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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反手抽出背后的软枕，哐当落倒在床上，僵僵躺着独自疲累。她弱弱动了动嘴，道：“你这算是称赞我么？”
月儿着急，这会儿该养养力气，不该让她多费神识。“主子您歇着，别费神。”
跟顾依依周旋确实费神费力，顾依依心眼坏，心机深，她要不是把破罐子破摔闹大，没准顾依依当她好欺负，还真能一气儿弄死她算完。
医士煎好汤药，夭夭让月儿备好杏脯，服用了苦涩的汤药，她便想起洛君钦开方子的温馨。给她加一味调剂口感的草药，不影响药效，她乐得服用，两相欢喜，偏生大多数的医者都没有从病人的角度出发。
清和园的一夜大动静翌日传遍了九州雅苑，御医的说法是七王妃水土不服，除了尉迟云璟，谁会管真假，大多数都是看客的心态。
陆琅微用膳时听桑榆说起半夜清和园的响动，优雅地用了口燕窝粥，掖了掖嘴角搁在一旁。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道：“顾夭夭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是个祸害，祸害遗千年，没想到还能伤在水土不服上。”
桑榆把打听来的闲话，往陆琅微跟前一说。“谁说不是呢。皇上昨儿歇在清和园，谁知到了后半夜，七王妃的婢子鬼哭狼嚎地大吼大叫，生生把皇上给吵醒了。”
她问道：“那婢子倒是忠肝义胆的，如今还活着么？”
“活着，活蹦乱跳着呢。”桑榆也觉得纳闷，打扰了皇上的睡意，那就该是个死，乱棍打死都不为过，居然还能网开一面。“那婢子在皇上寝殿外痛哭，说自家主子快病死了。”
“那还真是高明了。”陆琅微徐徐含笑，“皇上携眷避暑是开心的事，自然见不得血光，再者最近老七修建直道公务繁忙，要是把他的宝贝给弄死了，皇上也怕情面上难堪。再有一层么，顾夭夭是顾美人的姐姐，看在自家姊妹的份上，宽容留情了些。”
桑榆听皇后分析得头头是道，确实像那么回事儿。“那顾氏姊妹真是不可小觑了，冒犯了皇上还能全身而退，娘娘，你可要当心些。”
陆琅微为计深沉，眼界更是卓著深远。“你怕顾依依今朝得宠，他朝还能越了我的次序去。区区一个美人不能满足她的，没准看重的是本宫的凤位。”
桑榆掩口，不敢贸然接话。“娘娘，您的地位稳如泰山，顾依依再是受宠，无所出终究不成气候。”
陆琅微反问道：“万一她要是有所出了呢？”
第712章 无出终了（二）（）
桑榆左右张望，殿里没有闲杂人，下等的婢子都在殿外候着，她压低声音，道：“娘娘，这些年皇上宠幸的宫人还少么，素来是不避的，可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
陆琅微是明白人，这话这么粗糙，还能听不懂么。“这些年的确是有些谣传，皇上龙体已空乏，犹如土壤贫瘠，种不出苗子来，可顾依依到底年轻，保不齐阴阳两合，生出什么祸端出来。你可还记得珠镜殿的博美人，怎么偏生她就怀了龙嗣，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就差摘星星月亮给她点灯了。”
前车之鉴，必然是印象深刻的，桑榆点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要让顾美人无所出，还要在她身上埋雷。”
陆琅微板起脸空，黑雾缠缠，埋怨道：“顾依依从毓秀宫不得宠，不见天颜的小秀女，摇身一变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你这雷要是埋得好，还能有她什么事么。”
桑榆垂首认错，道：“的确是奴婢疏忽，原以为让咱们的人在她伤药里下毒，索性毁了她一双腿，谁知道她非但不喝汤药，连着腿伤都是诈病的。顾美人太过谨慎，不好对付。”
陆琅微抽了口恶气，道：“有这番心机城府，她能甘心当个美人么。就冲她勾搭皇上的手段，跑到御马庭里骑乘皇上的赤兔，这胆色有几个小女子做得出来。若不是高人指点，那她的野心就大了。”
桑榆深感顾依依不好对付，陆琅微纵横后宫多年，碰到的对手不计其数，只这回她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娘娘，顾美人为人谨慎，她跟前选用的人都是再三摸底过的，咱们的人怕是一时安插不进去。”
“本宫总觉得顾夭夭在的地方，必定不能风平浪静。”
桑榆道是，“顾府上的姊妹不相亲，瞧顾蓁蓁落魄的样，一辈子守着半身残疾，生不如死。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在议论七王妃的手段，那是一等一的高明，把七王爷的心收的服服帖帖的，还能把一堆眼中钉悉数拔除。”
“静观其变吧。”陆琅微这早膳是用不安稳了，把粥碟往外一推，让桑榆上茶。大清早用浓茶，可见昨晚上没有歇息好，清晨醒来就头疼难忍。
尉迟佑玄每年都安排避暑出行，偏生今年动身随行的人员扩大，连王爷和王妃都请上了，王爷王妃也就罢了，稍带连王爷在外办公务，一府独大的七王妃都随上了，这叫她越发拎不清局面了。
陆琅微打心眼里忌惮顾夭夭，逢着她在的地方总没有好事，尤其尉迟云璟跟他住得不远，虽则这半年来两人没有来往走动，可人心隔肚皮，谁知见了面会不会旧情复燃。“去把二王爷和王妃请来，便说本宫这里有上好的冻顶乌龙。”
桑榆才刚跨出门槛，迎面碰上了尉迟云璟，她笑道：“皇后娘娘才刚说起您，您便来了，真是母子连心。”
尉迟云璟对桑榆客气，道了声姑姑，而后径直走进正殿明间。
第713章 无出终了（三）（）
见到儿子自然是一脸欣喜，适才脸庞上氤氲的不快一扫而光，殷勤招呼他坐下，问道：“用早膳了么，若是没用，一起用了便是。”
圆桌上碟盘铺了一堆，口味繁多，品种更是五花八门，粥饭面汤，一溜排开八碟精致小点心，不管皇后的胃口粗细，横竖摆盘和种类足够匹配皇后的位分。
尉迟云璟看了眼，颔首道：“母后这里的点心好，儿子沾您的光，在您这儿一起用早膳。”
“这说的是哪里话，你若是喜欢，本宫巴不得你天天来这儿用早膳。”陆琅微道，“把王妃也叫上，咱们一家子图个热闹团圆。”
尉迟云璟不忤逆她，顺着她的心意道了声好。
陆琅微略微抬眸看自己的儿子，哪儿都是这么齐全周正，她拍了拍尉迟云璟的手背，道：“璟儿，本宫知道你这阵子受了冷遇，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相信你是懂的。你父皇这人内里城府艰深，这回修直道的事，你跟老五闹得不可开交，他倒好，从中取个平衡，索性把这事儿划给老七管，你们两头他都不得罪。”
尉迟云璟抿了口茶，茶味略苦，桑榆从旁伺候，察言观色是第一等的本事，瞧见二王爷微蹙眉头，连忙换上了一碗厨房现磨上来的甜豆浆。“父皇确实厉害，否则怎么能游戏人间之余，又将朝政牢牢把控在手。他是防着儿子觊觎，用老五来制衡，谁知老五的心思活络，他便把老七拉出来三足鼎立，没准过阵子连老三的闲散的日子也到头了。”
陆琅微脸上浮现云翳，道：“这个老七蛰伏多年，不可不防。还记得旧年他去东越国之事么，因何而去，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至今有没有查到眉目？”
尉迟云璟深有体会，老七一贯没有权势，可来往一行，居然能把行迹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两把刷子是做不到的。“这便是老七厉害的地方。”
“昨晚的事听说了吧。”陆琅微没有用发文的口吻，因为她知道这个儿子一旦上心了，是绝无回转的余地的。
尉迟云璟直言不讳，道：“听说了。”
话不多，只三个字，眼眸沉沉黝黑，眼神坚定不闪烁，只不过还是不留意地吞咽了口唾沫。
陆琅微没法责怪这样的儿子，平素装得再凌厉，碰上了情字过不去。他不是不知道回避，知道母后不喜欢他这般心事，他已经装得疏远不在乎，可身体上的反应却是本能的。她支开了桑榆，要说两句贴心体己的话。“璟儿，你那心思本宫清楚，情难自禁，若是能控制，便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爱了。”
尉迟云璟深知愧怍以对，只不过无法遏制感情的苗头，谁知一不小心就把他的心燃成了不毛之地，越是求不得，越是放不开想得到，这便是人生八苦之一。
陆琅微改弦更张换了思路，堵不如疏。“本宫不怪你，本宫想明白了，你若是喜欢，那便更是要得到手。但是要得到心中所爱，必须要付出代价。”
第714章 止水微澜（一）（）
他那点不堪的心思一直被陆琅微打压，不曾想到有一天陆琅微居然会赞同，他唯有洗耳恭听着陆琅微的善意谏言。“母后有话不妨直言。”
“你父皇乖张纵欲，谁人敢说他一个不是，有胆子说的人，早就五马分尸了。”陆琅微徐徐看向尉迟云璟道，“你应该明白，谁掌握天下的权势，谁便拥有随心所欲的资格。只要你大权在握，本宫可以由着你，本宫并不介意你身畔躺着何人。可眼下八字尚且缺撇少捺的，必须要克制隐忍！”
尉迟云璟审时度势，深谙陆琅微所言属实，他不仅手握了神策军，还暗中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丝绣衣司的端倪。
绣衣司是大江国最隐秘的组织，可谓是皇帝的亲兵，只听令于皇帝一人。尉迟佑玄尽管将兵权一分为二，长安城神策十二营交由他管辖，护卫大江国的雄狮大军交托给尉迟云嵘，但用来保命的绣衣司却一直秘而不宣。
尉迟云璟道：“儿子知道分寸。”
“知道就好，只不过。”想起尉迟云璟的软肋，陆琅微心中始终无法抒怀，“帝王世家，无子终究是大忌，老三在房事上最是勤勉，瞧他世子郡主生了一堆，老五也不相上下，人在外驻军戍边，仍不忘回长安城跟府上女眷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