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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去拨门闩鼻。
门闩鼻拨动了,门开了。朝里面一看,桌上点着一支蜡烛,屋里还有一条长凳,一张装有脚轮的矮脚床,床上铺着一个草垫。抬头看时,还有个阁楼,我便喊道:“有人吗?”没有人应声。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便又叫了一声:“有人吗?”依旧没有人回答。我只好退到门外,决不定如何是好。
忽然下起大雨来。在门外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便又转身进屋,站在门洞子里避雨,一面望着门外的夜色。我心里思忖,这屋子里一定刚才还有人,大概是出去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否则这蜡烛就不会不吹灭——想到这里,就想去看看烛芯长不长。我刚一背转身去拿起蜡烛,突然间有个什么东西猛烈地一撞,把蜡烛扑灭了,等到我清醒过来,身子早已让背后甩过来的一个粗大的活结给套住了。
只听得一个人抑低了嗓音骂了一声,说道:“好啊,这一回可让我逮住啦!”
我一边挣扎,一边嚷道:“怎么回事?你是什么人?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的两条胳膊给紧扣在身子两旁,尤其是伤重的一条,给勒得疼痛难挨。我大声叫喊,可是总有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一会儿用手捂住我的嘴,一会儿用胸膛顶住我的嘴,不让我喊出声来。我在黑暗里苦苦挣扎,觉得有个人呼出的热气老是在我的身边。挣扎并不顶事,结果我还是被紧紧地绑在墙上。只听得那人又抑低了声音骂了一句,说道:“你再叫,我马上就要了你的命!”
受伤的胳膊痛得我发晕想呕,这飞来横祸又弄得我莫名其妙,可是我心里却明白他这句话不是光吓吓我的,也许真做得出来。于是我停止了呼喊,竭力想使我那条胳膊松动些,哪怕能松动一分一毫也好。可是绑得太紧,哪里松得开。只觉得这条本来是烧伤的胳膊,如今简直像放在沸水里煎煮一样。
屋子里的夜色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墨黑,于是我知道那人已经关上了窗。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找到了燧石和火刀,就打起火来。火星落在火绒上,他手里拿着根火柴,对着火花直吹气,我睁大眼睛仔细瞧着,可是只看得见他的嘴唇和蓝色的火柴头——这嘴唇和火柴头也只是时隐时显。火绒受了潮了——在这种地方哪有不受潮的道理——落在上面的火花一个接着一个熄灭了。
那人却不慌不忙,用燧石和火刀重新打火。一大片明亮的火花散落在他的四周,我这才瞥见了他的一双手和他面部的轮廓,看见他坐在那里,上半截身子伏在桌子上;除此以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一会儿又看见了他发青的嘴唇,正吹着火绒,接着便倏然亮起一道火光,照见这人原来是奥立克。
我不知道我要找的是谁,可决不会是他。一看见他,我心知自己已落入了虎口,便直愣愣地瞅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用光焰摇曳的火柴点着了蜡烛,随手把火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他把蜡烛搁在一边,好把我瞅个清楚,然后就叉起双手伏在桌上,端详着我。我一看,原来自己是被绑在一架和墙壁隔开几寸的结实的竖梯上——梯子上通阁楼,是固定在墙上的。
相互打量了一阵之后,他说:“好啊,你这一回可让我逮住啦!”
“快给我松绑!让我走!”
他回答道:“啊!我一定让你走!让你到天上去,让你到神仙世界去。很快就打发你走。”
“你把我骗到这儿来,要干什么?”
他狠狠盯了我一眼,说:“你还不知道?”
“你在黑地里暗算我,是什么道理?”
“因为我要一个人悄悄儿干,不要一个帮手。两个人的嘴巴再紧,也紧不过一个人。哼,你这个死对头,瘟对头呀!”
他坐在那儿,叉起胳膊搁在桌上,自得其乐地看着我这般光景,又是点头拨脑,又是暗自得意,那副狠毒的样子使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我默默地打量着他,只见他伸手到身边墙角落里取出一支包铜枪托的枪来。
他做出似乎要瞄准我的姿势,说道:“这玩意儿你认得吗?记得在哪儿见过吗?快说,你这狼崽子!”
我回答道:“记得。”
“我在那个地方的差使,是你给断送的。就是你。你承认不承认?”
“这我有什么办法?”
“你干的好事!光是这一件就够你的罪名了!这还不算,你竟还胆敢来破坏我和我心爱的姑娘的好事!”
“我什么时候坏过你的事?”
“你什么时候没有坏过我的事?你天天在她面前搬嘴,说我奥立克老头的坏话!”
“是你自己在说自己的坏话,是你自己自作自受。要不是你自己先败坏自己的名声,我怎么坏得了你的名声!”
“你胡扯蛋!”接着就把我和毕蒂上次见面时说的那几句话搬了出来,说道:“你不是说过,你这一辈子不论费多大气力,花多少钱,不把我撵出本乡就决不罢休吗?那么我倒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要把我撵出本乡,今儿晚上再不下手就要后悔莫及了!哎呀呀,不要说把你的家当全部赔上,你就是再花上整整二十倍的钱,也大大值得!”看他,张着猛虎似的血盆大口,冲着我晃了晃那只厉害的大手,我觉得他这话倒是不假。
“你打算拿我怎么样?”
他在桌子上重重地击了一拳,拳头一落到桌上,身子呼地站了起来,这就使他的话格外显得气势汹汹,他说:“我打算要你的命!”
他探出了身子,睁大眼睛瞧着我,慢慢放松了拳头,用手抹一抹嘴唇,好像为了想吃我的肉馋得都流了口水似的,一会儿才重新坐下。
“你从小就一直碍着我奥立克老头的事。从今天晚上起你可碍不着我的事了。我再也不会看见你了。你上西天去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到坟墓的边缘,便急得什么似的四下打量,想看看可有办法逃出这个罗网,可是哪里逃得出去。
他重又叉起胳膊搁在桌上,说道:“要了你的命还不算,连你身上的一块布角,一根骨头,我也不会让它留在世上。我要把你的尸体背进石灰窑去,烧得连骨头渣也没有——像你这样的货色,我一次可以背上两个——让人们去猜上一百年吧,谁也别想知道你的下落。”
于是我的脑子便以难以想象的敏捷,一件一件想象着我这样一死之后势将引起的后果。那时候艾丝黛拉的父亲准会认为我是有意丢弃他,他准会被逮捕,临死还要怨我;赫伯尔特看到了我留给他的信,一打听我总共只在郝薇香小姐家的大门口站了片刻,连他也难免要对我怀疑;乔和毕蒂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我那天夜里对他们怀着多大的内疚,谁也不会知道我遭受了多大的变故,我的一片心意是多么真诚,我经历了多么痛苦的煎熬。迫在眉睫的死亡固然可怕,但远比死亡可怕的是唯恐身后蒙受不白之冤。一连串的念头飞快闪过,一下子我又想到了自己将来还要遭到后人的唾弃——譬如遭到艾丝黛拉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的唾弃——可是那坏蛋的话还没说完呢。
他说:“喂,狼崽子,我宰了你,等于是宰了一头畜生。今儿我非宰了你不可,捆住你就是为了要宰了你——不过不忙,我倒先要好好瞧一瞧你,好好气一气你。唉,你这个死对头呀!”
我又想大声呼救了;可是我比谁都明白,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能指望谁来搭救我呢。眼看他坐在那里瞅着我冷笑,我对他又是鄙夷,又是咬牙,于是便拿定主意,紧闭着嘴唇不吭一声。我下定决心,千万千万不能向他哀求,便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跟他拼。在这危急万分的当口,虽然我想到了其他的人,就都软下了心肠;虽然我低首下心地向上帝乞求宽恕;虽然我想起了自己没有向我至亲至爱的人们告别,而且再也无法向他们告别,无法向他们表明自己的心迹,也无法恳求他们体谅我不幸的错误,为此心里不胜伤感;可是对于他,即使我已是奄奄一息,只要能有办法宰得了他,我也决不手软。
看来他是在喝酒,眼睛通红,布满血丝。他脖子里挂着一个锡酒瓶——他一向就是这个脾气,老是把酒啊,肉啊挂在脖子里。如今他把酒瓶送到口边,狠命喝了一口;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烧酒味儿,他脸上也马上泛起了一阵红光。
他又叉起了胳膊,说道:“狼崽子!奥立克老头来说件事情给你听听。你那个泼妇姐姐,完全是你害了的。”
没等他拖拖沓沓、结结巴巴地说完这两句话,我的脑子早又以难以想象的敏捷,把我姐姐当年突遭袭击、得病致死的经过,从头至尾回想了一遍。
我说:“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流氓。”
他一把抓起了枪,冲着我的方向,朝半空中猛砸了一枪托,反而喝道:“我说是你害的就是你害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那一天我悄悄摸到她背后,就像今天晚上悄悄摸到你背后一样,我狠狠给了她一家伙,只当已经把她打死,就丢下她走了;要是那会子她附近也有个石灰窑的话,她还会有命吗。可是这都不能怪奥立克老头,她是你害的。你得宠,我受人欺负,挨揍。奥立克老头是吃这一套的吗?这笔债现在要你来还。你自己做事自己当。”
他又喝起酒来,越发凶相毕露。我看见他侧过酒瓶来往嘴里灌,便知道瓶里剩下的酒不多了。我完全明白他是借酒壮胆,喝完了这瓶酒就要结果我的性命。我知道那瓶里一点一滴的酒,就是我一点一滴的生命。我知道,我马上就要化作一堆白烟,同刚才犹如报信幽灵一般向我悄悄扑来的那股白烟混而为一,等我化作白烟以后,他马上又会像上次打倒了我姐姐以后一样,连忙赶到镇上去磨磨蹭蹭东逛西荡,家家酒馆都要串到,故意让人家看见。我转得飞快的脑子,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