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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鲁国这位周游四方的圣贤诞生到今日,世界东方衍生的龙子龙孙们举目远眺时,却发现这块本是闪闪发光的大地,被一个仅仅只有两百五十来年历史的西方大国气焰嚣张地远远甩在后面。
那个国家是谁?比“学而优则仕”更“优”的梦在激荡着哪个奇异的民族?
是的,确有这样一个梦。这是一个西方人的梦。它的时间仅有两百五十多年,比东方泱泱大国的历史少了二十倍,比东方圣人的诞生时间晚了十倍。
这个梦是从英吉利海峡的普利茅斯港出发的,它乘着“五月花号”的小帆船,经过数月的惊涛骇浪,初冬的一个早晨,抵达一块叫“詹姆斯顿”的北美狭长地带,并开始在那儿插上一面米字旗。后来这面米字旗改成了星条旗,于是诞生了一个新的合众国,英文简写为USA。从此,“五月花号”的小帆虽然永远不再启航,但成千上万的“六月花号”、“七月花号”及包括沉没的铁达尼号在内的无数帆船与铁船都涌至那块狭长地带,由于越来越多的帆船与铁船涌来,狭长地带渐渐扩张,再扩张,一直到可以称霸全球的今天……。
这就是被现代人类治国专家们长期崇尚、叫那个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想大声说话的国家的人无比骄傲的“美国梦”。
“更多更好,永无止境……”起初代表这个简单思想的“美国梦”,后来在《独立宣言》中便化作了这样一些庄严的语句:一切人生而平等,生存、自由、追求幸福是“天赋人权”。
IF WE CAN DREAM IT,WE CAN GO IT——在佛罗里达宇航中心的铝合金门上,美国人铭刻下了这句话,它译为中文就是:只要我们能够梦想,我们就能够实现。
我似乎明白了东方人与西方人在行为与观念上的差异,也似乎多少明白了这两个世界为什么在历经近一个世纪的争斗后,今天仍然时常表现出各不相让、各不理解的某些原因。
东方人以追求圣贤与完备自己的学问为自己所要实现的人生之梦;
西方人以追求无限的个人自由与幸福为自己所要实现的人生之梦。
两种梦带着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识,不同的观念,不同的信仰,甚至不同的文化背景与政治……
我由此终于明白了上面的问题而不用去解释为什么同是年少或年青的孩子们在一起比较时,我们中国的孩子在计算和学问上总能拿冠夺王,而在实践和创新上美国的孩子总是优先争胜。
东方人总是以自己悠久而辉煌的历史自豪;
西方人则把实现今天和明天的美满幸福当作自己的生活目标。
其实,西方人追求的“梦”的实质,是一种精神的张力,这种张力产生出了这样的制度:多党议会、民主国体、崇尚自由一一当然都是资产阶级的。这种精神张力下的人便诞生了林肯式的政治家、卡内基式的经济学家和比尔·盖茨式的科学实业家,同时也滋生出了“猫王”式的摇滚疯狂、无法抑制的爱滋病蔓延和狂轰滥炸南斯拉夫的称霸嘴脸。
中国人的“学而优则仕”的梦,带给后来几千年的历史是什么呢?当然有很多很多进步与无数伟人的出现,但同时带给我们这个古老民族更多的是制度的死板,国体的专制,思想的封闭,还有其它许多许多……
说来也巧,那天在南京采访,朋友们说你写中国高考问题,那就不能不到我们南京的夫子庙那个“大考场”看一看。到了夫子庙,我抬头只见一座四角飞檐、走马腾龙的大阁中央闪出四个金光大字:江南贡院。
中国“第一古考场”就在眼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寻来全不费功夫。
走了几十所现代学校和高考的考场,我一直在寻觅古代中国的考场是什么样?并想由此把中国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考试国和历史最为悠久的考试作一比较,从中求得某种关联。我始终认为今天中国的高考到了如此白热化程度,总不会没有一点历史的相关因素吧。结果如何呢?
在现存最大的中国古“考场”里,我发现了历史的许多相似之处一一
话说公元1368年,一位名叫朱元璋的农民领袖,举着起义大旗,横卷黄河两岸,推翻了元朝统治,重建起以汉族地主阶级为主体的明王朝。朱元璋在历代封建皇帝中,可算得上一位明君,为使明朝江山长治久安,他把选拔人才放在头等大事位置上,并在定国大策时说:“为天下者,譬如作大厦,非一木所成,必聚材而后成。天下非一人独理,必选贤而后治。故为国得宝,不如荐贤。”
在朱元璋之前,中国封建社会已走过千余年,前五百年,治国选官,都是以自下而上的选拔和自上至下的赏赐为主要途径。从尧舜禹夏商周始的奴隶社会起,推举和“传子”几乎是整个中国古代社会统治的基本模式。当然这过程中也有一些是通过比考选拔出的用人先例。《周礼·地官·乡大夫》中便有这样记载:“三年则大比(考试),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能者(即考试选拔德才兼备者)。”秦汉封建王朝的建立,这种原始选拔人才的方式有了一定的改进,但基本形式依旧如故,只是更加强调了礼贤养士风气,所以这段历史上出现过像“窃符救赵”、“千金市骨”、“完璧归赵”、“毛遂自荐”、“悬梁刺股”等许多经典故事,但真正采用考试方式选官取士则是从公元607年的隋朝开始。隋皇帝的一项诏令:“文武有职事者,以孝梯有闻、德行敦厚、节义可称、操履清洁、强毅正直、执宪不挠、学业优敏、文才秀美、才堪将略、膂力骁壮十科举人。”第一次提出了“科举”二字,这也是中国封建社会“试策”取士治国掀开了值得记载的辉煌一页。从此,科举考试,金榜题名、“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等令普天下读书人目眩眼亮的词汇便一直延至二十世纪。虽然科举录用人才制度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它毕竟给那些无官无禄的平民子弟,提供了可以平等登高攀峰的金梯。
科举的考试极其复杂,有乡试、会试、殿试,而各朝代的叫法也不尽相同。以明朝为例,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三年一次。明朝乡试最早主要以南京的国子监为第一考场,明都迁至北京后,故南京的考场就改称为“江南贡院”,且始终是全国最大的乡试考场,直至清末废除科举之日。会试是由礼部主持的国家级考试,能进这一级考试者便是俗称的举人。殿试是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最高级考试,状元就是从这一级考试中诞生的。殿试的名次分一、二、三甲。一甲三人:头名是状元,二名是榜眼,三名叫探花。其余称作进士。有道“连中三元”,即为乡试第一名,又获会试第一名,再获殿试第一名。其实这“连中三元”者太少了,在明代仅有黄观、商辂两状元中得。“状元”是科举考试金字塔的塔尖,也是旧时读书人的最高境界,自唐高祖武德五年的第一位状元孙伏迎起,至清光绪三十一年最后一名状元刘春霖止,在长达一千二百八十余年的漫长岁月里,中国先后产生过可查得名字的文武状元约一千四百来名。
“十年寒窗无人晓,一朝成名天下闻。”科举时代,谁能中得状元,不仅能成为所有天下读书人敬仰的塔尖儿人物,更重要的是一般状元都由皇帝亲自封爵颁禄,而且一旦成为状元,不管你以前家贫如洗,或者沾有什么污垢之名,皇帝的封爵即刻可使你门第升天,苦尽甘来。从旧式的科举考试程序看,能获得状元称号也实则不易,虽然旧制度中常有买卖禄位,一些失意文人又编了许多像“陈世美”这样被人贬骂的忘恩负义的坏状元,但百姓心目中还有像吕蒙这样刻苦攻读、终成大器的好状元。无论如何,状元作为读书人考试能获得的最高境界,它已经作为一种“考试文化”深植于民族心理之中,要不今天我们为什么把考进北大、清华等名校或者在当地考得最好的学生总是美誉为“状元”呢?
我虽不知自古以来的状元是否真有滥竽充数者,但我从小知道自己的老家有两位考上状元的人非常了不起。一位是咸丰六年考上状元的翁同和,他做了清朝两代皇帝的师爷,中国最早举起“开放门户”大旗的就是他,而他鼓动光绪皇帝与腐朽没落的慈禧太后斗争,在一百多年前掀起的那场惊心动魄的“百日维新运动”,使这位状元先生永垂青史。康有为称翁同和是“维新第一师”。另一位便是光绪二十年考上状元的张謇,从这位“不敢惊天动地,但求经天纬地;不敢指望立竿见影,疗治古国千年沉疴,但求播种九幽之下,策效百岁之遥”的实业救国、教育救国者身上,我感觉到了状元的力量与智慧,状元的胸怀与追求。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不甘落后、不畏艰难、努力苦学、勇于进取的品格,自古人们便对获得最大成功的“状元”们总是给予褒奖。
天下读书人以当状元为荣,本身并不为过,问题是状元的产生过程让人感到心惊,又让人感到恐惧。
南京的“江南贡院”始建于南宋乾道四年(1168年),最初仅供县、府学子考试用。朱元漳定都南京后,此处集乡试、会试于一地。到清代,江南贡院发展更快,尤其是康熙年间,苏皖分建两省,而两省政治、军事仍旧一体,乡试也沿袭明制,故此地一直成为全国云集学子考试的最大场所。我虽未能看到古考场“江南贡院”当年恢宏的原貌,但当我见到这座位于金陵东南隅风水宝地的古考场遗址和博物馆时,仍心潮澎湃。仅清朝的二百六十七年间,江南贡院卫就诞生了五十八位大状元。江南才子唐伯虎、画坛怪杰郑板桥、《西游记》作者吴承恩、《儒林外史》作者吴敬梓和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陈独秀先生等等都曾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