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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文家姑娘就直接转身了,身为皇后的侄女,连朱贵妃都不大放在眼里,何况朱家的旁支。
而俞芸心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做了大概可以算是她一辈子最正确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大姐姐,我还是跟着你罢。”
俞菱心笑着招了手:“那就走罢。”
她算不上对俞芸心有什么太多的感情可言,但为了让老太太和父亲将来少点糟心事,俞菱心还是愿意拉这个妹妹一把,当然前提是俞芸心自己在最要紧的大原则上分得清。
俞芸心都有些不大敢去看苏太太和苏含薇此刻的脸色,匆匆说了一声“我先去了”,便赶紧几步到了俞菱心身边。
至于苏太太与苏含薇到底有多尴尬暂且不提,很快众人到了所谓百花宴的正庭,因为邀请的人数足有数十,承恩公府的后宅也不比皇城后宫,并没有足以放下所有席位的大花厅,只好将席面一半设在花厅中,一半设在庭园中。
对于文家姐妹和明锦柔、荀滢这样的宾客,今日的寿星,朱家三姑娘朱亦霜还是亲自出来相迎见礼的。只是看见了俞菱心与俞芸心同行时,娇美的面孔上还是露出了一些意外。
有关俞家大姑娘跟荀家明家交好、走动频繁的事情,其实最近京中都有所闻,主要还是因为玲珑文社的名头,虽然看似是个闺秀间玩乐的诗社文会,但前有朱家闺学的活动,后有文华书院的引子,心思活络的朝臣公卿当然能看出一直以来算是支持皇后的荀家与明家在与朱家打擂台。
但朱三姑娘显然还是没有料到,俞家姐妹居然当真与明锦柔等人亲近到这个地步?笑迎之间不免便有些座次上的为难,就看了看身边陪着自己的姐姐朱二姑娘。
因为原先安排预备的时候,热心帮忙着进进出出的苏太太与苏含薇都提过,她们会照应俞家姐妹,到时候俞家的两个姑娘直接与苏含薇一同,安排在庭园中的再次席即可。
“明妹妹与荀妹妹,真是许久不见了,”这时朱二姑娘主动笑道,“原本想说与你们好好叙旧,近来竟是这样的忙。等下到厅里坐下可要聊聊,邱家姐姐跟齐家妹妹也都等着呢。听说这两位俞姑娘都是才女罢?这可巧了,这边的薇姐儿与柳姑娘倒是喜欢论诗文,吃茶时也能谈个痛快。”
这番场面话连捧带分,将座次的事情就带了出来,也算是十分圆滑了。
文家姑娘和俞芸心都没觉得什么,明锦柔却不吃这一套,挽着俞菱心的手仍然没放,直接笑道:“叙旧也好,谈诗也罢,我都是要与俞家姐姐坐在一处的。若是厅里没有她的座位,那我陪着她出来也成。”说着,又看了一眼荀滢,“滢儿你呢?”
荀滢笑意温柔,说话也客气多了:“若是不大麻烦,我也想与俞家姐姐坐一处。”
俞菱心从头到尾只是微笑,果然无论表妹还是亲妹,只要沾了荀澈都是难搞的很。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隐约的担心。
刚才在二门上,她看见了荀澈眼里那一闪而过的锐利锋芒,今日这场百花宴,怕是很难不麻烦了。
瑞阳郡主()
朱家姐妹这厢自然很是尴尬;毕竟闺中少女最主要的身份还是取决于父亲的地位;已故的俞老太爷不管有多少才名贤名在身;如今的俞伯晟也不过是个四品的工部长史;朱家姑娘怎么也没有想过要将俞菱心姐妹的座位安排在正厅之中;与公侯甚至宗亲之女同席。
可此刻明锦柔的态度又如此坚决;一点客随主便的意思都没有;感觉上若是真的将俞菱心和俞芸心的座位排在庭院中,明锦柔真的会拉着荀滢跟过去,到时候文家姐妹若是也要求换座位同席;越调换动静越大,场面就更尴尬了。
朱三姑娘与姐姐交换了个眼神,只好勉强笑应道:“既是如此;那也不为大事;我这就命人为两位俞姑娘加添座位便是。”
“那就多谢啦。”明锦柔笑笑,便挽着俞菱心进去。
而跟在后头的俞芸心越发紧张了;只觉得刚才一刻的对话中那稍微的僵持;以及下一刻走入花厅中;穿梭在公卿贵女之中那云里雾里一样的感觉跟先前去文安侯府参加诗会还是大大不同。
眼前所见的每一个人都是衣着华丽精致;鬓边珠翠琳琅;举手投足;轻谈低笑之间处处皆是公卿宗室的华贵与高不可攀。她整个人都好像紧绷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待得跟着俞菱心后头到了几乎可以算是位于花厅正中的主席之一;俞芸心就更觉得自己拉开绣椅的手都不那么稳定了。
她不由再望向俞菱心;那种奇怪而陌生的感觉便再上心头。她从小印象里所认识的那个怯懦柔软的长姐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消失了。
眼前所见到的俞菱心落座之时极为大方自然,不只是那样微微含着得体的笑容继续与已经相熟的明锦柔、荀滢继续说着话,连已经在这边落座的其他高门之女、什么楚国公府小姐、抚远将军之女,寒暄之时都驾轻就熟,仿佛她已经极为习惯这样的场合,甚至是已经与对方相识一样。
对于这一点,旁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明锦柔与荀滢自从认识俞菱心的时候,见到她就是如此。
尤其是在几番的诗会之中打理庶务、支应场面都是那样轻松老练,不管是知道俞菱心与荀澈关系的明锦柔,还是心思相对单纯的荀滢,都已经习惯性地将俞菱心也当做了半个长姐看待,也觉得到底俞家老尚书的才名不是空谈,这才是有底蕴的书香世家嫡长女应该有的模样,反倒是俞芸心同样身为俞家的长房嫡出孙女,怎么一副没太见过世面,谨慎紧张的样子。
众人又寒暄说笑了一刻,宾客陆续来的就越发多。
间中投向这一席的目光不免格外多些,一方面是因为与其他席位相比,明显明锦柔与俞菱心这一桌的人更多,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同时见到了那两位文家姑娘,以及有些眼生的俞家姐妹,都在这显眼的席位上。
朱家姑娘们迎客之间笑容也有些不自在,但又不能跟每一位宾客都一一主动解释说,是明锦柔非要跟俞菱心坐在一起,才不得不将席位重新加添云云,也只能面上强笑支应。
尤其朱三姑娘,既是今日的寿星,平日也有些好才学好性子的名声,更不好多说什么,但朱二姑娘便灵活多了,往来之间朝明锦柔等人的席位又看了几眼,便给自己身边的丫鬟耳语了两声,又是满面笑容,继续陪着朱三姑娘走动。
俞菱心虽然看似是在与身边之人寒暄闲聊,其实自从进了朱家之后就一直在留意着周围众人。尤其带着前世的那许多记忆与认知,她看待此刻朱家的座次安排,众家闺秀的往来说话,对格局和关系的认识就更明晰得多,也更有余力留意各样细节,自然也包括此刻朱二姑娘的小动作。
很快,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就从花厅东侧响起,两位衣着华贵的宫衣少女就从外头说笑着进了门,左侧之人的衣裳尤其光华灿烂,璎珞珠饰样样华贵非常,巧笑嫣然的容貌更是娇美绝伦,正是如今宗室之女当中最为得到朱贵妃甚至今上宣帝宠爱的瑞阳郡主。
另一侧的永福郡主年纪比瑞阳郡主小一岁,容貌虽然也娇俏可爱,丽色到底是逊了三分,性情也没有那么活泼,二人走在一处之时,便远没有瑞阳郡主显眼。
明锦柔一见到瑞阳郡主进门便轻轻哼了一声,微微转头,显然对朱贵妃的这位外甥女不满已久。俞菱心却莫名有些期待,刚才朱二姑娘的小动作九成是请瑞阳郡主过来,说不得就要在座次的事情上说道几句。
这她倒是不在乎,俞菱心甚至隐约约希望能够借着任何话头都好,将瑞阳郡主绊在此处分。身不得,最好是没有什么与荀淙牵扯到一起的机会才好。
大约也算是求仁得仁,瑞阳郡主和永福郡主与其他宾客并朱家姐妹大致说笑了两句,果然就到了明锦柔与俞菱心这边:“明四姑娘,滢姑娘,好久不见了。这几位是?”
文家姐妹当然是听说过瑞阳郡主的,只不过先前还没有机会见过,不管中宫文皇后与朱贵妃到底如何心里恨出血,面子上的客气还是要有的。当下起身就是一番见礼招呼,瑞阳郡主笑着应了两声便又道:“真是好热闹,明四姑娘也真是有面子,上上下下都照应着,连主席这边也得加了座位才能坐下呢,也不顾些‘客随主便’的。”
这话一出,半个花厅的宾客都支着耳朵听了过来,众人皆知因着今上宣帝早年间的两个女儿都夭折了,当朝除了宣帝的姐姐康宁长公主之外就并无别的公主,郡主尊位已经是如今这一辈宗女之中地位最高者,瑞阳郡主又得宠,说话向来就是这样的不客气。
还不待明锦柔说话,瑞阳郡主就又扫了一眼俞菱心和俞芸心:“而且这两位也是不客气的很呀,丝毫不掂量自家身份吗?”
俞芸心的心绪原本刚刚放松了些,此刻瞬间又紧张起来,满脸都红了,嗫嚅着望向姐姐。
明锦柔也是怒起来,刚要说话,便听俞菱心先笑了一声:“您这是说笑了,不知在郡主看来,如何衡量这身份高低贵贱才是?”
瑞阳郡主其实这话是问在明锦柔脸上的,原以为这样居高临下的一眼扫过去,俞菱心就应该与此刻的俞芸心一样,战兢羞愧地满脸通红才是,谁知她竟大大方方地反问回来了,而且声音清朗,语气平和,就好像这句话是最寻常的问候一样。
“如何掂量自己身份也不知道?”瑞阳郡主的诧异里其实倒有七分是真的,又哼了一声,满面鄙夷,“装傻的本事倒是不小,你府上官职几品,爵禄几何,你也不知道吗?”
瑞阳郡主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话的语气可算极重了,花厅里的众人越发寂静,连庭院里说话声音都小了。
俞菱心唇角微扬,端丽笑容里同带了三分讽刺,回应的言语居然更慢也更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