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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恨声道:“满奴欺我太甚,他若胆敢进犯,贫道说不得要大开杀戒,出出这口恶气……”
忽闻有人狂笑:“呵呵!原来是一窝反贼,给我拿下!”
第68章()
武当山下,展开了一场惨烈混战。
前来助拳的武林豪杰,以及少林爪牙,皆想杀上山来,遭到武当俗家弟子和清廷鹰犬的拦截,结果可想而知,四方的人马,在谷道间、荒野上展开了恶斗,直杀得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十八残凤守住路口,与卫降雪的手下浴血奋战,终于寡不敌众,且战且退。
豫中四煞率三十余骑狂潮般杀到,十八残凤喜出望外,立刻合兵一处,返身杀回,希望能夺回路口,杀上山去与天鸣汇合。
卫降雪没有亲自参战,她身披火红大氅,按剑伫立于距路口二里外的一座小山丘上,注视山下,粉面含煞,威风凛凛,颇有大将军风范
她的手下,挡不住十八残凤与四煞迅猛冲杀,开始溃退了,数百名江湖豪杰趁势冲杀过来,企图闯上山去趁火打劫。
卫降雪柳眉一扬,沉喝:“电剑二号,再分一半人马下山,无论何人,胆敢登山者,杀无赦!”
“遵命!”电剑二号是个中年汉子,率领五十名剑手杀下山去。
二名红衣喇嘛窜出丛林,急奔而至。
卫降雪粉面一寒,不容二人开口,喝道“忽尔答,谁让你们来的?”
一僧瞧她脸色不善,畏怯地说:“禀郡主,僧等被人迫得无处容身,所以……”
“所以便将我的话当做耳边风,前来找我?”
二僧面面相觑,不敢接言。
“你们还有多少人?”
忽尔答说:“僧等日夜遭到群雄袭杀,仅有三十余人了……”
“混帐!尚未出战,便折损了大半,錯非正在用人之际,我立刻砍下你的头!”卫降雪大发雷霆。
“谢郡主不杀之恩……”二名奴才如奉纶音,慌忙跪倒叩头谢恩。
“起来!”卫降雪沉喝。“立刻率领你的人,封锁登山路口,若放一人上山,唯你是问!”
二僧如奉大赦,叩头站起,转身欲走。
“且慢!”卫降雪忽然唤住了二僧。
二僧收脚站住,躬身听命。
卫降雪思忖片刻,又改变了主意,遥指山下群雄,道:“速去围剿那伙鼠辈,能杀则杀,否则给我驱散,赶得越远越好。不许尔等再在我附近出现,懂不懂?”
二僧连声说懂,急急走了,其实一点也不懂。
四煞所率弟兄,皆是千中选一的高手,个个精谙马术,除了常用兵器,和十八残凤一样,人手一把蒙古斩马刀。这种刀是马战利器,狭长锋利,最适合在千军万马中冲锋陷阵。两路人马势如狂涛直扑路口,但见刀光闪烁如电耀雷击,所经之处波开浪裂,锐不可当。
拦截者乃是卫降雪手下精锐,以硬碰硬亡命地拦截,一波倒下一波又至,杀不胜杀十分强悍。
时光流逝,恶战在继续,半个时辰后,距路口依然有大半里路。距路口越近,抵抗越强,每进一步都十分吃力。
余中杰灵机一动,朝翠凤打个手势,两路人马左右一分,余中杰向右扑向卫降雪所在的山丘。
十八残凤杀出重围向左走,杀入一条峡谷。
深入数里,仰面望去,危崖耸立,峭壁千寻,怪石嶙峋,半崖上老松倒悬,虬根盘结,勉强可登。
“上!”翠凤挥掌下令,十八条娇影若彩凤凌空,扶摇直上,落在半崖攀登而上。
怪叫声入耳,一真老道和天鸣二人怵然起立。
一条白色身影疾如星火,凌空射入殿内,原来是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
只见他身着白袍,背插青锋,生得唇红齿白,脸蛋红里透白,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射出狡慧傲世的光芒。
他东张西望,朝一真老道搐搐小鼻儿,朝小神童眨眨眼儿,嘻嘻直笑,满脸娇憨顽皮之态。
人影再现,白袍少年身旁,突然幻现出一个黑衣人。
此人年约二十五六岁,目光阴鸷,神情冷峭,身着黑色儒衣,未带兵器。背负双手,冷然狠注一真不言不语。
“二位施主何方高人?来此有何贵干?”一真沉声问道。
黑衣人眼中冷芒乍现,扫过天鸣二人,森然道:“孤独孙,九龙珮。”
直截了当,不肯多说一个字。
天鸣冷哼一声,握住了剑柄。他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一真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康熙十二年,云南藩王吴三桂反,接着,广西将军孙延龄也随之揭竿而起。十六年冬,延龄被三桂诱杀于桂林,原因无人可知。
孙延龄死,家小大部被杀,唯有一个孙子逃脱了性命。从此,他流落江湖,自号孤独孙,四出袭杀三桂旧部与清廷官吏将佐,神出鬼没,出手冷酷残忍,鲜有三招之敌。武林朋友畏如蛇蝎,无人敢惹,今日竟然也来谋夺九龙珮,麻烦不小。
白袍少年看到老道的目光向他投来,笑嘻嘻说道:“莫问,我自己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吴三桂认贼作父卖国求荣,十恶不赦。他是我爷爷,我是他嫡亲的小孙儿孤独吴。可他是他,我是我,他的事与我无干。我本不愿意姓吴,但我无论如何也是吴氏孽种,呜呼!只好将它排在末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吴三桂纵然罪大恶极,但孤独吴身为人子,无论如何也不该咒骂自己的老祖宗。吴、孙两家仇深似海,他与孤独孙本该冰炭不同器,水火不相容,竟然相偕出现,而且看上去毫无敌意,真是匪夷所思。
“发什么呆嘛!”孤独吴顿足娇嗔,活脱脱一个女孩儿神态,忽又“嗤”地一笑,说:“吴三桂卖国,人人都可杀,唯独满狗杀他不得,可他偏偏被满狗杀了。孤独吴身为人子,为他报仇顺理成章,我毕竟也是汉胄子孙嘛。”
“这里没有满狗,你来干什么?”小神童问道,他对孤独吴的直率颇为好感。
孤独吴上前握住他的双手,亲热地说:“小弟弟,你的眼睛里,对我没有仇恨和歧视,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小神童甩开了双手。
“什么?”孤独吴俊脸一寒,眼睛里冷电隐隐。
“你来这里干什么?”小神童也板起了面孔。
“原来如此。”孤独吴“嗤”地一笑:“从南到北,满天下都为九龙珮而杀得热火朝天,可他妈的都是望风捕影子虚乌有,害得人跑断了腿,真他妈的岂有此理!风闻九龙珮在武当山,这回也许是真的,我和我孤独孙哥哥便来瞧瞧……”
一个惜字如金,不可多说一个字;一个却口若悬河,一口一个“他妈的”,真是一对活宝。
“你也想夺九龙珮?”小神童板着脸问道。
“不稀罕!”孤独吴复出惊人之语:“武林盛传,太白三圣如何英雄了得,我便来寻他打一架玩玩,你是太白神龙?”
“你看我像吗?”小神童怪笑着反诘。
“不像,你太小……”
“太白神龙,交出来!”孤独孙截言厉喝。
“交出什么?”天鸣心头火起,越众上前。
“九龙珮!”
“你便是太白神龙?”孤独吴喜悦地问。
“不错,在下雷天鸣!”
“好人物!”孤独吴大加赞许。“可惜像一只自视其高的大雄鸡,目中无人小斗牛。但我不在乎,堂堂武林男儿,理当既狂又傲,若像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那才叫人失望哩。”
天鸣啼笑皆非,直是皱眉。
孤独吴抱住孤独孙手臂,央求道:“孤独孙哥哥,先让我和他打一架,再办你的事……”
“先交九龙珮!”孤独孙不肯通融。
“不嘛,我要先打架嘛……”
孤独吴居然拉着他的手撒起娇来,那神态,简直像个任性的小姑娘。
二人旁若无人,争执不下。一真老道皱起眉头,满脸焦虑。
小神童忙道:“二位,我们没有九龙珮,全是那些混蛋嫁祸于人放狗屁!”
“此话当真?”孤独孙问道。
“不假!哄你王八羔子狗儿蛋!”小神童挺胸回答,说得又急又快。
“扫兴,走!”孤独孙没有听出他话中毛病,信以为真,握住孤独吴的手转身便走。
“我不走,我是来打架的……”孤独吴挣扎着叫。
天鸣道:“在下没有兴趣陪你玩耍。”
孤独吴挣脱手,上前抱住天鸣的手臂,央求道:“好哥哥,孤独孙哥哥整天板着脸不肯陪我玩,你陪我玩玩嘛,我愿意永远叫你好哥哥……”
那语气,那神态,分明是个混沌未开的大孩子,令人解颐,也令人可亲可爱不忍拒绝。
“老兄,我陪你玩玩。”小神童自告奋勇向前走。
“去去!我才不和小孩子玩哩。”孤独吴满脸不屑。
一真惦念山下之事,忍不住插言道:“小施主,此刻大敌当前,比武之事,留待日后如何?”
“牛鼻子,我没和你说话!”孤独吴冷叱。
老道倒噎了一口冷气,半晌作声不得。
孤独吴不再理他,缠住天鸣苦苦央求。天鸣颇感不耐,大敌当前,恶战在即,岂能为他耗费功力?他甩开手臂,大步向外走。
“站住!”孤独吴飞身拦住去路,寒着脸叫:“我爷爷卖国求荣,罪当灭族。我是他孙子,你他妈的身为汉胄子孙,便该吊民伐罪,出手杀了我!”
他嬉笑怒骂,自暴自弃玩世不恭,其实,他的心在流泪、在流血,在痛苦、悲哀、孤寂、凄凉、羞辱等等重压之下挣扎、呻吟、哀号,几乎疯狂。
“吴三桂卖国求荣引狼入室,已成千古罪人,但在下认为,他是他,你是你,与你无干,恕难奉陪!”
天鸣理解他的痛苦,不认为孤独吴应该承担祖宗的罪责,拒绝了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