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母亲和弟弟闻声立刻带着手电筒从厨房赶来,屋内立刻亮堂了,嘉薏才发现脚下没别人,只有父亲蹲在地上,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里拿着她那只掉落在地上的筷子。
“干什么你?嫌不够吵是不是?别踩在凳子上,脏!”母亲责怪道,拿过父亲手里的筷子,又和嘉星连同那支手电筒进了厨房,瞬间屋内又被黑暗占领。
嘉薏仍没有缓过神来,依旧站在凳子上,父亲却像是已经摸黑站了身,坐回原位,桌子一时又晃了晃。
饭桌上的两人再一次沉默。
无边的黑暗中横杀着沉默的尴尬,惊魂甫定的嘉薏想要去房间取手机,刚一挪身,桌椅间发出的声音让父亲察觉到了,他忙喊道:“你干嘛去?”
“我去拿手机,我手机上有电筒!”嘉薏小声地说道。
“拿什么拿,手机的电得留着,还不知道这帮人什么时候能修好电路呢。”
“可是我怕”她声音极其微弱,仿佛话一脱口而出就要被黑夜吞噬了去。
“怕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嘛!”父亲说道。
门外不断有人来来往往,互相探听电路的消息,谁家的孩子趁着黑打闹被父母呵斥,邻居们左右招呼、上下喊着,陈旧的楼被吵得摇摇欲坠一般,连饭桌这块老木头也蠢蠢欲动了,在黑夜里晃得越发厉害,咿咿呀呀发出不满的声音。
但嘉薏还是听到这句话了,它声音无比响亮,像是黑暗里的巨浪,一下子吞没四周的嘈杂,一下子填补了人生所有的空缺。
她心情果然缓了稍许,重新坐回位置上,她仍看不清父亲,但是却能感觉地到他的呼吸,包裹着淡淡的白酒香,很素却也厚重,重到像——至少嘉薏这辈子怕是再也忘不了那股味道了。
“不要怕,刚才我听见筷子掉地的声音以为你摔倒了,哪有什么人,家里总共就四个人,动动脑子也知道”父亲继续喝着杯里剩下的酒,他的手搭在桌上,嘉薏能够感觉到桌子往他那边倾了下去。
“我我以为”她一时语塞,迷失在一片突如其来的父爱疑云里。她不得不承认,对于这种情感,她太生疏,还未适应,毕竟在它到来那瞬间,她还一度误解、质疑和排斥。
它的面目居然是在黑暗里才得意呈现。
“以为有人?谁敢在我面前动你!”父亲把酒杯放在桌上,桌子又稍稍移了移,他似乎想摸黑倒酒,但是明显失败了,滴沥沥溅出的清香让他颇为不舍。
但那些漏出的酒香立刻感化了一个教徒——嘉薏无比沉醉着,迷恋着,拼命想要记住这阵沁人心脾的香味。
不一会儿,父亲那头传来瓶盖与瓶身的螺旋契合声,这时桌子晃得更厉害了,不停地随着那头的律动摩擦着嘉薏的上身,她只好往后挪出空间,远离这张破桌子。
“坐好!你又看不清老动什么?”父亲的手重新搭回桌子上,那张桌子瞬间又被施法定住了。
嘉薏没回答,她一向不认为这种语气是在询问自己,她把它当成命令,她只要服从指示,安安稳稳地坐好便可以。她正在努力习惯父爱表达的含蓄。
没酒喝的父亲不断移着杯子,杯底和桌子接触发出嘶嘶声,这些声音虽有些刺耳却恰当好处地填补了某些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和你现在的身体原因有关?”
嘉薏呆怔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她朝着父亲的方向,急切地问:“是不是高瞿和你说什么了?”(。)
第九十一章:父亲的答案()
父亲终于不再移动手里的杯子,桌上没了摩擦声,只听他缓缓地说:“高瞿什么都告诉我了,包括你们根本不是男女朋友,也根本不是来见家长,还有你你去做心理咨询的事情。”
“什么?!”嘉薏用力在桌上拍了一掌,那块老木头轻易就下坠了,瞬间像根杠杆似的翘起对面什么东西,此时已朝她那侧缓缓倾斜了过来,她心里憋了一阵怒火,暗自骂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你真的不能和你身边的异性接触吗?”父亲继续问道,不知为何,桌子很快又往他那头去了。
“对不能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嘉薏只好坦承,可鼻子却酸得很,她不知道这种难受究竟是来自父亲的追问还是高瞿的泄密。
“难道你也怕我?”
“我”嘉薏再次语塞,她不敢当他面承认,尽管在黑夜里,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父亲突然叹息,很长的一声叹息,好像笼罩着的黑暗面纱都被这一声长叹给吹破了。
“是因为我对你不好吗?”他问着,却又不像在问她,更像是在问自己,只听着他重新旋转瓶盖,不一会儿酒水激荡杯壁,有水滴坠落地面,泛起阵阵浓香的涟漪。
桌子又晃了晃,但是动静不大。
嘉薏依旧沉默着。
“我也不知道对你好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我和你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医生怎么说,要我们做些什么?”父亲倒了酒却没有喝,或许喝了,嘉薏听不见,只顾听着他的话。
“医生说不是很大问题,也许我想通了就好了”嘉薏终于出声了。
“那那就好想,是该好好想想,但也不要想太多,也没什么好想的”他拧紧瓶盖。
黑暗里发出瓶盖和瓶身的互相试探着契合的声音。
“那我怎么做?”父亲仍问道。
“什么?”
“我要怎么改,你才不怕我?你不是对我有意见吗?”
“我”嘉薏刚想说话,突然“啪”一声,头顶上的灯亮了,银白晃晃的,直刺眼。
嘉薏一下子没恍过来神,眼前只映着一张苍老的脸,上面布满沟壑,像荒芜的田野,被时间过度开垦后,水肥流到另一张脸上,对,就是她自己,浓眉大眼,微翘的上唇——原来她和父亲是如此相似。
父亲也正看着她,她只好低下头,鼓起勇气,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出”,却在最后一个字即将脱口而出时刹住了车,视线直直落在老木头饭桌上。
原来,饭桌靠近自己的那一角早已凌空翘起,桌脚与桌腿分离,桌面却仍平稳着,父亲的手一直压着他那头,手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她才看到自己座位下面躺着一块小木头,那本是用来辅助桌腿和桌角相合的零件。
嘉薏忽然想起,刚才自己跳到凳子上时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的一角,桌子晃动的时候分明有东西掉落,只是当时她顾不得那么多。
而父亲一直在撑着桌子,一直,撑着,生怕它朝自己这端倾斜下来。
“不用了,你没有错我一定会好起来的。”嘉薏抬起头朝父亲笑着说道,颤抖着身子努力压下泪潮。
当晚,嘉薏再和大伟聊了起来,她说:“我再也不想要答案了。”
“为什么?你知道答案了吗?”大伟问道。
“不,我不知道,但是觉得没必要知道了。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都是他的人生。我只要知道,我并没有缺乏什么就好”她说着,眼眶微红。
“所以,你原谅他咯?”
“当然不原谅,他说话真的超气人,而且他真的做得不够好嘛”嘉薏破涕为笑,顿了顿,说:“但是对于这个家庭而言,没有比他更适合的父亲和丈夫了。”
没有比他更适合这个家庭了,没有比这个家庭更适合自己了,嘉薏不仅对自己这样说,她也这么劝着叛逆期的嘉星。
他和以前的嘉薏一样,对于父母有着天然的距离,逃离、隔离,离,成了他唯一的方向,甚至他曾经对嘉薏说,长大了就要搬离这个家。
“不,你会后悔的。”嘉薏劝道。
“你不是就搬离了吗?你都好几年没回家了”弟弟不满地诉说着,他不明白曾主动让他远离家庭困扰的姐姐此刻竟然也会反对自己的决定。
“可我在外面并没有过得很好啊总是无助,总是害怕自己生病,害怕回家没饭吃”她望着弟弟说道。
弟弟仍不满摇着头,他说:“你不是有姐夫吗?你生病了,没饭吃,他不会管你吗?”
“他谁知道呢,对他,我需要期待着,但是对家人,你完全不需要这样的期待,因为你知道他们一定会管你,无条件管你!”嘉薏答道。
她心里比任何都清楚,高瞿带给自己的不确定性将与日俱增。但她现在免不了对他有越来越大的期待,而他却以失去联系、喊错名字来不断将她扯入沉浮。
这场痴怨她在劫难逃。
“可是家里吵成这样我真的受不了!”弟弟抗议道,继续说:“别人家从来都不这样,阿帆家都比我好!”他以为同为子女的姐姐会理解她的。
嘉星嘴里的阿帆是他的好哥们,家里父母离了婚,阿帆跟着爸爸,伙伴们一时间很是同情他,可后来大家才知道后妈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恶毒,阿帆的新家庭倒也其乐融融。
“你不能这么想,嘉星,我知道爸妈在这个方面做得不好,他们太不成熟了。可是爸妈很爱你,只是方式不对而已。”她摸着弟弟硬黑的短发,说:“爸爸妈妈也爱着彼此,他们不会分开的,他们会一直吵,一直吵下去一个好的家庭应该是,爸爸妈妈以熟悉的方式依赖对方,爸爸妈妈以他们能做到的方式守护着孩子,而孩子呢,也要以他们的方式去理解父母,爱护父母这样就是幸福家庭了,管它什么和不和气、有没有钱呢!”
“你觉得爸妈相爱吗?”弟弟不解地问。
“爱呀,不爱就干脆不说话了,哪能天天吵啊,还你一句我一句的,你会和你不喜欢的同学吵架吗?”
“当然不,我会直接揍他!”弟弟举着拳头在嘉薏面前挥舞着,可很快他又耷拉下脸来,说:“可是你觉得爸妈爱我们吗?”
“爱啊,只是他们嘴里说得都不好,可是他们在努力做,而且做得不赖,不是么?他们是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