，把药碗搁回去，道：“那厮招了。”
洛君钦面色稍喜，问道：“您身上的毒有方可解？”
“可解，却很难。”尉迟云臻为难道，“你可听过三尸断魂散？”
洛君钦的脸色一下子就打沉了下来，他颔首说听过，“从师傅那里听过一二，此毒阴狠，出自东越国。”
尉迟云臻沉声问道：“君钦，你老实跟我交个底，我还有多久的命？”
“王爷，此言何意？”
尉迟云臻勉强笑了下，道：“你在风寒药汤里加了血毒罂粟粉，我服用了多年，怎么会闻不出那个味道。最近时常咳嗽，眼睛也有些昏花，是不是随那厮一般，快要瞎了。三尸断魂散，先是失明，继而疯癫，最后命绝。”
洛君钦汗颜，道：“君钦无能。王爷，你惧怕日光了么？”
尉迟云臻慎重地点了点头，洛君钦脸色大变，惧怕日光是双目失明的前兆。“王爷，君钦便是不眠不休也会找到替您拖延时间的方子。”
他怅惘地看着满地枯叶随风而西，叹息道：“时数将尽，可我不甘心啊。”
洛君钦无话可说，尉迟云臻的命也如同满地枯叶般，由着寒风扫尽，他竟然半分力也出不得。“既然如此，不如去一趟东越国，三尸断魂散出自东越国，便从东越国找寻方法。”
尉迟云臻认同洛君钦的看法，为今之计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本王跟朝廷告个假，便托称带着王妃游山玩水去了。”
洛君钦问道：“那您带哪一位王妃？”
第379章 人之将死（三）（）
他还能带哪一位王妃，过去必定不假思索，可如今情况有变，灼华馆那位死不悔改，正在禁足磨她的锐气。白露苑那位倒是温柔可人，随时都想溺毙他似的。带谁不带谁的，倒真是让他束手无策。
“既然告假称带王妃游玩，必定要带一个去才能不引人怀疑。”尉迟云臻问道：“你倒是说说看，带谁同去？”
洛君钦不好置喙，毕竟这一趟东越国之行非同小可。为尉迟云臻解毒问药，要是此行无方，也许是尉迟云臻最后的时刻。“那要问您的心向着谁。”
尉迟云臻扪心自问，在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他想和谁一起虚度光阴？
哪怕心底再是骄傲，终究抵不过现实的多情。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把自尊都抵上了，双手奉上递给对方，看对方能否真诚以待。
心向着谁，脚步便向着谁，走着走着便来到了灼华馆外。因着快要过年了，灼华馆的侍婢们里里外外清扫庭院，透过粉墙黛瓦上的雕花窗看到尉迟云臻的侧影，赶紧屈膝问安。
尉迟云臻信步走进去，拂了拂手让她们起身不必通传，走在廊下恰好碰见月儿。“王爷千岁。”
尉迟云臻说了声免礼，让月儿下去忙活别的去。他撩起门帘子，夭夭歪着头靠在桌边，桌上摆放着一小缸青瓷，水面上点缀着几片绿色水草，其下有两尾小锦鲤在游曳。
尉迟云臻心道她可真有闲情逸致，即便是日子无聊至极，她也能想办法在无聊中找到生机趣味来。
夭夭的手撤下了白纱布，新长出的皮肉透着粉嫩，可一看就是经不得触碰的，好似一碰就坏那般娇嫩。
夭夭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头也不回，指着鱼缸问：“月儿，锦鲤分不分公母呀？”
尉迟云臻清了清嗓子，道：“自然是分的。”
夭夭一听金石般的磁性的嗓音，那分明就是尉迟云臻，连忙起身回头，讶然道：“王爷，您来了。”
尉迟云臻垂眸看她，脸色红润，在温室里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