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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你还太年轻,休想引我上钩。‘推荐’这个词儿用得不对,匹普先生。另外想个词儿吧。”
我连忙改正说,我非常感谢他提到马修朴凯特先生——
贾格斯先生嚷道:“这才差不离!”
我又接着说:我很乐意找那位老师去试一试。
“好极了。你最好找上门去试一试。我会替你想办法,你可以先到伦敦去看看他的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伦敦?”
我说(同时瞟了乔一眼,见他一动不动,只顾在一旁看着),大概马上就可以动身吧。
贾格斯先生说:“你得先做几件新衣服,可不要工作服。定在下星期的今天动身吧。你做衣服需要钱。要不要我给你留下二十个几尼?”
他满不在乎地掏出一个长长的钱袋,数了二十个几尼放在桌上,推到我的面前。到这时候他才把搁在椅子上的腿放下来。他把钱推过来以后,便叉开两条腿坐在椅子上,一面晃着钱袋,一面瞅着乔。
“怎么啦,约瑟夫葛吉瑞?你好像愣住了?”
乔斩钉截铁地说:“是愣住了!”
“你刚才还说过你没有什么要求哩,可还记得?”
乔说:“刚才说过。现在还是这么说。将来一辈子都是这么说。”
贾格斯先生晃晃钱袋,说:“不过,如果我的当事人委托我送你一笔钱作为补偿,你怎么说呢?”
乔问:“补偿我什么?”
“他不替你干活了,因此要补偿你的损失。”
乔温柔得像个女人似的,把手轻轻搭在我肩上。从那以后,我就时常觉得乔这个人强中有柔,简直像个汽锤——有时一锤砸下来可以砸得死人;有时却连个鸡蛋壳儿都不会碰碎。乔说:“让匹普放下活儿去过荣华富贵的生活,我是最高兴不过的,我真高兴得不知怎么说才好呢。不过,你要是认为金钱补偿得了这个孩子——补偿得了铁匠铺的损失——补偿得了我这个一直跟我最好的好朋友,那你就错了!”
我的亲乔,我的好乔啊!当初我竟一心一意要离开你,对你真太忘恩负义了,现在我仿佛又看见了当时的你,你那铁匠的强壮的胳膊掩着泪眼,你那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你的话音也愈来愈低,终至语不成声。我那一片赤诚、多情多义的亲乔好乔呀,我还感觉到你搭在我胳膊上的那只手满含着深情,在嗦嗦发抖,简直就像天使的飒飒作声的翅膀一样,至今令我肃然起敬!
可是我当时却一味劝乔别难过。这都是因为我醉心于未来的好运,身在茫茫大雾之中,迷途失向,哪里还找得着我们一块儿走过的羊肠小道!我只顾恳求乔把心放宽些:既然他说,我们一直是最好的好朋友,那么我说,今后我们也一定永远是最好的好朋友。乔却只顾用那只闲着的手一把一把抹眼泪,恨不得把眼珠子都要挖出来似的,可是再也没说一句话。
贾格斯先生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似乎把乔看作一个乡下白痴,把我看做这白痴的看守人。他看完这一幕,就把那早已不再晃动的钱袋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说:
“喂,约瑟夫葛吉瑞,我提醒你,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别跟我半真半假耍手段啦。我受人之托,带了一笔礼来送给你,如果你有意接受,只要你说一声,我马上给你。如果你认为——”说到这里,只见乔突然向他做出种种摩拳擦掌的姿势,简直像个凶狠的拳击师模样,他大吃一惊,连忙把话咽了下去。
乔大声嚷道:“照我看是这么着:如果你是存心到我家里来拿我当猴儿耍,那你就过来!我看就是这么着:你要是个堂堂男子汉,你就过来!我看就是这么着:我不跟你闹着玩儿,有种的站出来,没种的滚到一边去!”
我把乔拉到一旁,他马上就平了气,只是亲亲切切地跟我说,他可不能让人家在他家里拿他当猴儿耍;借这句话也向有关人士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表示了规劝之意。贾格斯先生一见乔摩拳擦掌,早就离了座位,退到门口去了。他不想再走进来,就在门口发表了他的告别辞,全文如下:
“唔,匹普先生,你既然就要成为上等人了,我看你还是愈早离开这儿愈好。一准在下星期的今天动身,到时候你会拿到我的印有地址的卡片。到了伦敦,可以在驿站上雇一辆出租马车,直接赶到我那儿。你要明白,这件事我是受人之托,我自己反正什么意见都不发表。人家出了钱叫我来办事,我就照办。这一点你可得明白。你可得明白!”
他说这话时,一直用食指不停地指着我们两个。要不是担心乔会闹出乱子来,他一定还有话要说下去,决不会撒腿就走。
我顿时想起一件心事,便追到三船仙酒家去,因为他雇的马车就停在那里等他。
“对不起,贾格斯先生!”
他掉过头来说:“啊!怎么啦?”
“贾格斯先生,我想我什么事都应当遵照您的指示,办得妥妥帖帖,因此有件事我想最好还是先向您请教一下。在我动身以前,您看我是不是可以去同附近的熟人话别一番?”
他说:“可以。”不过看他那副神气,仿佛弄不明白我问这话是何用意。
“我的意思不光是同本村的熟人告别,还想到镇上去一趟,行吗?”
他说:“行,可以去。”
我谢过他,就奔回家去,到得家里,只见乔已经锁上前门,走出客厅,坐在厨房里的火炉跟前,双手一边一只搁在膝盖上,两眼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烧得通红的煤块。我也在火炉跟前坐了下来,一个劲儿地瞅着炉子里的煤块。半晌两人没说一句话。
姐姐还是靠在她那张软椅里,待在火炉一边,毕蒂坐在炉前做针线,毕蒂的旁边是乔,乔的旁边是我,我靠着火炉的另一边,和姐姐面对面。我愈是看着那些烧得通红的煤块,就愈是不忍心对乔看一眼;我愈是沉默下去,就愈是觉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我才逼出一句话来:“乔,你告诉毕蒂了吗?”
乔回答道:“没有,匹普。还是你自己告诉她吧,匹普。”乔依然望着炉火,紧紧地按住了两个膝盖,仿佛他获得了秘密情报,知道两个膝盖打算要逃走似的。
“我倒觉得还是你告诉她好,乔。”
乔说:“好吧,我说。匹普成了个有钱的上等人啦,愿上帝保佑他!”
毕蒂放下针线瞧着我。乔按住两个膝盖瞧着我。我一双眼睛同时瞧着他们两个。沉默了片刻,他们便都热烈地向我祝贺,可是使我不快的是,这祝贺之中却透出几分伤心的滋味。
我提醒毕蒂(提醒毕蒂也就顺带提醒了乔)要牢牢记住,千万不要去打听,也不要去议论这位成全我交上好运的恩人是谁;我认为他们两个既然是我的朋友,就有义务严格做到这一点。我说,一旦时机成熟,自会真相大白,目前什么也不要说出去,要说也只能说有一位神秘的恩主作了安排,我有指望继承一大宗遗产。毕蒂重新拿起针线,若有所思地朝着炉火点点头,说她一定会多多留神;乔依然按着两个膝盖不放,说:“当然,当然,我也会同样留神,匹普。”说完,他们又向我祝贺起来,然后又表示自己是如何如何惊奇,想不到我居然也要做上等人了,这种话可真叫我听了不高兴。
于是毕蒂又不知费了多少心机,设法让我姐姐多少也知道一些情况。我有十足的把握认为毕蒂完全是白费气力。只见姐姐哈哈大笑,一连不知点了多少次头,毕蒂说一声“匹普”,她也跟着说一声“匹普”,毕蒂说一声“财产”,她也跟着说一声“财产”。我看不过是像竞选演说一样人云亦云地乱嚷一阵罢了,有什么意义?她那种昏天黑地的精神状态,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比喻来描画了。
我要不是有亲身的体验,本来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眼看乔和毕蒂又愈来愈心情欢畅了,可是我却一肚子的郁郁不乐。这次交上好运,要说我对此有什么不满,当然不会;很可能是我自己对自己不满,只是当时自己也不十分明白罢了。
总之,我坐在那里,胳膊肘搁在膝盖上,手托着腮帮,怔怔地望着炉火,他们两个则在一边谈论,说是我就要走了,没有了我怎么办,等等,等等。只要一见他们中有谁瞧着我(他们两个老是要对我瞧,尤其是毕蒂),尽管神情异常愉快,我也以为这是他们对我有所猜疑,因此很生气。其实天知道,他们无论在言语上,行动上,都从来没有这种意思。
遇到这种情况,我往往就要站起来走到门口去闲眺,因为从我们家的厨房门口可以望见外边的夜色,在夏天的夜晚,为了通风,厨房门总是开着的。不瞒你说,那天我抬头望着满天星星,我觉得这些星星都不过是些贫苦下贱的星星,因为这些星星照见的无非是些和我朝夕相处的乡野景物。
后来大家坐下来吃乳酪面包加啤酒当晚饭,我说:“今天是星期六晚上,再过五天,就是我动身的前夕了!五天光阴是过得很快的!”
乔把嘴唇凑在啤酒杯上,瓮声瓮气地说:“是啊,匹普,过得很快的。”
毕蒂说:“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乔,我在想,下星期一我到镇上去做新衣服,还是关照裁缝做好了就留在铺子里等我去穿,要不就送到潘波趣先生家里去。要是拿回来穿,让村里人张大眼睛盯着我看,怪不好意思的。”
乔把面包连同乳酪放在左手掌心里用心切着,又瞟了一眼我那一份分毫未动的晚餐,似乎想起了当年我们比赛谁吃得快的情景,他说:“匹普,胡波夫妇也许想看看你那副上等人的气派呢。伍甫赛先生可能也想看看。三船仙酒家说不定还会当作一件体面事呢。”
“乔,我正是为了不愿意让他们看呀。让他们看见了准会胡闹一气,什么粗俗下流的事儿都闹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