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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
在禹王府的堂屋,老太太已端坐在主座,旁边侍立着于氏,连一向体弱的聂云瑛也已到场。李嬷嬷笑着从屋外进来,在老太太跟前道:“小两口蜜里调油,这会儿正闹呢。”
于氏转首对身后的丫鬟道:“给厨房说过会儿再传饭。”
“合着全家人就要等他俩?”老太太已有了怒气,“去差人给他们说,我请他们快点过来。”那个“请”字咬得异常重。
聂云瑛瞧母亲脸色不好,忙笑着道:“到底是我们聂家儿郎,随了我大哥疼我大嫂的性子,也随了我爹了,娘,您说是不是?”说完,笑盈盈地不忘瞅着于氏。
老太太叹了叹气,想到聂家到了聂垚这一代就这一个子嗣,她也知道自己太纵了他的性子。“罢了罢了,是他的好日子,难免他高兴地忘乎所以,我本还指望着娶的媳妇儿能管教管教他呢,看来也是不能了。”
屋中几人聊了一会儿,一双新人从屋外走了进来。男的身姿挺拔、俊朗无双,女的姿容娇丽,窈窕妩媚。
范伊夏穿了一件绯红底蝴蝶纹交领通袖长衫,下身一袭朱丹色暗花缠枝花纱裙,束腰上面挂着一个海棠金丝纹香袋,更显明艳端庄。连老太太本对这孙媳妇儿已经心存芥蒂,都赞不绝口。
“给祖母请安。”聂垚和范伊夏跪下给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专门看了范伊夏,确实是大门户教养出来的小姐,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
一旁的李嬷嬷给范伊夏递上热茶,范伊夏端着茶盏,十分小心地再递到老太太眼前,轻声道:“祖母请喝茶。”
“好孩子。”老太太道,一并拿出一个封红。
老太太就要握上茶盏的时候,范伊夏将茶错到一边,又道:“茶太烫,祖母小心,先放在桌子上晾凉再喝吧。”说完,将茶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范伊夏的手指已经烫得发红,她却只是浅笑着接过封红谢过老太太,回到聂垚身边。
聂垚看着范伊夏的手指,又扫了一眼李嬷嬷,才对范伊夏温声道:“这是我小叔和小婶。”
范伊夏再上前给聂云瑛和于氏行礼,“给小叔请安,给小婶请安。”聂云瑛和于氏分别给范伊夏一个封红,于氏拉着范伊夏的手,上下打量着笑道:“哎呦呦,真是个美人胚子,我们垚哥儿可是好福气呢,肚子饿了吧。”转首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咱们快去用早饭吧,可别让咱们家这美人儿饿坏了。”
“等等。”还没等老太太发话,聂垚忽然开口,“夏夏,你过来。”
范伊夏从于氏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低眉顺目地走到聂垚跟前。
聂垚从袖筒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将一个色泽剔透的镯子套在范伊夏的手腕上,“这是我母妃的遗物,临终前指明一定要让我亲自戴在她儿媳妇的手上,你收好了,这还是当初祖母赠与母妃的呢。是吗,祖母?”聂垚笑着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脸色僵了一瞬,便讪讪地点了头。
与此同时,于氏看着自己腕上的手镯,暗暗比了比,色泽质地远不及那只镯子,哼,到底还是偏心老大媳妇吧。
用早饭时,范伊夏十分尴尬,她已经在桌子底下踩了聂垚好几脚了,聂垚还是若无其事地给她夹菜布菜,时不时还问这个合不合胃口,那个是不是咸了。
早饭用完,聂垚和范伊夏向老太太及长辈们告退,出了屋门聂垚就执起范伊夏的手,低声询问:“这会儿还疼么?”
范伊夏摇头笑道:“都过了多久了,早不疼了。”
聂垚却沉了脸,“那么烫的水你也接,怎么就不摔在那老货的脚上,我看你在家时惯不是这样被下人欺负的。”
“那嬷嬷是伺候祖母的,当着那么多人,我又是新媳妇儿,做不出来那等事,摔了茶杯是解气,可是却落下个骄纵妄为的名声,这不值当。想来阿垚现在是气糊涂了。”
聂垚扶了扶额头,缓口气道:“是气糊涂了,外面的人还没有敢这样对我,里面的人却反了!”
范伊夏挽着聂垚的手臂,道:“我哪是说这个,我说你气糊涂了,是把范府当我家,从今往后,范府是我的娘家,这里才是我的家。”
聂垚这次是彻底不气了,他顿住脚步,深深地看了范伊夏一眼,“委屈你了。”
怎么没有委屈他的夏夏?嫁过来才第一天,刁奴就敢使绊子,连一向最疼爱他的祖母都怠慢她,头次见孙媳妇,就只给一个封红,范府出来的姑娘,哪里没见过钱财银两,祖母积攒的首饰,哪个拿出来送给夏夏不是让夏夏长脸的,只是祖母没这个心罢了。他担心夏夏委屈,才谎说他为她备的礼物是母妃的遗物,权当是聂家长辈送给她的实物,顺便也给祖母提个醒,否则也不会在饭桌上那样。
这是他选的媳妇儿,他就是要哄着供着,谁对她无礼,他也是有脾气的。
三十七()
范伊夏面上笑着;心里却一沉;上一世祖母就不喜欢她;她能理解;终日不苟言笑;家中的事全不操心;聂垚因为要哄着她;自然少了在祖母跟前尽孝的时间,而且初夜没有和聂垚圆房,元帕上干干净净;让家里人起疑,最让长辈无法忍受的,就是成婚之后一直没有身孕。
可这一世;范伊夏嫁过来才第一天;祖母身边的嬷嬷就想让她出丑。到底是祖母授意,还是嬷嬷自己所为?亦或是身后还有什么人;难道是小婶于氏?
若说上一世范伊夏是让聂家家破人亡的第一人;那于氏就是第二个。聂家在父辈就剩下聂云瑛一个;因自小体弱;才没有参与战乱而保得性命。聂家家境殷实;聂云瑛长得秀气;虽是个病秧子,但说亲对象不少,不乏簪缨世家的小姐姑娘们;可聂云瑛都不中意;独选了一个小他十二岁的小门户之女。于老太太而言,儿子中只剩下聂云瑛一个,且排行老小,自然很疼爱,这门亲事便应了。于氏嫁过来之后,聂家没少扶植她的娘家,让他们在县城有了威望和地位。聂云瑛体弱体虚不能生育,两人膝下无子,于氏就从娘家亲戚里抱养了一个男孩。
范伊夏嫁过来时,看得出聂云瑛很疼她们母子俩,她因过得不幸福,暗暗羡慕这对儿夫妻感情笃深。可谁料想,她有次回娘家时,忽然就得王府的消息,聂云瑛自尽了。
小叔自尽,带累着老太太一病不起,聂垚伤心欲绝,一面主持家中事宜,一面把持动荡的朝政。范伊夏则冷眼旁观一切,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给予,因为那时她只惦记着聂垚即将到来的二十二岁生辰。她便能抽身而出。
重活过的范伊夏,再次回忆春风暖阳下的男子,明明被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周身却散发着悲痛和哀伤,他宽阔的肩膀在抖动,从胸腔里发出低沉的哭声,彼时她站在他身后,忽然生出了想抱一抱他的冲动,最终却狠心地收回手臂,转身离去。对他的体贴,是不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当初她这么想。
现在离聂垚二十二岁生辰不过两个月,聂家将很快迎来第一个噩耗,范伊夏再不会只当自己是个过客,他虽与聂云瑛和老太太感情没有多深厚,但他们是聂垚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她不会让他再那样伤心。
所以范伊夏还未出阁时,已经差人开始调查此事,聂云瑛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自尽,他身体素来有疾,若不能忍受病体选择离世,那说不通,因他上侍老太太要尽孝,又有妻儿承欢享天伦,即便是个病人,也会因这两点好好活于人世,除非感情上突遭变故,老太太一向疼爱聂云瑛,膳食药品都要过她,不会给他半分委屈,那只能是于氏了。好巧不巧,聂云瑛自尽时,于氏却带着养子在娘家,这是为何呢?
后来范伊夏查出,原来于氏多年来一直在禹王府敛财,并将财产悄悄转移到自己娘家,而那个什么养子,也是她和别人的亲儿子。于氏敛财成功,想逼死聂云瑛,说出了这个实情也说不定。
那么这一世,于氏担心范伊夏这个名正言顺的禹王府主母,收回管家之权,而发现她的敛财行径,所以才暗中使了小动作吧。
“阿垚,我记得你说过小叔和小婶有个孩子,怎么今日没见?”范伊夏询问。
“哦,坤哥儿?小婶年前带着坤哥儿一起回娘家,坤哥儿病了,就没带回来,在他外祖母家养着呢。”聂垚道。
范伊夏心思一转,知晓于氏要很快行动了。
两人言谈间已走回自己院子,有个嬷嬷恰从他们新房出来,与二人打个照面。
嬷嬷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覆着红色缎面,将托盘盖住。“给王爷、奶奶请安。”那嬷嬷笑道。
聂垚见是老太太另一个近身伺候的乔嬷嬷,不免想到晨间敬茶那一幕,顿时连带着对老太太身边的人都无好感,他沉着脸道:“乔嬷嬷来这里做什么?”
乔嬷嬷听后,笑容转而讪讪的,“老奴这是来新房取”
范伊夏是经过事的人,忙在聂垚身后扯了扯他的袖子,聂垚侧身看见自己的小娇妻耳根泛红,一脸羞涩的模样,顿时明白,迅速截住乔嬷嬷的话头,道:“乔嬷嬷快去伺候老太太吧。”
乔嬷嬷再行礼,从院子离开往老太太的正院走时,于氏和李嬷嬷正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也往老太太院中走。
“这不是乔嬷嬷么,我这会儿正寻你呢,怎的从那个方向来?”于氏停了脚步,等乔嬷嬷走近。
乔嬷嬷朝托盘努努嘴,“还不是奉老太太的命,去取这个。”
于氏扫了一眼托盘,笑道:“这事儿还让您老儿亲自跑一趟?我这还有正经事求嬷嬷呢,老太太今日想吃珍珠豆腐,还是您老儿对豆腐的嫩老有讲究,恐怕厨子是挑不来的。”
乔嬷嬷为难道:“太太您等等,我将这东西给老太太看过就随你去厨房。”
于氏朝李嬷嬷使眼色,李嬷嬷赶忙道:“有我在这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