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乱钻无事忙。特拉白的小厮说,他亲眼看见我离了郝薇香小姐家门口,向我吃饭的那家饭店而去。于是他们就请特拉白的小厮做向导,来到这座水闸小屋,不过我是撇开镇上的大街抄小路到沼地上的,他们却是走的大街。一路上,赫伯尔特心想,有人请我到那里去,说不定当真有什么重大的缘故,或许蒲骆威斯就能因此而得以安全脱险呢;如果确实如此,那么,外人夹杂其间也许就会坏事;因而他便让向导和史塔舵两个人守在石坑边上,他一个人继续向前走,在小屋周围转了两三个圈子,想先弄弄明白屋子里边是否一切顺当。他听了一阵,什么也听不清楚,只听得有一条低沉而粗糙的嗓子不知在说些什么(其时当是我思潮起伏、感慨万千之际),最后他甚至疑心我会不会不在屋子里,恰巧这时我扯直了嗓子大叫起来,于是他立即应了一声,冲了进来,史塔舵他们也紧跟着冲了进来。
我把屋子里的一切经过情形也告诉了赫伯尔特,赫伯尔特听了,主张不管夜有多深,应当立即到镇公所去告状,要求他们出拘票逮捕奥立克。可是我早就考虑过,这样一来,我们就得被绊住在那里,要不也得在明后天赶回那里,那岂不就断送了蒲骆威斯的性命。赫伯尔特也不能不承认我说得有理,于是我们只好权且作罢,暂时不去找奥立克算账。处于眼前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认为对特拉白的小厮也以尽可能不声张为宜。因为我深信,要是让他知道了由于他爱管闲事,无意中救了我的命,没有烧死在石灰窑里,那他一定懊恼得要死。倒不是因为特拉白的小厮心地不善,而是因为他实在活跃得过了分,天生喜欢新鲜花样,喜欢追求刺激,不惜拿别人开心。我们和他分手的时候,我送给他两个几尼(看来他很满意),还向他道歉说,从前实在不应该把他看得那么坏(他听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星期三已迫在眉睫,我们决定三个人合乘那辆雇来的马车,当夜赶回伦敦;这样也可以在夜来的那一幕险遇尚未引起流言蜚语之前,早早离开这儿。赫伯尔特买了一大瓶药水替我搽胳膊——搽了一夜的药水,我一路上才算勉强忍住了疼痛。到得寺区,天已大亮,我立即上床睡觉,整天躺在床上。
人躺在床上,心里只忧自己会病倒,明天不能照计行事,思来想去苦恼极了;我没有因此而忧出一场大病来,这才真叫希罕。其实,要不是想到明天事关重大而强自挣扎,我这样忧思如焚,再加上连日来心劳神疲,肯定早就把我拖倒了。这一天盼得我好不心焦啊!这一天的影响是多么举足轻重啊!这一天如今虽已近在眼前,可是结果如何,却是多么神秘莫测啊!
为安全计,我们当天不能再和他联系,这是不言而喻的,可是这一来却又增加了我的不安。只要一听到有脚步声,一听到有什么响动,我就会胆战心惊,只当他已经被查获,被逮捕,有人给我送信来了。我相信他已经被捕,决不会有错;相信这不是我的过虑或预感,我脑子里的这个知觉要可靠得多;相信他被捕以后,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让我知道了。可是白天过去了,始终没有传来什么坏消息;夜幕降下以后,我又转而担心自己等不到明天天亮就会一病不起,这份压倒一切的恐怖主宰了我整个的心灵。我的胳膊火烧火烫,搏动不已;脑袋也火烧火烫,搏动不已;恍恍惚惚觉得神志已经开始错乱。于是我就数数,数到成百上千,好证明自己并未精神错乱,还背诵了几段从前读过的诗文。有时候脑子疲倦了,实在管不住了,也会打一会儿盹,或是忘了数下去,等会儿惊醒过来就会对自己说:“可不是,果然神志错乱了!”
他们俩成天让我安安静静地休息,不断给我换绷带,给我喝清凉的饮料。我每次睡醒过来,在水闸小屋里一度有过的那种感觉总又会重现,总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搭救蒲骆威斯的机会已经错过。到了午夜光景,我爬下床来,去找赫伯尔特,只当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星期三已经过了。这是那天夜里我在焦躁不安中最后一次徒自消耗精力,以后我就睡熟了。
醒来时从窗口向外一望,已是星期三的破晓时分。桥上眨巴着眼睛的灯火已经暗淡了,朝阳像一片熊熊的烈焰出现在天边。泰晤士河依旧显得那么阴暗而神秘,横跨河上的一座座桥梁渐渐泛出了青灰色,透着几分寒意,天空里火烧一般的红霞,也偶或给桥顶抹上一点温暖的色彩。沿着鳞次栉比的屋顶望去,只见教堂的钟楼和塔尖耸入清澈异常的晴空;太阳升起了,河上宛若揭去了一层幕幔,水面顿时冒出万千金星,闪耀成一片。我也宛若揭去了蒙着我的一层幕幔,只觉得体魄壮健,精神饱满。
赫伯尔特睡在自己床上,我们的那位老同学则睡在沙发上,两人都还熟睡未醒;没有他们帮忙,要我自己穿衣服是不行的,不过我还是添了点煤,把尚未熄灭的炉火重新烧旺,替他们煮了些咖啡。过了一会他们起来了,看去也都显得体魄壮健,精神饱满;于是我们打开窗户,让清晨的凛冽的空气流进来,望望河上,只见河水的流向还朝着我们这一边。
赫伯尔特快活地说:“磨池浜那边的朋友呀,到九点钟河水改变流向的时候,你就做好准备,等着我们吧!”
第55章()
三月天气,阳光已颇有热意,寒风却还料峭——阳光底下已是夏季,背阴之处却还是冬天。我们都穿着厚呢上装,我还带了一个包。包里只能装上几件少不了的东西,其他一切身外财物都抛下了。我此去究竟上哪儿,日子怎么过,何时能回来,这种种问题,我心里还没有一点数,我也不去为这些问题多烦神,因为我一心只想着要使蒲骆威斯平安脱险。走出门口,停下来回头一望,心里才纳闷了一下:我这辈子就算还能见到这个住所,到那时也不知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我们慢悠悠地逛到寺区的石埠跟前,在那儿又闲逛了一会,装出好像决不定要不要下水的样子。当然,我事先早就把船预备好,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当时除了经常厮守在寺区石埠跟前的两三个船夫之外,没有什么人看见我们,我们故意稍示犹豫之后,就上了船,解缆而去。赫伯尔特划前桨,我掌舵。时间是八点半,眼看就要满潮了。
根据我们的计划,九点钟满潮,潮水开始退落,我们可以顺流而下,一直划到下午三点钟;三点钟潮水改变流向以后,我们打算再逆流慢慢划下去,估计划到天黑,可以到达肯特和艾塞克斯之间,那就已经过了格雷夫森好大一段路了;那儿河面宽阔,又是个冷僻的所在,沿河居民寥寥,却不时有一两家冷落的小酒店,可以任意拣上一家歇下。我们打算就在那儿过夜。开往汉堡和鹿特丹的轮船在星期四上午九点钟左右由伦敦开出。我们可以根据我们停泊的地方,推算出这两艘轮船路过那儿的时间,哪一艘先到就招呼哪一艘,万一第一艘上不了,还有第二次机会。反正每艘轮船的标志我们都记熟了,能够识别。
一番心愿,终于要去实现了,我的心情不觉为之一舒,几小时前的那种心境简直已不能理解。空气清冽,阳光和煦,小船轻划,水流滔滔,这一切都使我精神振奋,增添了新的希望。河水也伴着我们一起向前奔流,一路上仿佛还在同情我们,激励我们,鼓舞我们。我坐在小船里什么用处也没有,真觉得丢人;不过我这两个朋友却是少有的划桨好手,他们划起桨来从容沉着,可以这样划上一天。
当时泰晤士河上的轮船还远远没有今天这样来往频繁,河上的划子船却要比今天多得多。驳船、运煤帆船、沿海航船,这些大概都和今天不相上下;只有轮船,大小轮船一起在内,则还不到今天的十分之一、二十分之一。那天上午,虽然时间还早,河上已有不少小船往来各处,还有不少驳船顺流而下;那时候,驾一条敞篷的划子船在伦敦各桥之间航行,要比现在容易得多,也普遍得多;所以我们就在许许多多轻舟舢舨之间快速前进。
一会儿就过了老伦敦桥,过了停满牡蛎船和荷兰船的老鱼市场,过了白塔和叛徒门'1',来到了密密层层的船舶中间。这儿有开往利思、阿伯丁和格拉斯哥的轮船,装货的装货,卸货的卸货,我们从旁边划过时,只见一艘艘都如巨人矗立在河上;这儿有大批大批的煤船,舱里的煤一吊起来,浮码头上的卸煤工人就都纷纷跳上甲板,免得船身倾侧,于是吊起的煤都劈劈啪啪卸在驳船上;这儿还停泊着一艘准备明天开往鹿特丹的轮船,我们就看了个仔细;另外还有一艘明天开往汉堡的轮船,我们便从它的牙樯下穿过。我坐在船尾,如今已看得见磨池浜和磨池浜的石埠了,心头便不禁狂跳起来。
赫伯尔特问道:“看见他了吗?”
“还没有。”
“好极了!他要看见了我们,才可以到河边上来。你看见了他的信号没有?”
“好像看见了,不过还看不大清楚。——哦,这下子可看见他了。加油划!慢,赫伯尔特。好,停!”
我们轻轻地往石埠上一靠,才一转眼工夫,他便上了船,我们又继续前进了。他穿一件水手穿的斗篷,带着一个黑帆布包,样子完全像个领港人,我看着满意极了。
他一坐定,就搂着我的肩膀说:“好孩子!有良心的好孩子,你干得好。多谢你啦,多谢你啦!”
于是我们又在密密层层的船舶之间迂回穿行,一路上避开了生锈的锚链、磨得起毛的粗重麻绳、时起时伏的浮标,我们的小舟过处,随波逐流的破木桶一时沉到了水下,漂在水面的木片刨花冲得四散,碎煤浮渣纷纷向两旁飞溅。我们一路迂回划去,从一个个船头人像下面穿过——这些雕像,男的都刻成散德兰的约翰'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