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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像我这样,几乎跑起来的。”
“不懂。”小乔故意摇了摇头,嘴角扬着,“你跑,我看看。”
沈情:“那你看着。”
她像某种小动物,一会儿就跑成了一个黑点,站在前面给小乔招手:“你跑,你跑我看。”
小乔低声笑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大人,都应该好好走路,怎么能跑呢?
小乔想,跑?不存在的,天塌了我也这样走。
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忽然动了,慢悠悠迎面走来。
小乔停住步子,手撑着斗篷,侧身让开了路。
马车极其缓慢的过来,擦肩,错开,又慢慢前行。
小乔微微一皱眉,回身看向这辆马车。
他有自己的步调,对速度非常敏感,刚刚这辆马车,走到他身边时,速度慢了下来。
小乔撑起斗篷,『露』出双眼,目光追随着这辆马车。
车帘挑起了一个边,探出了半张脸。
小乔眼神变了,从惊愕到柔和,就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完成转变,最终只剩含笑远望。
车帘垂了下去,这辆车慢慢消失在夜雾中。
沈情呼哧呼哧又跑了回来,拍了拍小乔,喘息道:“骗我,害我多走了这么多路。”
“嗯?”小乔收回目光,笑『吟』『吟』道,“沈大人这个年纪,是该多跑跑,要吃糖葫芦吗?买给你。”
沈情舍不得翻小乔白眼,只好朝地上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是在说我稚拙。”
小乔笑:“我没有,你最机灵了,给你买就是了,一根哄不好,那就两根。”
半个时辰后,沈情嘴里嚼巴着冰糖葫芦,一言难尽地看着长桌宴上的隐香树。
话说这隐香树,其实就是民间说的腐椿,花臭叶臭,哪哪都臭,臭不可闻,臭的像人尸。
原先百姓们闻到腐椿的臭气,都会捏着鼻子绕道走,现在却成了香饽饽,得美名隐香树,每到彩衣节,昭阳宫的宫人都会摆两盆平宣侯精心挑选上供的,修剪好,放在长桌宴上,供大家品赏。
要问这腐椿如何摇身一变,成了金贵的隐香树,这就要说起圣太后与先帝大婚前游昭川那天。先帝游昭川是一时兴起,下头是猝不及防,以至于先帝和圣太后携手站船头,正要『吟』诗作对,却闻到了阵阵臭味,扭脸一看,对岸一户人家院前,有几棵腐椿。
宫人们见先帝龙颜不悦,立刻命人去砍了腐椿,却被圣太后制止。
“哪里,这不是臭,只是香的不刻意。若因它不愿喷香引人赞赏而砍了它,这是对天的不敬。”圣太后说,“隐香树,也是神圣的,这户人家能容下不一样的香味,一定是大善之人。”
圣太后双手合十,虔诚闭目。
平宣侯道:“我等果然是凡人,不识圣树。娘娘说得对,隐香树,只是香的不一样,就被凡人厌恶,还要断它『性』命,着实不应该……我想,不但不应该砍隐香树,还要将隐香树奉为神圣,让百姓都明白这样的道理。”
先帝叹:“姐姐说得好啊,你果然是上天给朕的神女,朕听出来了,你这是在劝诫朕,人人都有大才,朕不能只凭借政绩名望判断一个官员的优劣,平宣侯,朕这阵子收了好多的奏折,都是弹劾你……”
平宣侯委委屈屈道:“是臣无能,做不出功绩,让同僚们不满……”
“哎,不能这么说。”先帝道,“你啊,就像这隐香树,只是香的不同罢了。”
沈情嘎巴咬碎糖衣,感叹道:“臭就是臭啊……这味道,怎么有脸说自己隐香呢?”
小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小皇帝回宫后,脱去披风,合阳上前替她收好,问道:“温珩今天不回了?”
“不回。”小皇帝说,“朕送他回去见他妹妹去了。”
她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出了宫。
“真好啊,有妹妹。”合阳道,“我就没有。”
“朕不是吗?”
合阳是安乐公主的独子,也就是她表姑家的儿子。按理说,合阳也算是她兄长。
合阳说:“哪里敢,没人敢和陛下做兄妹的。陛下也应该清楚,宫里只有君臣,没有兄弟姐妹。”
小皇帝眼睛闪烁了几下,轻声道:“没错。”
窗外起了风,风来,腐椿的臭味也飘了过来。
小皇帝转身,眸光暗了几分,咬牙说道:“闻臭偏说香,我看是该死了。”
合阳道:“会有人帮陛下砍树的,陛下什么也不必做,看着就是。”
现在,还没到您出手之时。
风吹开了桌边的书,垂拱而治四个字一闪而过,就被小皇帝随手合上了。
第52章 凉州慢()
彩衣节过后; 大家伙都收了心; 程启给了沈情许多旧案卷宗; 说道:“找证据相对完好的那些,你要抓紧些; 皇上喜怒无常,你要再断不了案子,恐怕没办法交差。”
沈情当时没能理解程启的意思,垂头丧气又开始了每日忙碌却无功的生活。
实话说,这种日子对她这种想做出政绩的官员来讲,简直是凌迟酷刑,一刀刀将她的雄心壮志磨掉; 让她知道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官场上; 杀人从不见血。
那日小皇帝的一番话,让沈情成了靶心,沈非根本不用费心‘关照’她; 其他人自然心领神会; 让沈情明白,京城的水有多深。
沈情在领教过厉害后,终于对京城的水有了深刻的认识:龙潭,不见底的深渊。
看来,之前自己仕途顺畅并非运气好,也不是偶然; 而是她恰巧两面沾光; 众人都顺水推舟; 助她一臂之力罢了。
如今就不是了,如今,只有小皇帝待见她,说要给她查案封侯,要让她成为新朝的沈非,再创神话。
但小皇帝待见,不顶用,满朝文武根本不把皇帝的这点待见放心上,反而像是在看笑话,静观她何时大厦倾塌。
沈情把拿回家的残缺卷宗分类收好,摇头感慨:“我如此,皇上也如此,难啊。”
小乔彩衣节之后大病一场,现在仍余几分病气,歪在井边的纳凉屋棚里,懒懒给了沈情一枚白眼。
沈情感受到了他的白眼,一本正经道:“我知你什么意思,我惜命,没胡说,我只是在讲事实。由我的感受,推及那小孩儿的感受,她快要亲政了吧,现在看……难啊。你觉得,小孩儿行吗?”
小乔像是故意的,柔柔弱弱咳了两声,捂着心口说:“疼……”
沈情一噎:“算了。”
也不问了,问了他还要装病,虽然知道他是装的,沈情还是会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沈情把一捧石榴籽送他嘴边时,小乔说话了。
“孩子总会长大,看她现在的样子,她很懂事……”小乔说,“这不是好事,太早懂事,是因为不快乐,或许……从没快乐过。”
小乔的这番话让沈情想起了他的身份,可能是转换太快,让她有些别扭,愣了好一会儿,她语气奇怪道:“宫里不都这样。”
“怎会。”小乔说,“如若父母都在,身边有至亲呵护,宫里的孩子,也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没区别,至少,真正的被关怀过,也开心过。”
沈情顿了顿,垂眼问道:“那,你……你呢?”
“不记得了。”小乔抬眼望着天,轻声说道,“或许,开心过吧。”
尽管回忆不起那段时光,但朦胧中,还是能回味起那时的心情。
尽管短暂,但他,应该快乐过。
小乔坐起身,默默捂住胸口。
想不起了……不记得了……
小乔紧张地看向沈情,像是危险时寻找庇护,他看着她,心慢慢踏实。
还好,还记得她。
回忆里有她,很鲜活,不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也不是虚假的,她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他的记忆中。
小乔慢悠悠笑了起来。
“沈情,真好啊……”
她是他的光,他记忆的钥匙。他想,哪怕自己忘了所有,只要还记得她,就能寻找回其他遗落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谁。
沈情似乎知道他怎么了,挠了挠后脑勺,干巴巴问他:“你是……又想不起来了?”
彩衣节过后,他无缘无故病了几日,那一阵子,他睡梦中都没松开过手,紧紧抓住沈情。
实话说,小乔心『性』非一般坚毅,明明疼得要命,却能咬牙一声不吭,然而,他自己似能感觉到停『药』后自己寻回的记忆又在流失,他没被疼痛折磨哭,却在记忆记忆缺失后,一脸泪水,以至于后来看到沈情,他『迷』茫之后,像是寻找到了救赎,死死抱着沈情,哭出了声。
沈情自然不会去笑话他,沈情只觉得自己的心要被小乔哭碎了,小乔哭着,她也擦着泪,胡『乱』安慰着:“我不走,有你在一天,我就陪你一天,不会离开……”
也是这次,让沈情真实体会到了,她的重要『性』。
小乔不怕苦痛,不怕命运作弄,皇子做庶人,他怕的,是把自己弄丢,再也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自己是谁,那才是真正的消失。
他不能让自己消失,不能活在虚假中。
可思及此,沈情又担忧道:“万一哪天……你把我也忘了……”
小乔笑着回:“不会。”
“乔凌,你为什么……会记得我?”
小乔回答:“真要问的话,那就这么说吧。那是我第一次出宫,第一次救人,第一次……遇到你这种有意思的人。”
“嗯?”沈情心中惴惴不安,昭懿太子救她的事,她其实记得不是很清,只朦朦胧胧记得是有这一段,有时候靠近小乔,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会有一种熟悉感。
湿漉漉的熟悉感。
但她记得最清的,还是获救之前,母亲在洪流中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抓得很疼,她记得满世界的水,记得自己手腕上青白的指印,记得那种痛,以及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