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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大姐姐那样的人物,竟遇到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家。”
“我倒很是欣赏你那大姑姐。”柔福郡主放下了点心,示意丫鬟给自己倒了温水,“虽说女子立世比男人要艰难,然生为贵女,又何必委屈自己呢?如你那没了的婆婆一般,才是让我看不上的。”
如意原本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解着一支九连环玩儿,听见这话忙坐直了,追问:“我倒是零七八碎地听说过一些,可总闹不明白,我婆婆贵为公主呢,我那公公瞧着也不是个多硬气的人,怎么就被气死了呀?”
楚桓,好像也并不是很愿意提起嘉和公主呢。
柔福郡主喝了口水,让丫鬟们都出去了,这才慢慢说道:“你也以为她是被气死的?错了,她是把自己给作死的!”
当年,先楚国公楚渊战死,原本只管安享荣华富贵的驸马楚淮袭了爵位。
那会儿的皇帝还不是皇帝,嘉和也只是公主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真正花团锦簇赫赫扬扬的公主,是贵妃所出的九公主。
楚淮一朝登天,就开始忘乎所以了。跟着表妹赵氏勾勾搭搭,闹到了嘉和公主面前,嘉和公主竟是不能辖制,唯有在公主府内自怨自艾。
“我看不过去,逮了机会将那女人扔到了湖里。要依着我的意思,竟是淹死了也就干净了。”
亲娘诶!
好生凶残!
如意崇拜地瞧着她娘,只觉得老娘和楚桓真不愧是岳母女婿的,出手就是要人命的节奏。
“那怎么,赵氏还活着哪?”反倒是公主死了?
“这就是人不同之处了。”柔福郡主叹气。“你那大姑姐楚玥,只是国公府的出身罢了,夫家如此行事,她尚且能果断至此。嘉和……”
眼前竟又浮现了二十年年前嘉和公主冲到了湖边,亲自为那赵氏贱人求情的模样。
摇了摇头,“这人的日子哪,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嘉和亲自为那贱人求情,言语中竟还有指责我如此会离间了他们夫妻情分的意思。我气不过,便撒手不再管她。那时候正是储位之争最要紧的时候,皇帝自顾不暇,亲自教训了一次楚国公,随后嘉和就哭哭啼啼与如今的皇后去告状了。”
如意吸了口气。
原来,自己的亲婆婆,竟是这样的性子?
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将日子过得比一般女人都差,也是没谁了。
“所以这些年了,我都不愿意提她。”
如意叹息,“竟想不到是这样的,所以,她就愁死了自己?”
想一想赵氏啊赵蓉儿啊那种动不动就落泪的女子,如意觉得这是很大的可能。
柔福郡主犹豫了半晌,见屋子里左右也无他人,索性将真相告知了如意,也免得她以后不妨之下提起嘉和公主来,让楚桓沉心。
“嘉和她,是自尽。”
如意下巴险些掉了。
自尽?!
堂堂公主,被丈夫小三逼得自尽么?
不对呀,楚国公虽然风流薄情了些,但她冷眼瞧着,此人自诩多情,有了新欢不忘旧爱的。瞧皇帝舅舅和楚桓的容貌,就知道这嘉和公主必然生得不俗,又有身份压着,楚国公不至于冷淡她不理会吧?
“她听了乳嬷嬷的撺掇,竟是以死来……”柔福郡主狠了狠心,终究也没有将邀宠两个字说出口。
然而如意已经明白了,风中凌乱了。
这得是有多奇葩?能拿着自己的命去搏个男人虚情假意的宠爱?
“不然你以为,唯一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死了,为何皇帝登基后竟没有追究?”柔福郡主只眼中有着冷色,“懦弱并没有什么,她从出生起就活的战战兢兢。最重要,是她糊涂!”
柔福郡主越说越是气愤,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只气愤愤道:“她自己为了个男人死了,却没想过留下个才四岁的儿子要如何在这世上活下去!糊涂至此,竟让皇帝都没心思去追究楚淮了。”
哪怕,嘉和公主如同别的公主一般嚣张跋扈,甚至学前朝公主养面首呢,只怕柔福郡主都得说一句她过得肆意。这般活着憋憋屈屈,死得糊里糊涂,柔福郡主已经不知道如何去评说了。
难怪,楚桓从未回过那公主府呢。上回还说要带自己去看紫藤,也是不了了之。
或许,在他心里,也是怨恨着这样的娘吧?
自家相公自家疼,如意悄悄在心里将那同情都用在了楚桓身上,决定回去后必须要对他在好一点儿才成。
这边儿说这话,国公府荣晖堂中,定远侯老夫人瞧着面色憔悴的沈老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陈家母子住在侯府里,也并不是很消停,挤兑的三太太几乎要赶人出去,被她拦了下来。如今的赵家早就没了先前老尚书在世时候的风光,这会儿又得罪了国公府,定远侯府不能落井下石。
倒不是真说谢老夫人有多良善,只是她觉得,为了赵氏母子这样的人,落下个凉薄的名声不值得。左右,不过是走一趟国公府,做出个样子给世人瞧瞧罢了。
“老姐姐啊,按说,我本不当来开这个口。”谢老夫人斟酌着用词,一指三太太,“只是心疼我这儿媳妇。”
不管怎么说,先把自家人摘出来,必须得让楚家的人明白,自己并不是真心要帮着陈家求情,只是迫不得已。
“我这小儿媳,从进了我王家的门起,没一点儿不好的地方。又孝敬,又与妯娌和睦。如今呢,快到了娶媳嫁女的人了,才这么一次求到了我的面前。”
王三太太便含羞忍辱地站了起来,对着沈老夫人深深福了下去,“来的唐突,若是有不到的地方,还请您包容些。”
顿了顿,见沈老夫人没有说话,只得继续道:“陈家的事情,我已经尽知,千错万错,都是家姐和外甥的错。”
她现下也不敢说什么破镜重圆的话,只想叫楚家能抬抬手,放过陈太太和陈祥。不然,这母子俩连老家都不敢回,岂不是要一直赖在她那里?
想到这几天侯府里人不敢明着议论,背地里谁不是看笑话呢?
王三太太觉得心口疼,只能先将姿态放低了说些软和话。
沈老夫人并不是随意迁怒的人,淡淡点头:“的确。”
王三太太一噎,求助地瞧着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无奈,只得开口:“老姐姐,不知道如今,您这里是个什么章程呢?”
叫她说,楚玥那姑娘做的着实是痛快的。但,两家姻亲就真的这么断了不成?况看着楚家摆出的架势,陈祥除非是跌到了烂泥里,否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老夫人就笑了。
“什么章程?”她转着佛珠,眉眼间一片安和。若不是熟悉的人,定会只将她当做个慈眉善目的普通老封君。
谢老夫人一生在京中,却是深知,这位国公夫人,面慈心冷,能在丈夫与儿子先后离世后撑起恁大的国公府的女人,能使什么善茬子呢?
“我的孙女,与陈家已经没有一丝的干系。这样的折辱,我们认了,还要什么章程呢?”
沈老夫人抬起眼帘,目中悍光闪动,竟看得王三太太生生退了一步,捂住了心口。
“三太太,你只回去告诉你那姐姐外甥,做人,不可太过了。”
她端起茶,“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儿,在天上看着呢。”
明明已近夏日,却不知道哪里透进来风吹在了王三太太的身上,竟是有股子冰冷透骨之感。
王三太太冷汗瞬间湿透了薄薄的春衫。
谢老夫人见人家已经端茶送客,不好再留,但目的已经达到,楚家不会误会了自家,这就够了。
当下起身,带着王三太太告辞而去。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谢老夫人沉默半晌,才问道:“老三家的,你姐姐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母亲。”王三太太擦了擦脖颈上的冷汗,咬牙道,“本也是为了亲戚不得不走这一遭。回去后,儿媳妇会尽快安排姐姐他们回林州。”
回林州,对陈祥来说其实是最好的。
只是,陈太太可并不这样认为。
“你居然赶我们走?”她尖声叫嚷,手指头险险地就戳到了王三太太脸上去。
“我明白了。”陈太太冷笑,“京城素来人情凉薄,你是高高在上的侯门夫人,自然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好,好!”
王三太太这几日已经被气得没了脾气,只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怒色,淡淡道:“姐姐这话,叫我寒心。为了祥哥儿的事情,我家婆婆六十多的人了,舍着脸面去国公府求人,难道不是为了亲戚情分?两府几十年的交情去替你们求情,姐姐若是还觉得我们凉薄,我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呸!”陈太太从小泼辣,骂道,“别拿着好话儿来糊弄我了。我原本就该知道,你和你那个娘一样,惯会说一套做一套假仁假义了。呵呵,我就不该来求你!”
王三太太脸色顿时变了,猛然抬起眼,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她与陈太太同父异母。陈太太的生母是南阳伯的元配,生陈太太时候难产,挣扎着将女儿生了出来,连一眼都没瞧见就撒手人寰了。南阳伯守过了妻孝,便续了弦。
故而王三太太的年纪,与陈太太只差了两岁多些。
这世间继母虽有不好的,却也有那待继子继女不错的。南阳伯夫人虽未必敢拍着心口说待陈太太比亲生女儿还好,却绝对不差什么。奈何陈太太的外家生怕她被继母磋磨,不知道都教了她什么,竟叫她从小就仇视继母,每每不顺心就撒泼打滚地说被虐待。最后南阳伯夫人冷了心,索性就随她去了。
没了靠谱的女性长辈教养,陈太太是越长越歪。
若不是南阳伯着实惦记这个从出生就没见过生母的大女儿,临死前还拉着几个儿女的手不肯闭眼,王三太太管她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