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白露说:“你的老板亲自来要,也许还有戏。”
第二天,陈白露在赌场里的奢侈品店,见到昨天的俄国女孩拿着筹码买鞋子和皮包。她们大约也记得她,抿嘴一笑。
陈白露对我说,在那之前,她还是羡慕她们的,那来自血统的低垂的睫毛、修长的肢体、含愁带怨的眼神,那是每一个女生在打扮芭比娃娃的时候都幻想过的自己,但近距离看过她们之后,她对她们的感情就只剩下同情了。
一个女孩有没有出卖过肉体,是会写到基因里的,哪怕只有一次。
从那一次开始,她们会永远察言观色,永远喜爱迎合,永远像被什么压着头顶一样,谦卑地收起下巴。
陈白露和她们一同回了赌场,一边在牌桌前坐下,一边看着她们进了vip房间。
好吧,这也是一种人生。
后来,昨天朝她微笑的男人从vip房间里走出来,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他并不友善,只要陈白露下注,他必定翻上十倍,逼得陈白露只好弃牌。
陈白露甩手站起来,走到马路对面的典当行,盯着橱窗里陈列出的珠宝首饰。
“这些都是运气很差的人当掉的,不要买,当心沾了霉运。”这人在她身后说。
“我从来不信运气。”陈白露头也没回。
“好啊,看中了哪一个?”
陈白露扫了一眼价签,每一个她都买不起,就撇撇嘴坐在了店门口的藤椅上。
“玩累了?”
第36章 故事篇:2010 年秋 (5)()
“我这么年轻,你这么老,你都不累,我为什么会累?”这人四十上下,并不算老,陈白露成心想气走这人,但他很有风度地只是微笑。
“那么为什么不玩了?”
“机票钱都要被你赢走了。”
这人说要赔罪,请陈白露吃牛排,陈白露也不扭捏,挑了个馆子坐下,说:“三成熟。”
服务员点了头要走,又被这人叫回来,这人替陈白露说:“她的要五成熟。”又对陈白露解释:“不要吃太生的,对身体不好。”
“我喜欢太生的。”
“会带血。”
“我喜欢带血。”
这人眯着眼笑,服务员在一旁端着肩膀等着。
“生肉你敢吃吗?”
“没有我不敢干的事儿。”
然后一块生肉装在白色瓷盘里摆在陈白露面前,血腥气扑鼻,底下一汪淡红色的血水。
陈白露说,当时她的胃本能地抽搐了一下,进化了几亿年,因为一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句大话就返了祖。谁知道这人不给她台阶下呢?她只能想象这是鸿门宴,她就是樊哙,目眦口张,虎须倒竖,这一块生肉吃下肚去,对方惊得跌个跟头,从此天下太平—要不吃呢?倒也没人笑话,只是从此再也不要甩着肩膀走路。
陈白露喝了两杯红酒壮胆,然后往嘴里扔进一大块肉去。
这人果然神情一悚,伸手去掰陈白露的嘴:“快吐出来。”
最后换了三成熟。陈白露风卷残云地吃完,见这人靠在椅背上微笑。
“你干吗?”
“欣赏你—我喜欢胃口好的姑娘,最讨厌含着朱砂装林黛玉,问吃什么都摇头。”
“含朱砂?”
“不然怎么吐血呢!”
两个人对着笑,这人又问:”你住在哪里?”
“新葡京。”
“可是你玩最小的牌局。”
陈白露玩的是2550的局,那是刚工作的小白领去度蜜月时用来过手瘾的。
“小赌怡情呗。”
她不肯说她没有钱。没有钱为什么还住在新葡京呢?她等着他问,但是他说:“你值得更好地生活。”
牛排吃完,猛灌下一杯酒漱口,拿细缎餐巾按按嘴唇—葡国人留下的风气像这餐巾一样保守又小家子气,像穿着亮面旗袍的三流夜总会小姐。然后她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推过去:“你就是想包养我是吧?
这卡里有九位数,除非你出得起更高的价钱。”
这人笑:“除非你现在验给我看—不过不管里面有多少,我都给出两倍。”
陈白露又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那是她坐在老首长的车里,我给她拍的。我并非有意,但焦点因为光影的关系,很巧地对在了车牌号上。
这人果然收起笑容,表情凛然起来,埋头吃肉,不再多话。之后他们又去看了一场木偶戏,坐在街心长椅上看了一会儿晚归的修女—她们在露天的水果摊上挑拣着菠萝蜜和杨桃。这人始终和陈白露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没有一句玩亵。
甚至没有一句打趣。
后来他们一起走路回酒店,爬了两回小坡,穿过三五条巷子,那巷子窄而潮湿,有的人家挂出“打针护士吴美琴”或者“牙科医生周沪生”的幌子来,似乎澳门人总是生小病。
他是个商人,姓薛,常年在北京,偶尔在上海。陈白露没有问得更具体,那人似乎等着她问,但陈白露默默走进电梯按了自己的楼层—他住在底下一层,他自己按了,突然说:“你是他的—”
陈白露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那辆车的主人。
“女儿。”
他笑了,表示连一点儿值得相信的可能性都没有。
陈白露不甘心:“为什么不信?”
第37章 故事篇:2010 年秋 (6)()
“女儿才不会吃生肉。”他说。然后他的楼层到了,他径直走了出去,没道再见也没有晚安。
电梯门又在陈白露的楼层打开,但她没动。她站在那儿等着电梯又徐徐降到一层,涌进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又依次离去,又下去,又上来。
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在心里想。这些掩饰,这些表演,这些辛苦端着不肯稍稍放下的架子,早在十年前的某一天就灰飞烟灭,剩下的都是自欺欺人。
那天陈白露睡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门。
她狐疑地坐起身,看窗外夜色正沉。
下去开了门,门外是王制片。
陈白露说她当时心脏漏跳了一拍。有些事即使没经历过,总也见过听过;即使没有见过听过,总也推算得出。
她只能保持着单纯的伪装,硬着头皮问:“您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我的房间吗?”王制片边说边往里走,陈白露傻站在玄关,看着他锃亮的皮鞋踩在乳白色的地毯上,留下一道灰色的污迹。
王制片把西装扔在沙发搭手上坐下来,眼睛瞟着陈白露:“你只穿这么少?过来,我摸摸你的手凉不凉。”
“巧得很!”陈白露大叫一声,门还开着。
“巧得很哪,我刚好要下去打牌—您挨着我坐,我手气棒极了!”
陈白露一拍手,抓起门后挂着的皮包,转身跳进走廊,迈着大步朝电梯间走去,然后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灯光从后面照过来,王制片的身影投射在她身前,像一座黑漆漆的塔。
电梯刚好停在这个楼层,门无声地在面前打开,下到一层的赌场就没有危险了。满面狐疑的王制片在牌桌前挨着她坐下的时候,她甚至有点儿得意,扭过脸去朝他一笑。王制片也给了她一个别扭的笑,眼下垂着中年男人特有的、肥硕的三角形眼袋。
陈白露分着心,却依旧赢着。因为王制片比她更加精神涣散,而牌桌上其他的人无不把她当作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谁知她把把使诈而面不改色。
庄家如击鼓传花一样在牌桌上流转,过了凌晨两点,陈白露已经支持不住了。
她回北京的航班在早上七点,只要再熬过四个小时就好。
她开始把把弃牌,即使拿到同花顺,也惨然一笑耸耸肩,好像运气已经在上半夜用光了,此时只剩惨淡。而王制片就算悟性再差也懂了—何况是情场老手。
他死死盯着陈白露,她月白色的脸颊、低垂的睫毛、浅色的嘴唇,她不该是一个会使心计的人。
陈白露开始打盹,额头咚地撞在紫褐色的牌桌边缘;服务生来搀她:
“小姐,您不如回去休息。”
她摇摇头推开。
她像只癞皮狗一样拖拉着时间。直到王制片猛地站起来,看也不看她地大步往外走。
陈白露一个激灵醒了,看手表,刚好早上六点钟,该去机场了。
她追出去,见王制片已经上了车,车窗正在徐徐关上。
“喂!喂!”她拍着车窗:“我也去机场。”
车没有动。
“王老师?”她在门外问。
车门开了,她坐进去,在心里想着:这场危机,化解得还算体面?
一路无话。一直到机场。
一直到取了登机牌。
一直到她跟在王制片身后向安检口走去。
然后突然醒了。
仿佛这一夜的使诈和弃牌都在梦里,消磨掉的时间也在梦里,处心积虑维持的“体面”,更是像梦话一样荒诞可笑。
或者,对方也给她保留了体面,用沉默作为回答,告诉她,保住清白的代价是丢掉工作。
王制片背对着她,对着安检员张开手臂的一刹那,她懂了。
第38章 故事篇:2010 年秋 (7)()
陈白露没过安检,退了出来,买了张去上海的机票。
她想见到陈言。
那是陈言到上海的第二天,各路哥们儿给他接风,正在吃着喝着,陈白露打电话来,说我在上海,你在哪儿?
陈言当时就怒了,说你要去澳门,我让你去;你要自由,我给你,你还追来上海干什么?你要监视我吗?你现在就过来,看看我是不是在和哥们儿喝酒,看看我有没有乱搞。
陈白露在浦东机场,一夜没睡,一天水米未进,心里全是害怕和担忧,而陈言劈头盖脸一顿骂,她愣了一会儿,跟陈言说我跟你开玩笑呢,我还在澳门呀,马上回北京。挂了电话后,陈白露坐在出租车里就哭了。
出租车司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