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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范伊夏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惊,猛然想到上一世,她就是在聂垚二十二岁生辰那天得知自己有了身孕,然后聂垚就死了。
她今日是有了孩子。可还没尝过怀了孩子的喜悦,就得知没了孩子的噩耗。
还有阿垚呢
会不会也
范伊夏张口想唤千羽,却因虚力和悲伤过度再次陷入昏厥中。
且说范芦请太医须进宫相请、卫怡请郎中须郎中得闲,都没有聂垚携太医局局首共乘一骑快。
近了内室,太医局局首齐老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替范伊夏诊脉,过了大约半盏茶功夫,聂垚站在后面焦急,但还是耐着性子道:“齐老,本王不懂,但知道大夫们诊治望、闻、问、切会诊得又快又准,救人要紧,不用避讳那么多。千羽万辰快将床帘掀开。”
千羽和万辰照做,聂垚望向妻子那张苍白无血色的小脸,他沉默着找了一张椅子先坐下。他腿有点发软。
齐老从范伊夏的腕上收回自己的手。
聂垚赶忙站起来询问:“怎么样?”
“回禹王殿下,腹中胎儿保不住了,臣写个药方”
“说大人。”聂垚打断道。
齐老看了聂垚一眼,“王妃无碍。”
聂垚闭着眼松了口气。“劳烦齐老写药方。”
齐老写完药方,恰好范芦和马贞与太医也到了,范芦问过女儿的病症,马贞在身后默默地听着,在听到范伊夏腹中胎儿保不住时,轻轻地吁了口气。聂垚将马贞的神情收在眼底,长眉一凝,眼底一片晦暗。
范芦心中滋味复杂,自己姑娘怀上孩子又没了,他都不知是喜是忧,又让长随抓药,让卫姨娘派人去厨房盯着煎药,一时之间精力有限,竟然将两位太医撂在闺房中,没有理会。
马贞见状,忙走上前拱手笑道:“两位劳累,烦请移步正堂喝杯茶吧。”
“睿王客气,太医局还有要事,臣不便多留。”齐老道。
“那小王这就送二位。”马贞客气道。
齐老和王太医两人坐在马车上,齐老道:“真是可惜。”
王太医道:“局首什么意思。”
齐老道:“你方才也见了,睿王殿下谦和有礼,帮衬着亲戚家将礼数做全了,要不然这一团乱,咱们俩还得自己摸出府。相反那禹王实在目中无人,我一把老骨头,非让我和他骑马,还干涉我就诊,催着我写药方,连个谢字都没。本来范大人的佳婿该是睿王的,可被禹王抢了先机,所以说可惜。”
王太医道:“局首说得有理。”随后笑了笑。
***
上一世的一个清晨。
“呕——”范伊夏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可今日晨起腹中恶心,还是干呕地发出声音。
聂垚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若不舒服,就别去老太太那请安,让太医给瞧瞧,别拖着。”
范伊夏沉默着点头。
太医给范伊夏诊脉之后,在外间与聂垚说。范伊夏在内室端坐着不悲不喜,也不言不语。
太医走后,聂垚从外间走进来时满面笑容,他握着范伊夏的手,范伊夏缩了缩,他又握上,“夏夏,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算了,待会在老太太那去说。”他将范伊夏的手放在脸边,沉声道,“他是我最珍贵的生辰礼物。”
上一世的聂垚说过,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他最珍贵的礼物。
场景忽然变换,欣喜的聂垚变得满目沉痛,他握着她双肩,低声道:“夏夏,如果,如果我告诉你,你有了我的孩子,你是否会感到不堪或者恶心?”
她动了动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聂垚闭上双眼,猛然松开范伊夏的双肩,背对着她转了过去,“其实你不必回答我,能走到今日这步,我便已知道答案。”聂垚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着和冷静。
聂垚言毕,手握长剑只身一人,一步一步向苍茫夜色中走去。
***
“阿垚,你别去。”范伊夏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夏夏”聂垚在床边守着,见范伊夏此番情形,忙把她抱在怀中。他听到了她的话,他是怨她的吧,明明早上都说肚子疼,不让他上朝,他却没在意。他很自责,可现在边疆出事,他即刻就要动身,要怎么说出口。
六十二()
范伊夏涣散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感受到自己在这个熟悉的怀抱中时;她紧紧地抱住他;生怕再做梦再睁眼;这个人就不见了。“阿垚”刚出声;就忍不住落泪;遂心中的担忧、委屈、自责的情绪全涌在心头;这哭声竟是止不住了。
聂垚沉恸,却不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地抱紧她。
一旁的卫栾干着急;上前低声道:“嫂嫂难过,我们都理解,可是你还在小月子中呢;不能哭;莫伤了眼睛。”她眼睛看着聂垚,朝范伊夏扬下巴。
聂垚立刻会意;拍了拍范伊夏的背;轻声道:“夏夏你听我说;孩子没了;咱俩还在;你把身子保养好;咱俩生个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卫栾听后撇撇嘴,这兄长到底是怎么把嫂嫂哄到手的呢,这话听着就让人难受。她无奈摇头;也知夫妻俩要说些私密的话;便出屋了。
聂垚不知范伊夏心中所想。范伊夏能重活一世,是老天待她不薄,她能占先机报恩的报恩,报仇的报仇,母亲的离世对她打击很大,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阻止不了,但这次是自己和聂垚的孩子,能预料到的,是她大意了。
她知道,聂家多么急盼着一个子嗣,尤其是个男丁。
这些话她不能同聂垚讲。
“阿垚,我没经验,你别怪我。”范伊夏也担心自己落下病根,忍着泪水低声说道。“孩子是我弄没的,对不起。”
聂垚身形一顿,扶着范伊夏的双肩送出几寸之外。妻子低着头,不敢看他。
“夏夏,你知不知道,你做什么都够好了,没人埋怨你。我也没经验,若我有,早上你说不舒服,我不会那样粗心大意的离开。相反,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聂垚心中酸楚,她握上妻子冰凉的手,“于我来说,你没事就好,孩子总会有的。再说,我也不那么喜欢小孩儿,只不过是老太太着急,我一点都不急。我刚才没说玩笑话,只要咱俩都好好的,什么能没有呢。”
聂垚就算不喜欢小孩,但他需要,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她放宽心,范伊夏抿唇,点点头。“你也没事就好。”
聂垚揉了揉范伊夏的头,淡笑道:“傻丫头,我怎么会有事。”
范伊夏抬眸看了一眼聂垚,复又垂下眼睫,不再言语。
聂垚再次将范伊夏搂在怀中,长长叹了声气,“事情过了我想去烧烧香,怎么感觉我命里克你,自嫁给我后你过得这么不顺遂。”
不想,这句话又惹出范伊夏的眼泪。
马贞在窗下将聂垚和范伊夏的对话全听进了耳中,他神情呆然,竟没了往日神气。一直以来,他眼中的小夏是那种端庄的姑娘,举止大方神情优雅,就连嗓音都是水亮清透,只有几次他亲见小夏在表姨夫面前娇滴滴的模样,他也只以为,那是女孩子在父亲面前的撒娇。
原来不是。
她在聂跟前,声音那样娇软,语调那样细绵,她得多依赖与仰仗她的丈夫才能将自己最鲜活灵动一面展现出来。
“小夏只是装出来爱他,真的。”马贞低声喃喃,表情依旧木呆地离开了窗下。
此时,窗边的一棵树影下,卫栾缓步走出,她拧着眉头看着马贞离开的背影,复又盯着窗棂,夫妻俩低低细语隐约传过来,她若有所思。
且说马贞心中怆然,与简烨辞别范芦之后,对简烨道:“你先回王府,我想出去走走。”
简烨关切地道:“要去哪里,我这会儿正好无事,不若陪你一起?”
马贞摆手,“不用,就想一个人单独转转。”
简烨拍拍马贞的肩膀,“那你就去吧,别让太妃担心。”语气微顿,又续着道,“范姑娘确实是一个好姑娘,一个闺阁女子能装的下大义,实在让我既佩服又意外。”简烨说得不假,他真的没想到范伊夏也会提出“里应外合”的计策。
马贞听闻此言,心中郁结更浓。就是这样一个好姑娘本要嫁给他,可现在她演得戏太真,让他都误以为她会假戏真做。
马贞与简烨拱手告别,整个人混混沌沌,漫无目的的在街巷中走,巷子深处缓步走过来一个姑娘,窈窕娇丽,她看见马贞极担忧地询问:“王爷怎么在这。”
马贞定睛一看,忽然就拉上杜碧婕的手,但转瞬就松开,“阿婕,我有话和你说。”
在初知聂垚向范家提亲,范家答应之后,马贞该努力的都努力了,小夏对她爱答不理,母妃和皇上也不愿给他做主,他颓废了好一阵。机缘巧合之下,他结识了徐府的表亲杜碧婕,这个姑娘善解人意,活泼可爱,再者他觉得她长得有些像范伊夏,更让人觉得亲近,两人便迅速熟络起来。除此之外,再无旁的感情。但有次他与徐家的小子打了一架,自此以后他和杜碧婕之间就传得不清不楚。他年岁渐长,母妃时时逼婚,他自认为与范伊夏再无可能,自暴自弃地认为除了范伊夏,选谁不是选,还不如选个好相处的。于是也不管杜碧婕的出身门第,让母妃安排定亲了。
现在他知道,原来小夏嫁给聂垚的真实目的,她当初那样拒绝他,不过是因为不想让他卷进来吧。
他想娶她的心,从未变过,现在更加浓烈。
所以,与杜碧婕的婚事是不可能了。
“阿婕,我对不起你,我要与你退亲。”马贞低头看着杜碧婕。
杜碧婕是江南女子,身形娇小,她与马贞要差个一头多,她抬头看他,一双灵秀的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她转身,抬起了袖子,哑声道:“王爷,到底怎么了。”
马贞看得出杜碧婕在抹眼泪,他心中十分愧疚,这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