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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还请少主节哀!”上官嫣然心中不忍,想要出言安慰。
天,亮了。
依稀的晨光透过窗子,将室内的景物映衬的更加明晰了一些。案上的烛火连同晨曦夹杂在一起,映照在耶律浚疲惫无神的脸上,让他刹那间显得如同苍老了许多岁。
他终于说了话,只是声音却是那般沙哑和满布伤痕。“你们先下去休息片刻。待我待我给大司空留下手书,我们就离开这里。”
白云飞和上官嫣然见状,俱是十分心疼他们的少主,只得应诺,退出房门,留给他们的少主,片刻的宁静。
耶律浚松开左手心,杯子的残渣碎片应声纷纷掉落。他拿起案上尚未喝完的酒瓮,抬手浇在左手的那片血肉模糊之上。
钻心刺骨的疼痛——
血迹被浇得干净,露出肤肉上苍白色斑驳细密的切口,有的地方,深可见肉中肌理。
痛意传遍全身,可是却怎地也压制不下胸口的麻痹之感。
耶律浚伸手入怀,拿出一件小小的物事来。
素色发结,布理细密质朴,没有任何的装饰,却在发束的一段,单单落了一个“久”字。
见发结如面,耶律浚终于溃败而下,泪洒衣襟。
“阿九里,是哥哥害了你”
“如果不是哥哥太过自私,一心只顾着谋宋大业,你也不会这般随我饱尝苦辛,惶惶不可终日,不曾尝过半分亲伦温暖。如今,哥哥还要你独自面对那虎狼险境,独自赴这般凄凉的结局都是哥哥害了你”
他此生与耶律乙辛明争暗斗于大辽朝前,几番死中变幻生计,又翻弄智计于这风云诡谲的汴京都城,万里江河,都被他尽纳于胸怀,却不想,一生劳苦奔忙,聪明反被聪明累,令他痛失他此生心中最珍视的那个人。
他此生曾算计人心无数,夺人命于无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际,手中尽是血腥。他从不曾为他的狠绝手段而感到后悔,可如今,他却悔不当初。
握着手中素色发结,他痛不可挡。可怜他的阿九里,竟连尸骨都不能留下,连一个可以让他凭吊的依存都全无,怎能不令他肝肠寸断,神思哀绝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对他说:
“此生,阿九里与哥哥同命哥哥的志向,便是阿九里的志向。哥哥的野心,便是阿九里的野心。哥哥不论要做什么,阿九里都甘愿助哥哥一臂之力”
两年前她让司空送来素色发结,并托来问候:“近来我又长高了些,若此时哥哥也同在,定可与哥哥比肩而立了罢”
他知道她的心愿。她此生所求,不过是与他分甘同味,不论彼此,不过是与他比肩而立,笑看秋月春华。可是,他却连她这点小小的期冀都无法满足。
这才发现,自五年前的分别,他再也未曾好好与她哪怕一次的共话对坐,嬉笑共饮,畅叙兄妹之情。五年来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阿九里都在为自己游走在生死边缘,她为自己殚精竭虑,倾尽所有甚至是她的性命,可是,他这个哥哥,又曾为她做过什么
若他知道五年前的分别便预示着死离,他断然会停下所有计划,哪怕是从此要他将息他的野心,放弃他的大业,他也甘愿;他甘愿陪着阿九里从此沉寂在那喧闹市井间,享受人间最寻常的亲情温暖,但求温饱,一同鹤发垂绦,老死于人世
而今她就这般凄清地去了,只留他一人在天地间孤苦独存行。此生已痛憾至此,何日当再共携手
斯人但已逝,芳迹今犹在。幽思且长存,魂魄渺无踪
日出东榆,天色渐渐放亮。屋内的灯终燃尽,悄然而熄
拭去泪痕,将那素色发结收入怀中,耶律浚走至屋内窗旁的书案。他将宣纸展开,伸手捻了笔墨,一点,一线,一颦,一笑,将记忆中她的音容笑貌,徐徐勾勒纸上。
画完,他放下笔涅,从书柜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
打开盖子,锦盒中,安然地放着一枚血玉扳指。
这枚血玉扳指很是特别,是他特地遍寻中土能工巧匠精心打制。它的一端镌刻着一个狼首图案,这是契丹一族每个部落都会拥有的印记。耶律一族的狼首图案,更是恣意昂扬,霸气宣泄。
这枚血玉扳指最为奇特的地方是,它其中暗含机关。轻轻转动扳指的姆肚,扳指便可以脱离嵌合,变成三个血玉指环。
这一路走来,苦心孤诣,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如今,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完成。他已经将那颗惊天雷布入了大宋的,接下来,他需要更进一步地摒息凝神,静待时机。为了这一步,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付出了太过于昂贵的代价。他已经失去了此生最珍视的人,他还可以再失去些什么?
失去了阿九里,此生,他已失无可失。
将对司空曙的交代一一写进密信。墨迹干过,他将那血玉扳指与怀中的素色发结系在一处,独独留下了那个盒子。将密信放进盒子,他起身一跃,将盒子放入横梁上的暗格。
拉开房门,他看向院中的玉兰树。洁白的花瓣在轻柔明亮的晨光中闪耀着光泽,吐露着芬芳。
恍惚中仿佛看见,阿九里正站在树下,转过身来欢愉地轻声唤他:“哥哥,快看,玉兰又开了”
而今,他们又要启程。
阿九里,若你此际幽魂有知,便跟着哥哥,和哥哥一起上路——
五年后。
“少主!”白云飞与上官嫣然齐齐跪倒在遍布碎石的石洞门前,热泪涌动,心痛难当。
白云飞素来心直口快,此时更是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惊痛之情:“属下等人自幼便跟随在少主身边奔走,不论经历何种死境,都始终抱定为少主的大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心志。如今您要我们前往中原独善其身,却选择自己留守在这座孤岛,您这是要我等背弃主人独自苟活贪享安逸,我们怎能从命!”
一时之间,在场之人,面上均是露出悲痛之色。上官嫣然此时亦是含泪深深叩首:“少主,我等此生留在少主身边,一身才学均是来自少主栽培,惟愿为少主分忧,才能方有用武之地。如今少主要我们另寻良主,叫我等情何以堪!”
霎时之间,石洞中的众多追随俱是跪倒在地,沉痛齐哭:“少主,请不要赶我们走!”
见到此情此景,耶律浚亦是痛不能持,就连声音也都哽咽:“我耶律浚何德何能,此生能有你们追随,不计艰辛劳苦,不论死生成败!”
他上前扶起上官嫣然和白云飞,又让众人都起身。环视众人,他才又道:“但我不能让你们此生只为我而活,永世难享人伦福乐,生机福祉尽葬于我手!亲手葬送了阿九里的一生,已令我抱憾终身。我不想,再继续将你们的前程也都葬送。”
“你们多数,身上才学各有小成,待完成我今日交托给你们的最后的任务,你们便可回返中原,或另寻良主,或独自好好生活。”
“少主!”众人骤时一阵悲戚之声。
“我们的大业,如今,已经行至大半。谋划人事,我已尽工,剩下的,大宋气数何时了结,还要看天意。这次,若你们可以成功地带着玉美人前往大漠平安归来,就不必再回来了。这里是我毕生心血所在,玄机隐秘机关重重,由我一人来守护,就已足够。倘若有朝一日,契机未至,我身先死,你们可将扶辽灭宋的大计交托你们的后人,让我们的后世,替我们去完成未尽的心愿。所以,在这个契机尚未到来之前,我要你们都好好的活着,而且我要你们都子子孙孙,福泽绵长的活着!”
耶律浚说完,眼中湿润,神色肃郁。回转身,他看向身后的那尊玉美人。
眼前的玉美人,面容清丽,似笑还笑,神采栩栩——
光影交错之间,仿佛曾经故去的那个人,此刻又回到这一时空里,静静地伫立在他身旁,聆听着他们的话语,给予他们最安静却又最强有力的支持。
这尊玉美人是他命人遍寻能工巧匠,历时五年而成。它不仅隐藏着他所有心血和智计,也隐藏着他对阿九里的所有追思珍视之情。
“少主——”众人大恸。
耶律浚从怀中拿出那段素色发结,心中凄然。天下之大,悲欢一渺。可是还好,阿九里一直都在他的身边,静静地陪伴着他,从始至终。
而今,她也会继续陪着他,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
将一直别在发结上的血玉扳指取了下来,耶律浚将它分为三份。其中两个,他亲手交托给了上官嫣然和白云飞。
“白云飞,你虽然不懂武功,但却最谙经济流通之道。没有你,我也无法在过去这些年间聚敛如此多的财富,以备来日辽军南下之需。这次任务结束后,我要你做回普通人,回到白云山庄继续潜伏幕后,至于你的弟弟白霆,你也要好好看顾。他日若你百年,可将此血玉指环,传于你的后人。”
白皓月看着耶律浚,知道他是心意已决,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含泪应允。
“嫣然,你素来最是玲珑剔透,精于机关奇巧,妙阵天工。听闻你手中的影子谷,已经有些样子了。我知道你素来恋慕大司空。我本有心玉成你二人缘分,可是,感情之事,终难逃得出你情我愿,来不得半分强求。你与司空曙都已近不惑之年,你为他的等候,也已足够。此次任务后,若你依然坚持,你可前往关中,与司空曙汇合助他一臂之力;但倘若你明白我的劝诫,你就回到你的影子谷,从此好好的生活罢。他日若你归老,这枚戒指,你也交托给你所信之人吧。”耶律浚拍了拍嫣然的手臂,以示安慰。
眼前少主所说,句句直指官嫣然的心结,此情此景,他这般道来,竟像是在做最后的交代,更是别样苦涩。伸手将指环接在手中,满面泪痕,上官嫣然点头道:“嫣然记下了。”
“玉美人,狼首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