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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另一方面,就是宣帝对翊卫司生疑了。
如今的翊卫司司正靳林,五年前还是翊卫副统领的时候,曾经护卫过景宁宫,也指点过秦王殿下的骑射。
若说这一点仍旧不足以让群臣认知到此番的长春宫之事将要震动乾坤的话,三月二十二日的旨意也能说明一切了。
三月二十二,宣帝仍旧未曾临朝,内阁辅臣并中书省左右司马、平章政事奉旨入宫。宣帝再度下旨,京城四门再次戒严,并传宗景司司正入宫,协理追查审问长春宫刺客案。
昭阳殿文皇后中宫表章暂停,秦王吴王等诸皇子所领实任亦一律卸下,宣帝亦有意再多几日不朝,命内阁蓝批暂代朱批。
到了这个地步,上至内阁辅臣,下至六部百官,人人皆明白,宣帝心中怕是认定皇后与秦王勾结要对朱家落井下石,趁势结果了朱贵妃。
消息刚刚传出时,京城中的公卿高门亦有惊疑,亦有议论,认为皇后甚至秦王想要一鼓作气彻底除去朱贵妃者不少,但认为长春宫此事或者是朱贵妃行苦肉计、要将娘家颓势力挽狂澜者也不少,其他的类似于宫人积怨、朱家旧敌甚至鬼神作祟等零碎说法也有,但所信者便少了很多。
总体而言,外间的看法还是不外乎皇后下手,或贵妃苦肉两者,信者几乎各半。
不过这样的持平并没有很久,三月二十四,当宗景司涉入之后,流出来了另一个消息却让京中的议论更倾向于前者了,因为朱贵妃的遇刺,是实实在在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惊慌抵挡之左手小指被削去一节、右臂右腹各中一刀,而朱贵妃最引以为傲的绝色芙蓉面上亦有两刀。
这样的伤势,尤其是脸面上都有刀伤,难怪宣帝震怒,又难怪宣帝并不会怀疑这为长春宫自行之计。
然而正当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越发倾向于皇后下手、中宫或许即将易主或空悬的时候,三月二十七,昭阳殿里再传惊变。
文皇后当着宗景司司正,并同行的宗亲长者以及结发为夫妻二十几年的宣帝,触柱求死,自证清白。
虽然当时随侍的內监与宫女拼死阻拦,文皇后也并未当真身亡,但中宫此举的决心,却仍旧震动了宣帝并宗景司数人。
因为皇后在凤袍之下内着素衣,素衣上刺血泣告,自诉清白,而其触柱力量之大,直接头破血流地昏了过去。若不是其中一名內监本能拦阻之时抓住了皇后袍服一角、略缓三分冲力,文皇后必然头骨碎裂、当场殒命。
宣帝后宫妃嫔之中,唯一曾经稍微习练骑射的只有朱贵妃一人,余下众女包括文皇后在内,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纤纤弱质。因而也可以说,文皇后此举,必然没有任何演练做戏的成分,真是抱了必死之心。
此事到了这个地步,后宫与前朝皆是一片静默。
因为刺杀朱贵妃的刺客本人在三月二十六就已经尽数找到,可以说意外也可以说不意外的,动手的那个太监以及关联密切之人都已经身死,而且都是砒/霜/中/毒。
一下次彻底失去了能说话的人证,再如何搜查搜索,也不过是死物旁证罢了。基本上从找到尸体的那一刻起,宣帝也好,宗景司众人也好,都知道剩下的只能靠审问有有嫌疑者。
威逼,或者诈问,但此事怕是难有真正的真相。
结果宣帝真正的诈问言语还没有说完,文皇后已经血溅昭阳。
到底是少年结发的夫妻,文皇后虽然远远不如朱贵妃美貌柔媚,才干上也不算太过出众,但也同样没有太多过错。
若真是文皇后谋害朱贵妃,那种种责问便不为过。可倘若文皇后当真是无辜的,那么她受到如此屈辱责难才不得已以死自证,又是何等可怜。
宣帝自登基以来,头一次这样深切地感受到了两难与无力。
于是在昭阳殿与长春宫两厢都在静养的情况下,宣帝也病了几日,一直到四月初才重回朝堂。长春宫的刺杀被归结为宫人怀怨,不了了之。
而首辅英国公则在此时提出一道酝酿已久的奏本——请求宣帝议立青宫储君,以安国本,以安天下。
这道奏本可谓十分大胆,除了当时在朝堂上震惊群臣之外,也在士林之中广为流传,成为明臣忠谏的样本。
因为这奏本还正面指出宣帝多年来过于宠幸长春宫,放任后宫后妃对立,尊卑不明,且在诸子之中犹豫不决,如此种种,才是如今局面的真正起因。
这个道理,宣帝自己内心未必不知,只不过先前后宫看似和睦,诸子之间也无过激矛盾,他便继续放任不提。直到仁舜太子朱伞之事发生,宣帝才不得不稍稍平衡后宫局面。
只不过,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有如今情形。
四月初四,宣帝下旨,为包括文皇后亲生嫡子赵王在内的四位皇子在宫外选址建府。
换言之,这就是说宣帝仍旧没有明确显示出对储君之位的倾向。但同时宣帝还有一道旨意,便是令礼部与宗景司预备下半年的选秀章程,要在天旭十四年内为秦王、吴王、魏王三人采选妃嫔。
这个消息一出,京中上下所议论的话题立刻就从长春宫遇刺之事的真相,转向了自家儿女的婚嫁之事。尤其是不想让女儿参与选秀的,没婚约的立刻要议,有婚约的也要提前日子。
譬如,俞家。
下聘()
大盛自开国以来;在皇子选妃之事上;几乎每朝都有所不同。大多数时候还是按着宗亲议亲的方式;皇子的母亲与外家帮助筹谋一番;与女家议定之后请旨赐婚;或者是皇帝喜爱些或看重一些的儿子;由皇帝亲自挑选赐婚。
反过来若是生母早逝;或者生母地位低微,便是宗景司那边代选,再上本请皇帝定夺。
但也有一些情况;会直接以选秀的方式为皇子们采选正妃与侧妃,只不过与后宫大选不同,中人之女;以及五品以下官员之女不必参选。
也就是说;俞菱心这个十四岁的四品长史之女,正正好好落在选秀的界限之内。
其实按照以往选秀惯例而论;宣帝四月初下旨礼部与宗景司议定细则;那么定下今次的选秀章程就需要十几日;再发文到京外各省府州县;层层报备审核;再有秀女进行到采选时间;前前后后怎么也要好几个月。
虽然那些只有婚约,但还未曾正式成婚的官女按着以往的例子来说还是要报备的,但报备之后还有复核;往往就在这一步上就会直接留下;不必进一步送选。
所以俞菱心看似是需要进入选秀,其实也就是登记一轮罢了,未必真的会进入采选。
但俞伯晟却十分紧张,尤其是荀家在四月初二完成纳吉之礼的最后一步、下插定的时候,晋国公世子明云冀似有意似无意地暗示了俞伯晟一回。
无非就是表示俞菱心才貌过人,又因着玲珑文社颇为扬名,若是真的进入采选,这天有不测风云的,谁能知道圣心天意如何?
尤其如今秦王与荀澈之间关系微妙,皇后娘家又连嫡带庶送了四个文家姑娘到京中,这样的情况下谁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趁着选秀的机会用点什么手段,再试着将文家姑娘塞到荀家呢?
这样的话要是放在三个月之前说,俞伯晟那肯定是连这件婚事都不做了。连皇后娘娘都想干预的婚事能是什么好婚事?自家的女儿才不要送到风口浪尖上。
但是如今纳采问名纳吉三礼已过,整件婚事已经走到了一半,荀家虽然在日期上是有些着急的,但是从头到尾的郑重态度,从媒人到聘礼,桩桩件件都是体面隆重至极,俞伯晟面上不显什么,心里已经隐约将荀澈当做自己的乘龙快婿了。
听了明云冀一番提点,俞伯晟立时便体会出了时局微妙,吃茶说话时很是心不在焉了一刻,随即在商定纳征之期时便主动提出再快一些也使得。
明云冀立刻笑道:“贤弟的顾虑,我们也是明白的。不瞒贤弟,我那不成器的外甥如今也十九了,其实我妹妹与妹夫盼着他早些成家也不是一日两日。看着如今廷议的意思,礼部大约四月十五左右就会确定今年选秀的章程,若是等着那个章程定下来,咱们两家再踩着选秀日子过大礼,怕也有闲人说嘴,好似府上是多么不想让女儿侍奉天家一般。与其那样,不如再提一提可好?”
俞伯晟自然无有不依,于是在俞老太太和苏氏都还有些惊愕的状况下,这插定之礼完成的十分顺利不说,更是飞也似的定下了随后七日后的四月初十下聘礼,四月十四回盘,将整个订婚之中最为隆重的纳征大礼在四月十五、礼部选秀章程出来之前彻底完成。而商议婚期的请期之礼则干脆就定在了四月十八。
俞菱心在莲意居里听说这个事情,再看着荀澈这些日子一日一封的手书,又是笑又是无奈。
她当然也是很盼着早些与他在一起,只是这样急的时间安排,少不得连她这里也得一起忙碌起来。莫说俞伯晟了,便是她自己也没想到,今生的出嫁会这样早。毕竟嫁妆之事,并不只是银钱价值的问题。
只有那些暴发户、或是实在没有什么家底的家族,才会简单地拿银子陪送。越是高门贵女,书香门第的,这嫁妆里头的各样实物就越是讲究。
除却生财吃息的铺子与田地是为了将来日子之外,其他的大件大到家具用品,小到衣裳衣料,首饰脂粉,还有各样的瓷器木器玩器,香料药材,餐具酒具等等,几乎是要含了新娘子过门之后所有一应使用的东西。
当年俞伯晟与齐氏给她拨出来的嫁妆里自然也是有些瓷器木器和衣料之类,但一来数量远远不够,二来有些也不太贵重,所以这样匆忙的预备之间,俞家除了要再斟酌一共陪送总数多少的嫁妆,更加头疼的还是如何采买预备等等。
俞菱心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主动去找了俞老太太,她知道在自己的婚事上,祖母和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