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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明不知该不该拦，无措的望向还站在殿脊上的顾容止，希望能得到命令。
却只看到白袍如雪的顾容止，默默的站在那里，好像要站成一座雕像。
居高临下的目光，跟随着叶琼姜的身影，握剑的手指，紧了又紧，松了又松，终究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围堵在路上的御林军，随着莫华前进的脚步，因为没有得到任何命令而知如何是好，只能缓缓的倒退。
包围着中间的两个人，缓缓向城门移动，看来到不像是包围，反而像是在保护。
“父亲……”
藏书阁上，小严子感受到怀中太子殿下反抗的力道全无，少年的力道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
顾瑀默默的望着父亲，从他所处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顾容止的后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可是，就算只是背影，他忽然感到，在这一刻的父亲，那背影里所透出的竟是难以言喻的疲惫。
那向来挺拔的脊背，此刻也仿佛有了一点点常人难以察觉的佝偻。
父亲……
他默默的看向那渐行渐远的女子，在父亲的心中，对琼妃也许并不是全无一丝感情的吧……
心口莫名一痛，那颗泯灭一切情感的心脏上，刀雕斧刻坚硬如铁的壁垒，竟出现了一丝裂痕，露出脆弱的灵魂。
那场与大神官破釜沉舟般的交易，还要继续进行么？
如果是这样的父亲……
他从不知道，那个如同一座高山般承受了众多困难，却仍然屹立不倒，将他庇护在怀中的父亲……
也会如此筋疲力尽。
被松油火把照亮的皇宫之中，被夜风吹拂得明明灭灭，缓缓移动的包围人墙，寂静而诡异，分外让人感到不安。
顾瑀的内心还在天人交战。
直到皇城北门那雄壮的轮廓出现在昏暗的夜色之中，叶琼姜才终于缓缓的回过头去，向着那依旧站在殿脊上的男子望了一眼。
白衣如雪，月圆如轮。
凛凛清辉之下，那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那一双清澈见底的星眸，那修长高大的身姿。
仿佛此生第一次的初见。
此生爱恨，此身纠缠，再向前一步，便要彻底决断。
这个曾让她豁出性命，用尽全力去爱过的男人，最终成为了她这一世心尖上最深的伤痕。
最爱的，最恨的，都是他。
隔空交汇的目光，令人心悸摇曳，不停跳动的火光让人眼眸酸痛难当。
有泪水缓缓滑落，并不是余情未了的伤痛，这一次的泪水，是哀悼过去，也是结束过去，重新开始。
反手紧紧握住身旁男子的手臂，她没有留恋的转回头去，跟随着莫华的脚步，铿锵有力的向北门决然而去。
明灭的火光之中，女子脸庞上的泪痕被夜风吹去，白皙的脸庞上焕发出非凡的光彩。
在距离北门还有十多丈远时，那两扇厚重的城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咯楞楞”铁轴转动的声响传出，缓缓开启的城门，张开的间隙可以看到外面旌旗招展，战马如流，腾腾的杀气从外面一拥而入。
铁甲霜骑，军容肃杀，悄然无声，却宛如匍匐在暗夜中等待奇袭致命的凶兽！
两队骑兵霎时沿着张开的间隙奔驰而入，整齐划一的列阵在前。
所有人都愣住，疑惑的盯着这不请自来的军队，想着到底是哪位将军，竟然这么晚了带兵进入皇城。
向天明更是惊奇万分，他身为统帅御林军的右骁卫，身负保卫皇宫的重任，任何人的出入都会在他这里报备，尤其是这种帅军而来的。可这一次，竟然没有任何人跟他打招呼。
而且，更奇怪的是，没有自己的命令，这守城的校尉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这……这实在是……不合情理啊。
除非是，对方奉秘旨行事……
第195章 什么都不知道（）
藏书阁距离这里已经很远，眼看着马上就要得到自由的琼妃，竟然被这突然而入的骑兵拦住，顾瑀落下的那颗心又跟着悬起，只是离着太远，以他的目力，黑夜之中虽有火把照亮，但到底光线有限，看不太清。
只隐隐约约看到那终于洞开的城门外，有一骑缓缓行入，战马步伐优雅，却分外肃杀，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间上。
铁甲铮铮，傲骨嶙嶙，一昼夜的疾驰，并没有让马上的骑士露出丝毫疲态。头盔外沿溢出的华发也在火把照耀下变作了暗褐。
叶琼姜和莫华均抬头望去，只见那骑士穿过拦在面前的两队骑兵，越众而出，鹰隼一般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刚毅的脸庞不怒自威，沉声道：“乱臣贼子，还不快快拿下！”
积威之重，若落雷惊声！
莫华猛然感到身旁一沉，与他挽着手的女子蓦然浑身颤抖起来，直直的望着那战马上的重威之将，颤声道：“父亲……”
“是！”
军令如山，叶圣丰一声拿下，列队的骑士立刻执行。
他们是辛国的将士，面对敌国的皇帝，没有御林军的犹豫不决，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霎时将向天明的御林军排挤在外，将莫华和叶琼姜重重围住。
“哈！”
吐气开声，手中长矛同时举起，刺到两人身前。
只需叶圣丰一个命令，圈中的两人就会被扎成刺猬。
莫华微微皱眉，眼前的局势十分不利，可他却无暇顾及，只因身旁的女子此刻仿佛整个人都已经瘫软了，若不是他用力支撑住她，恐怕叶琼姜便会软倒在地。
她的身子，抖如筛糠，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丁点血色，哪怕是在这昏黄的火光照映下，依然苍白如雪。
“父亲……”
望着这眼前招展的旗胜，望着这包围在身边四周的将士，望着那战马之上威仪不凡的将军，叶琼姜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捏住。
让她怀疑随时会承受不住的爆掉。
她有想过，顾容止不会这么轻易的放他们离开，可是，她玩玩没有想到，等在面前拦截她的，竟然……竟然会是自己的父亲！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叶圣丰，拢着缰绳，脚跟一磕马腹，战马缓缓的前行两步。
头盔里的双眼看向被围困在圈中的女儿，叶圣丰沉声道：“还不过来？”
叶琼姜浑身乏力，置若罔闻，只是呆呆的望着父亲，眼里透露出痛苦挣扎的光芒。
叶圣丰皱眉，声音愈发低沉：“快过来，待为父为你去七皇子面前求情，念你一时糊涂，已有悔改之意，相信七皇子看在为父为他征战的份上，应该会原谅你的。”
叶琼姜听得心中一颤，满口苦涩。
原谅？伤害她如此之深的人，最后竟然是要求取伤她最深之人的原谅？
叶圣丰目光再转，落到莫华身上，淡淡声道：“阁下虽然年轻，但也应有身为男人的担当。希望阁下不要堕了曾经身为天子的骄傲，拐骗小女作为挡箭牌实非君子所为。”
莫华转目望向四周，洒然一笑，轻轻推了一下叶琼姜，低声道：“琼姜，去你父亲那吧。”
叶圣丰带来两千多人马，骁勇彪悍，军容严整，浓烈的杀伐之气堵住了任何何以逃脱的可能。顾容止，已经势在必得。如果必然要死，就死他一个好了。
身死国灭，他并不特别怨恨。
天理昭昭，当初镇压神龙的祖先，恐怕也会预想到最后灭国的根由。
心中那一点隐隐痛处，是不能跟叶琼姜长相厮守的遗憾之情。
因情误国，父皇对他的四字评价和担忧，他终于能够完全的理解和体会。
只是人活一世，纵情恣意，又有何不妥？
整日正襟危坐，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那样的人生，又有何意义？
推出去的手，被一双冰冷的玉手按住，莫华抬起头，赫然对上女子明亮的眼眸，坚韧的光芒是任何人任何事都难以撼动的强大。
她按住他的手，却回头望向父亲，一字一字道：“父亲，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你！”
叶圣丰眼角怒张，“放肆！赶紧给我滚过来！你是我叶圣丰的女儿！你跟着他，就是叛国！我叶氏，忠烈满门，何曾出过你这等逆子！简直大逆不道！”
“琼姜。”莫华微微向着叶琼姜摇头，今夜局势他已经彻底颓败，她又何必为了他这将死之人与父亲闹翻？
叶琼姜不仅是辛国的子民，更是将军之女，与顾容止是御赐姻缘。她若回去，有顾瑀的认同与保护，相信顾容止也不会折磨于她……
叶琼姜不看他，只是更加用力的握住他的手，目光凛然，笔直的迎向叶圣丰，声音淡然若风吹柳絮，却坚定不移，至死不渝，“那就叛国吧。要么，你放我们离去，要么，就让我们一同死在这里。”
“琼姜……”莫华大震。
仓啷一声，叶圣丰抽出腰间宝剑，双眼喷火，“你这是……在逼迫为父！”
叶琼姜淡然冷笑，仰起头来，细细的脖颈曲度优美，“女儿就算死，也不愿苟且偷生，受人凌辱。”
叶圣丰听出她话中有话，怒意略缓中赫然发现她那掩在衣衫下微微凸起的小腹，不由一震，惊声道：“……你怀孕了？孩子是……”他看向莫华，又抬眼看了看那站在屋脊上遥遥望过来的顾容止，心中蓦然感到无法形容的焦躁，“是谁的？”
一问之下，就见女儿那苍白的脸上，瞬间泪如泉涌。
仿佛多年的委屈，终于得到了一个释放的机会，积压的情感无法遏制的爆发而出。
“我不知道……”叶琼姜含泪哽咽着，“我，不知道……”
叶圣丰看着女儿那不断流淌而下的泪水，看了看大夏皇帝莫华，又忍不住看了看那远远站在殿脊上七皇子顾容止，剑锋般的的浓眉深深的皱起。
微凉的夜风里，寒光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