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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宫生死未卜,昭阳殿血溅三步了,辅臣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劝一劝。
可眼前皇子婚配、官女遭殃的事情,牵涉的并不只是自己的妻妾儿女,还有那些重臣甚至公卿之家的姑娘们,宣帝与文皇后就算是天下至尊的夫妻,也不能真的全然不顾生前身后的名声。
当然也有人是支持宣帝的,一方面质问御史台为什么不在更早的时候提出这道本章,现在婚期逐步下定,尚务司开始造册了才提出这些议论。另一方面也是表示那个局面虽然不如人意,但毕竟已经造成,帝后如此处置,已然是仁心公平,为那些姑娘的名节考虑。
双方激烈争执了两日,一道奏本追着一道奏本,在廷议上争论不休,从吴王魏王的良媛册封问题一路溯本追源,吵回到为什么要用选秀的方式给皇子选妃,以及为什么忽然要给所有的皇子婚配,再回到是否应该议立太子,以及宣帝自己后宫的妻妾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内阁也要表示一下态度,虽然是十分惯常的和稀泥姿态,除了表示册封大批良媛虽然的确不妥,但皇上也有为难之处,阁臣老狐狸们仍旧站在中立之地以外,稍稍又提了一回有关议立太子,以及嫡庶之别。
其中隐含劝架的意思就是,反正侧妃和良媛都是妾庶,那愿意做侧妃的姑娘们其实也没有必要非要抱怨良媛的位分。但这次选秀一下子制造出这么多侧室入选,确实也是宣帝的如今嫡妻无能,这一点无可否认,可见嫡庶尊卑的秩序虽然重要,但这能力之事有时候跟地位也没关系。
前半段的意思倒是给宣帝略微解围,后半段赤裸裸的指责却让昭阳殿险些再传一次太医院会诊。
随后的转日,就在朝野上下犹自议论纷纷,京中待嫁的那些准王妃准侧妃良媛家里皆忙忙碌碌,昭阳殿中皇后一次又一次发昏,太医院上下皆战战兢兢待命侯传,不知道要不要再次连夜加班的时候,年过七旬的老晋国公与一直挂着闲职的晋国公世子明云冀上朝奏本了。
奏本内容很直接,请求宣帝收回将明锦柔赐婚给秦王的这道圣旨。理由是文皇后当面羞辱明锦柔,抬举自家侄女文若瑶,现在大婚之礼尚未进行,文皇后就能这样不分嫡庶尊卑,让妾庶与正妻一同在宫中添妆,将来明锦柔成婚之后的正妻尊严也没有保障,求宣帝看在明家世代忠烈,开恩怜悯,放过明锦柔,不要这样践踏明氏女的脸面。
文安侯荀南衡也同时跟上一本,表示自家夫人和儿媳既在选秀赐宴当日见证了皇后如何应变无能,也在九月初五见证了明锦柔怎样在昭阳殿里颜面无光,虽对皇后仍旧有所敬重,却也忧虑以后天家子弟的家宅和睦。
宣帝当场就气得变了脸,明锦柔进宫那天他也给了添妆,当时刚好是秦王和荀澈都在跟前议论防务的事情,提到了明锦城近期的练兵,又随意提起了明锦柔入宫云云。但是宣帝不过随口添妆,也没有细问文皇后那边的女眷说话,想着不过就是个添光添彩的过场,还能出什么问题。
尤其后来秦王亲自领了明锦柔来,两人在他跟前都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恪守礼节的样子,一个字也没有多说,宣帝当时还满脑子都是防务的事情,随意给了几件玉器做未来长媳的添妆彩头就罢了。
哪里想到就这样的事情,文皇后也能闹到晋国公府与文安侯府同时上本弹劾。当下立刻就叫人到后宫去斥责皇后,同时又好言安抚晋国公父子,保证明锦柔作为秦王妃的地位与尊严一定是无可动摇的。
毕竟在三个皇子当中,秦王的婚事已经是相对最为稳妥没变故的。吴王魏王那边现在骑虎难下,已经让宣帝这个当爹的愧对列祖列宗,秦王的婚事要是再生出什么大的变故,皇家的颜面真是一点也剩不下了。
于是在九月初十,经过朝堂上连日混战与各样争论,晋国公府为在大婚在即的明锦柔举办了笄礼。首辅英国公之妻楼夫人为主宾,端仪县主程雁翎为赞者,宣帝亲选了十六件礼物赏赐添彩,昭宁大长公主亲自到场观礼,其余诸王府宗亲,公侯重臣的宾客与贺礼便如流水一样,可以说明锦柔的这场及笄礼的盛大隆重,力压京中所有平辈贵女,便是王亲宗女,也有所不及。
相对而言,同样要在九月十五与明锦柔一同嫁到秦。王府的文若瑶与邓紫芝,及笄礼就要简单百倍了。邓家还好些,毕竟进宫添妆什么的是奉旨而行,虽然也有点不大妥当,但也还有推卸的余地,所以不过是多了几分谨慎小心,在对明家越发强烈的艳羡与嫉恨之中邀请了昌德伯夫人为主宾,齐珮为赞者,简单地在一场家宴之中给邓紫芝完成了笄礼。
但文家就很不愉快了,文皇后本来就因为吴王魏王良媛之事的争议在宣帝跟前再次抬不起头,到了明家和荀家同时递上奏本为明锦柔出头的那一刻,昭阳殿仿佛就遭遇晴天霹雳一样。
先前半真半假的卧病一下就成了比真金还真的病倒,文皇后在听着宣帝的口谕斥责过程中几乎全程都在发抖,哭都哭不出来。
一方面是本能感觉宫中又要变天,另一方面也是完全不明白,她不就是叫了两个侧妃进宫说话赏点东西吗,这样的事情前朝也不是没有,哪一个正妃不是悄悄忍了就完了,谁家敢当廷要求皇上收回赐婚的?
而且明家荀家这样翻脸,难道不知道昭阳殿和秦王是一体的吗?她这个中宫皇后倒了,秦王一定会恨死明锦柔的,明家难道要面子就不顾女儿的日子么?再者,昭阳殿倒了,长春宫必然得意,丽妃和吴王魏王上位,明家荀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总之这些念头在文皇后脑子里纷纷乱乱缠成了一团,以至于她在听到宣帝后来追加口谕,要昭阳殿暂停中宫表章,另外再将文若瑶从秦王侧妃降为良媛的时候,都有些没能即刻想明白,就在阵阵的眩晕之中被宫女们扶着去给注定要加班的太医们会诊去了。
可文家人是对这一道一道的旨意听明白了,文若琼本来就弱,对于即将成为魏王妃也没有什么欢喜,在那次选秀宴上受到惊吓之后就一直养着,到九月刚好些就又听到文皇后被一再斥责,心里更害怕起来,不知自己这个魏王妃到底将来前路如何。
而文若瑶则是在听说自己还没嫁就被贬了位分之后连着埋头大哭了三天,才渐渐消停下来。文家这时候已经完全没有给两个女儿备嫁的喜气,要不是礼部和宗景司催促,连这个婚前必须举办的笄礼都懒得办了,但礼法上的大事到底是有规矩的,文家拖到了九月十二,还是简简单单给文若瑶办了。
而这个时候,明家那边的嫁妆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因为明锦柔的母亲已故,所以这些准备功夫少不得明华月与俞菱心过去帮忙。
前后十几日里,每天都在晋国公府与文安侯府之间来回奔波操持,明华月自幼习武的,身体底子要好的多,倒是还能撑着。
而俞菱心还是要相对弱一些,尤其帮着明锦柔预备大婚事宜的过程中还要兼顾文安侯府自己的内务,甚至翠峰山庄荀老太太那边时不时还找点小麻烦出来,俞菱心便是再能干,也不免有疲惫的时候。
尤其是她本就是月中的信期,到了九月十三这日就提前来了,一下子腹痛如绞,满额虚汗,本想撑着吩咐完几件着急的事情再回去晴雨轩休息,结果刚走出玉梨堂的那一刻居然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亲亲相爱()
“慧君;慧君?”
迷迷糊糊之间;俞菱心好像听见了荀澈的声音;而下一刻;腹部的绞痛再次袭来;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往侧面转头一望;登时就一惊。
荀澈坐在榻边,另一侧是明华月、荀滢、明锦柔、程雁翎各自拿了绣墩坐着,甚至连荀淙和明锦城也站在门口。这满满当当一屋子都是人;俞菱心不由脱口而出:“慎之,出什么事了?——哎”她想坐起来,然而一动之间;肚子就更疼了。
“慢着些!”荀澈满面心疼;忙上前与甘露一起扶着俞菱心坐起来,这时明华月已经向外问道:“药呢?好了没有?”
“是!”白果应声便端了药碗进门;交给荀澈。
俞菱心这时坐起来更觉得难受;双腿之间也是黏黏的;同时也想起来了自己是在玉梨堂门外晕倒;脸上就有些不好意思:“母亲;滢儿;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荀澈亲自抿了抿那药,觉得温热程度刚好,便又拿给俞菱心:“先喝了罢;这是小郗太医开的镇痛方子。”
明华月等人看着俞菱心将药一饮而尽;才稍稍舒了一口气:“你刚才在玉梨堂里坐着脸色就发白,出门就栽倒了,简直将我们吓死了。幸好今日小郗太医过来,不然估计要锦城飞马去请他。哎,你这孩子也不算日子吗?身边的人也不算着?”
白果和甘露赶紧低了头,并不敢辩解什么。
俞菱心连忙摆手道:“母亲不要怪她们——”温热的汤药虽然入腹,然而腰间的酸疼与小腹的疼痛还是没那么快消除,她咬牙忍了忍,眼光又不由往门口荀淙和明锦城方向扫了一眼,才很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上个月原不是这时候今日早上才忽然”
荀澈瞧着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便接口道:“母亲和妹妹们先回去罢,还是先顾着锦柔大婚的预备要紧,我自照顾慧君便是了。”言罢又向明锦城示意:“锦城,你去跟柴广义说一声,要紧的事情送到这边来就是了,我今日不出去了。”
“也好。”明华月颔首起身,“让慧君好好歇着罢,别再劳动了。”
荀滢等人也都起身跟着明华月出去,望向俞菱心的眼光里担忧之色各不相同,荀滢是又带着关切又带着决心:“嫂子你好好休息,家里的事情我可以帮忙的!”
明锦柔则是更多歉疚:“慧君姐姐,都是为了我,叫你受累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