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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吹胡子:“你再胡闹我就告诉你娘!”
那丫头像是张野惯了,根本不怕村长这个老头,跑上旁边的矮土堆,高高举起右手:“谁要来玩杀人游戏!我来当李二子!你们快跑,我数到十!”
其余孩子们撒腿就跑,咯咯笑着,还有一个胆大的小女孩儿光着两只脚朝这边跑来,以乔仵作为支撑,小黑手抓住他的衣摆绕了一圈,用力拍了下他,调戏道:“大美人儿!”
乔仵作一吓,转头看向她,表情惊讶。
沈情皱了眉,孩童未到懂事的年纪,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之前敢拦她,现在又敢如此大声的调戏乔仵作。
那姑娘嘻嘻哈哈跑远了。
村长脸涨成了猪肝『色』,解释道:“大人,小孩儿瞎胡闹的……平日里跟着李二子疯,也学会这些了,经常这么说,其实都没事的,都是些孩子,什么都不懂,不当真的……就是个抓人游戏,游戏……”
沈情道:“……算了,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让父母好好教吧。”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心里如何想,沈情多少是了解的。她小时候也跟这差不多,比较疯野,平日里喜欢招惹那些面善和气的大人,以此来求他们的关注。
或许她跟乔仵作都长得面善,换作程少卿来,这些孩子就不敢如此张狂了。
站在土堆上的梳辫子小丫头并没有数够十,而是数了一二三之后,立刻喊了十就跳下土堆,捡起地上的树枝,提在手中,脸一抹,做出一副眼歪口斜的模样,摇摇晃晃去追玩伴。
“让我看今天杀谁!”那丫头似乎是在学李二子,这句话笑着说着,含糊不清,疯疯癫癫。
她追上一个同伴,抓住他,那个同伴尖叫之后,转过头双手叉腰:“我现在是锦大娘!叫嫂嫂!”
那丫头立刻竖起手中的树枝,做出扫地状:“嫂嫂,我错了,我扫地,我扫地……”
那同伴趁机跑远。
那丫头高声喊:“好了!你们还剩两次装扮成锦大娘的机会!之后再被我抓住你们就死了,不能复活!”
她说完,又提起树枝,口中叫着:“接下来我看看要杀谁?”开始追逐躲在各处的伙伴。
她癫癫跑远,这条路终于安静了。
“见笑,见笑……”村长满头大汗,心里记了几个名字,准备等沈情他们一走,就向这些孩子的父母们告状。
等大人们从田地里回来,这些调皮孩子就要挨顿打了。
沈情望着那丫头的身影,看着她的动作,陷入沉思。
“李复平时就和这些孩子们一起玩?”
“是、是……他在家中什么忙都帮不上,也不用种地,每日就跟这些孩子们一起闹。”
过了一会儿,那些孩子又一窝蜂跑了回来,梳小辫的丫头抓到一个男童的小辫子,嚷道:“我抓到你了,该还你当李二子了!”
她把树枝扔在地上,准备好了跑的姿势。
那男童一脸不情愿地捡起树枝,一转身极快地碰到了她的背,梳小辫丫头没来得及跑,男童说:“我又抓到你了!该你了!”
男童说完,也把树枝扔在了地上。
梳小辫丫头生气道:“你那不算!你都没学像!刚刚的不算!不像李二子就不能抓我!不作数的!”
男童:“好吧好吧,那再来一次。”
他再次捡起树枝,叹了口气,学道:“来看看我要杀了谁?”
男童捡树枝的动作让沈情眼前一亮,一拍手,道:“原来如此!”
她神『色』狂喜,低声道:“若我猜的没错,凶手不是李复。”
乔仵作微微愣了下,向沈情看去,沈情嘴角挑着,眼睛里闪烁着光,就像猫逮到了耗子,像鹰抓住了兔子。
“小乔,我们走,回大理寺。”
村长一脸不可思议:“大人什么意思?人不是李二子杀的?”
沈情沉浸在细节回想中,差点一口气说出推测,回过神见村长还在,猛吸了口气,笑道,“猜测而已,村长留步吧。”
村长行了礼:“不远送了,大人辛苦。”
出了小林村,沈情急匆匆问乔仵作:“小乔,当年读《伤检杂谈》时,见上面有提过杀伤检验,如有特例,会在检复单上标注。我读的是崖州衙门的本子,不知大理寺检验伤痕时,有无这条规矩?”
“有的。”乔仵作点头。
“那日复核,我大概瞧了死者身上的伤痕,于检验一事上,我学的不精,因而,有些疑『惑』,还要请教你。”
“嗯。”
“左手和右手持刀杀人,所留伤痕,应该不同吧?可否能验出?”
“自然。”乔仵作淡淡回答,“刀口走向,深浅都会不同。”
“如果凶犯是左撇子,你们仵作会在复检单上标注吗?”
“嗯,会特地标注,告诉查案官,凶犯很有可能是左手持刀伤人。”
“好,我知道了。”沈情笑了一下。
路过城西包子铺时,随风飘来的肉香味勾的沈情肚中鸣叫,她这才想起,为了拐乔仵作一同查案,自己只吃了半碗面。
她道:“对不住,我拐个道。”
乔仵作驻足,看着她奔向旁边的包子铺。
“小二哥,来两个。”沈情正要伸手到衣服里掏钱,『摸』到平整光滑的官服愣了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今日换了官服后,分文没带就出了门,上午的面钱还是梁文先结的。
“小二哥,不必拿了。惭愧,忘记拿钱袋了。”
“大人可以先赊着。”小二哥装了两个热腾腾的包子,指着沈情的官服道,“大人是大理寺的吧,大理寺好多官大人都在我这儿记账,您月末记得来结就是了。”
小二哥指了指旁边墙上的一排木牌,沈情抬头,见写着大理寺的也在其中,下方有好几个人的名字,旁边用正字记着账。
沈情有所顾虑,她今日刚入大理寺,就记了笔包子钱挂在大理寺牌下,是不是不太好?
这时,熟悉的『药』草味飘来,沈情侧目,只见一双修长细白的手,动作轻慢地拆开干净崭新的钱袋,从里面倒出十文钱,手指尖挨个数了数,给了小二哥。
“乔仵作,你不来两个?好不容易见你一次,我给你算便宜点。”小二哥说,“刚出笼的热包子,软和的!”
乔仵作轻轻摇头:“病了,忌荤腥。”
沈情呆了呆,抱着包好的两个肉包子,给他道了谢:“今日回房取了钱便还你。乔仵作家在哪里住?”
“大理寺后房西首。”乔仵作说,“白日,我都在的。如若过了戌时找我,就去北角的停尸房,若都找不见,那我就是在刑部,等一等就回来了。”
“嗯,知道了。”
回了大理寺,沈情站在停尸房前狼吞虎咽吃了包子,手抚着胸顺气。
乔仵作见了,很是好奇地睁圆了眼睛看着她。
沈情愣了下:“何事?”
“……明明只有沈大人一人在吃饭,却像是有人跟你抢一般。”他倒不是嘲讽,而像是真的在惊奇。
沈情:“……对不住,失仪了。”
她是想快些进去看尸体,印证自己的猜测,这里又没旁人,因而才这般不顾形象的吃包子,没想到乔仵作看见了,还要特地问出来。
她想起乔仵作闹市吃面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好奇不已。
这乔仵作,该不会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公子哥吧?可世家贵族子弟再落魄也不会沦落到当仵作,沈情犹自摇了摇头。
再次见到尸体,沈情比复核时,还要仔细。
“有许多疑点。”沈情说道,“床上的血迹……地上的血迹,伤痕,还有李复……乔仵作验尸时,就没此疑问吗?杀人者,真的是李复?”
乔仵作摇头:“仵作只验尸,不断案。”
“嗯,也是。”沈情拿起死者的手,看着她手上的刀口。
沈情指着她手心中的伤口,说道:“刀口不浅,是她在抵挡行凶之人的刀时留下的……”
沈情抬起胳膊,护住头,说道:“你看,手心朝外……我们想象一下,那晚行凶人拿着刀来,她先抬手抵挡,护住了头……于是手心留下了刀痕。”
乔仵作静静听她说,没有打断。
“哼……”沈情笑了一下,“我就说这案子有问题。”
她说:“两家离那么近,稍微出点动静都能听清,假使是李复后半夜发疯,拿家中菜刀杀她,那从手上的伤痕可以看出,她那时有抵挡过。这就有问题了,既然已经伤到了她,她一定会呼救,起码会冲出去,打开门,向邻居喊,李复疯了,他砍伤了我,即便不会出门呼救,也会大声训斥李复……但邻居却说,没听到她呼救,也没听到她惨叫,只听到她说,你这个畜生,活腻了……普通人,被刀砍伤,一定会疼痛不已,可是她没有叫。也就是说……”
沈情看向尸体胸口的致命伤。
“她抵挡之后,凶手再次动手,第二刀下去,她就死了,所以她没有呼救。人已经死了,身上却还有这些砍伤,证明行凶之人还在一刀刀的砍她,看起来像是疯了的人才会做的事……”
乔仵作:“这么看,李复还是凶手?”
沈情笑道:“那可不一定,装疯卖傻,小孩子都会。”
她直起腰,取下腰牌,说道:“再去趟刑部牢狱司,如果小林村的那些孩子没骗我的话,凶手一定不是李复。”
乔仵作好奇:“那些孩子?”
“哦,不是调戏你那个孩子。”沈情说,“你有没有发现,孩子们在学李复发疯时,把树枝当作刀时,用的是哪只手拿的?”
乔仵作愣住:“……左手?”
“原先我怀疑是那个女孩子是左撇子,但她站在土堆上举起手说要玩游戏时,举的是右手。他们的游戏规则,如果我没推错的话,应该是用手中树枝碰到人,就算‘杀人’成功。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