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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也未撑伞,全身浑湿地消失于大雨深处。回宫后,他命三名太医蹲守永和宫三天三夜,以备险情,另派两名太医至小祠堂,防止云贵嫔旧疾复萌。
永璜见皇阿玛走了,自己仍无颜面见她。将一柄伞塞至言蹊手中,恳求道:“为你家娘娘撑上吧,终究好受些。”
言蹊一把推开伞,“娘娘如今这般,还不是为你所害。有时,爱是爱。可另一些时候,不爱,才是爱。”
永璜隐约明白她的意思。眼见心爱之人沐在瓢泼大雨之中,他痛恨自己的自私与怯懦,可他既不能护她周全,便没必要再现身了。这座城,这宫城中的每一个人,生杀大权皆在皇阿玛手中。在君王的尊严面前,一切人的尊严皆不尊贵。他奔至湖边,她还跪在雨中。他在雨中吹着幽怨的笛声。雨水从笛孔流走,听来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叶瑟觉身子虚透了,伤口也撕扯着疼,眼见自己要犯老毛病,晕倒在地,甚而有了濒死的幻觉。她突唤“言蹊”,言蹊奔来。她虚弱地伏在言蹊肩头,不再置气,不想晕倒。因为,为他们,不值得。
曾经,云锦就死在她面前。那么凉,那么伤,那么真实。她不要活成云锦那样,不要活成后宫诸位嫔妃那样,不要活成男人的附属品。凭什么她要昏厥,她来生病,为他们死去活来。
“言蹊”,她紧紧抓住言蹊衣角,“扶我上轿,我们回家。”
她已离去许久,湖边的笛声犹在肝肠寸断。
回宫后,她速退掉湿衣,到暖炕,裹了五层棉被,将自己的身子暖过来。言蹊简单为她处理伤口后,她问:“有姜汤么?”玉怜端了一炉进来,她想都没想一口饮尽。听说太医送来补汤,她加了几倍的份量喝下。
言蹊一时愕然,可不管怎样,娘娘爱惜自己,她总是安慰的。
睡了半天一夜,她醒来,觉得身体轻快,并未生病。那身体的痛,心中的痛,明明铺天盖地,明明近在昨日。可宫女将珠帘绣幕扯开的一瞬,她头一次感到,宫中的第一缕阳光这般明媚。
第27章 缘定母子()
足有七日,叶瑟浑浑噩噩,靠采花、制胭脂打发时光。这日午后,皇后唤众嫔妃茶叙,叶瑟以风寒为由推了。一刻钟后,太监到永和宫请,“娘娘,您今个儿可务去一趟,皇上同太后也在呢。”
叶瑟懒懒抬头,却不答话。心中对皇上的怨气还未散尽,若他在,自己更不去了。
太监继续跪求,“娘娘今儿若不去,万岁爷说小的也不必回了。今儿可是有要事待商,娘娘就露个面吧。”
叶瑟明白宫中下人的难处,未经梳妆便随太监去了。明明去晚了,却未致歉便坐下。
娴妃娘娘悠悠放下手中官窑彩绘茶盏,“可又多了位慧贵妃呢”,随即瞥见慧贵妃面色生冰,立时住嘴。
皇后今日似对她格外热络,“闲聚不论早晚,云妹妹快坐。”
片刻,又有人步入、请安。叶瑟一听,惊抬头,来者竟是永璜。
她依然不知如何面对他,不自觉地揉起衣袖,坐立难安。
皇上却难得温和,“随意坐吧,璜儿,都是你额娘。”永璜尴尬地在百花中间落座,还刻意避叶瑟远远的。
皇上速啜一口茶,“众位爱妃,今个儿将大伙聚来,只为一事。永璜到了婚配年龄,但既没婚配,便是孩子,没额娘照拂和安排嫁娶诸事终究不便。今个儿,便为永璜选额娘。”
娴妃表情已极不自然,她曾养过永璜三年,相处颇为愉快,可后来因些误会便弃养了。如今,皇上大张旗鼓地为永璜选额娘,不是打自己脸么。
皇上伏下身子,恭谨为皇太后斟茶,“皇额娘,这等大事,还是您来定吧。”
太后这日着西洋绸子,格外容光焕发,“偏这家倚那家的得罪人买卖,哀家可不揽。”
皇上又笑言,“也算不得顶大的事,皇额娘您就随意指一人。”
太后刚饮完茶,又取来果盘中的水果,“若哀家看啊,都好。不如让璜儿自己选吧。”
永璜一个都不想选,于是推脱,“儿臣谨听皇阿玛吩咐。”
皇上久盯叶瑟,不语,皇后轻易捕捉这一切。皇上转头问,“那皇后心里可有主意?”
“阿哥,终归得有人照拂”,皇后浅笑,“后宫嫔妃,位份太低的,怕委屈了大阿哥。嫔位之上的,可就娴妃和云贵嫔没有子嗣了。”
皇上随口问,“娴妃,你可愿意?”
娴妃刚往口中塞一粒樱桃,闻此差点噎着,“非臣妾不愿意,而是上次,臣妾未照顾好大阿哥,难道太后和皇上真放心将大阿哥再交与嫔妾?”
“罢了,上次怪不得你”,皇上朗声说:“那便让璜儿认了云贵嫔做额娘吧。母凭子贵,云贵嫔晋为云妃。”
永璜与叶瑟几乎同时答:“儿臣不愿”、“臣妾不愿”。
“哦”,太后问,“难道云贵嫔同永璜之前便识得么?怎会还未相处便抵触了呢?要哀家看,这样搭配甚好。年轻的额娘不迂腐,不会天天唠叨,不惹儿子烦。”
如此一来,两人默默低头,不再争辩。
这不罚反赏的做法,让叶瑟心头一惊。这分明是,皇上没打算就此饶过他俩。这脑袋,也是暂时给她留着。不过为了告诉她,你的脑袋砍不砍,你自己决定。一旦有分毫逾矩,便立马不留它。
茶叙一完,叶瑟便告了病,不接受任何人拜访,包括大阿哥的请安。
这一日,永璜又来了,他是来告别的,可终究没讲出口,觉太煽情。
临行前,他只是为她斟上一杯早茶,躬身极不熟练地请道:“儿臣恭请额娘喝茶。”
这茶明明是一杯清茶,怎么饮一口却比药还苦。两人无言。片刻,玉怜端来驱寒药汤。她用银羹匙调这味苦药,才饮一口,便放下了,“罢了,本也没病,还医什么呢。”假装冷漠地望了永璜一眼,“我乏极了,你先回吧。”
永璜迅速一瞥,默默低下头,不敢长久注视她,只能在心里反复复习方才那一瞥,“是,额娘。”
玉怜已随叶瑟回寝室。她已走了。永璜环顾四周无人,他捧起药碗,取银羹匙,是她用过的,颤颤巍巍舀一口药汤,狠狠啜饮一口,心底顿时被一片凉意卷了。
这是自己离她最近的一次吧。以后再不会了。
午间,西暖阁。吴总管呈与皇上一封信函,“皇上,大阿哥方才来过,等您不来,留下这封信。”
弘历展开信,却只寥寥数字,“皇阿玛,儿臣已成年,尚未至民间。今日暂别,游历一番,代皇阿玛感受您带给子民的繁华荣光。他日归来,再伴您左右以尽孝心。永璜敬上。”
皇上阖信长叹,“这孩子,这涓滴难事,便要逃避了。”
吴总管凑上愿闻其详,可那日在小祠堂之事,皇上又有口难言,只好问吴总管:“阿忠,你觉朕让云妃做永璜额娘这事可错了?”
吴总管不解其中曲折,不敢妄言,“还不是皇上宠云妃娘娘,赏娘娘个儿子热闹呗。皇上是好心,有何对错。”
“哎,朕此举,可非为云妃,是为永璜啊。这孩子,你试探他时,他缺乏思辨,有时你要跟他掏心窝子说会话,他又立时警惕,打不开心扉。他缺乏一个君王的正确敏感度。他啊,全都反了。”
吴总管不解,皇上倦言:“你先退下吧。朕有事再唤你。”
弘历来回检阅自己的内心,想云妃和永璜一定都怨他这样做。可是,他就是要看看永璜能不能绕过儿女情长这关。若他为了云锦轻易放弃储位,才让他失望呢。一个人在踏上君王之位之前,先要把一颗颤抖的真心剥除得干净。一个男人,越早迈过感情,成熟便来得越早。如今他再设一陷,让永璜认云锦为母。若他能克服心爱之情,真待云锦如额娘,那他的心真强大到无可限量,这才是他看重的男儿。可惜,他究是逃了。
弘历忆起皇阿玛。在他做亲王时,他素觉皇阿玛不喜自己,自己也同他负了十余年气。甚而他离世时,自己不过神伤数日,未感灭顶悲伤。可他自何时感到皇阿玛的爱呢?自他坐上龙椅,发现并没有预想中的焦头烂额,没有棘手的人心向背,没有一堆烂摊子。因为,皇阿玛已为他预想了各种可能的难题,并一一击破。皇阿玛不抢功,他在位诸事皆为儿孙留下好底子,让自己一上来就捡漏,接手一个盛世美名,皇阿玛的名字却鲜为人称颂。这才明白,父爱所谓的深重,和母爱多么不同。也是那夜,他抚桌长哭,心中阵痛难绝,比失去任何珍贵情感都痛。可他没有机会补偿,没有机会致哪怕一句歉或一句谢。就这样,他们今生倏忽而至又倏忽而去的父子缘分已尽了。他唯一的补偿,便是将这份爱传递下去。
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可惜自己如是做了多年,永璜仍不解。
第28章 不若离去()
给皇阿玛送了信函,永璜便回宫简装行囊,摒了所有随从,单骑上路。连次日都不及等,便星夜驰行。
汗血宝马速度确快,夜里也毫不含糊,耳畔驰疾而过的风将他眼角拉出泪。他不知自己是否真哭了。什么是命运?不能心想事成的时候,才发觉有样东西叫做命运。能让一个人对一段爱情死心,最有效之法,是一个强大的情敌。他收获了一个全天下最强大的情敌。却是自己的父亲。
他不告而别,以为人都有失去勇气的瞬间。可他不知,有些瞬间是不能失去勇气的。一旦失去,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
永璜怎有半月未来请安了,叶瑟谴言蹊去打探。言蹊犹疑道:“娘娘,上次。”
叶瑟眉毛一蹙,“如今不同了,我是他可笑的额娘。关心他也是自然。”言蹊只得依言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言蹊便回了,“娘娘,听仆从说,大阿哥已离京半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