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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不起您?只是,第一眼见这簪子,就眼熟至极,竟像是我上次出游——”
“咳!咳咳!”金文辉突兀地咳嗽,嗓门盖过了失主,折扇“唰”地打开,边摇边说:“天儿太热,站着谈话不如进去坐坐,如何?”
年轻热血,乔瑾难以咽下这口气,面上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姑娘,请。”金文辉抬手一引,打起精神周旋。
丁贵稀里糊涂地旁观半晌,虽仍不解,但直觉乔瑾和金文辉话里有话。他忙护在同伴身边,故意大声提醒:“姑娘,公子一会儿就下来了!”
金文辉脸色一变,立即问:“谢公子在何处?”
“我们公子在前面茶馆会友。”丁贵抬头挺胸答。
乔瑾会意,温和道:“金公子盛情相邀,不便推辞。无妨,我们就坐坐,顶多一盏茶的功夫。”
这小姑娘,胆子挺大,伶牙俐齿的,不好打发啊金文辉转瞬又镇定,仍是微笑着,将失主让进茶室,一落座,掌柜便催促伙计上茶。
“多谢。”乔瑾端坐接了茶,不卑不亢。丁贵是家生子,坐下觉得浑身不自在,索性站着,倒更舒坦。
金文辉摸不准对方想法,迂回地闲聊,说:“上次在东郊南庄,谢公子有急事先回城,我很敬佩他的人品才华,本想登门拜访,但顾及秋闱将近,不敢贸然打扰。没想到,他竟有空上茶馆品茗会友。”
“秋闱确实要紧。我们公子忙得什么似的,今天实属例外。”乔瑾脸上挂着笑,眼神锐利。金簪已归还掌柜,她把玩银簪,举高簪花,疑惑问:“我听伙计小哥说、这是月季花?”
金平垂首侍立,一声不吭。金文辉不慌不忙,反问:“难道姑娘觉得不像吗?”
哼,狡猾!乔瑾也不答,惊讶反问:“这簪子不是贵店‘独家新制’的么?据称,此乃珍稀品种的
第五十四章()
晌午初;烈日当头。
“瑞联祥。”仰望牌匾的乔瑾轻声念道。
谢正钦也抬头看了一眼,而后拾级而上;边走边说:“这是绸缎庄。”
“嗯。”乔瑾深吸一口气,垂首跟随;立定门口好奇扫视;由衷赞道:“真敞亮;好气派!”
瑞联祥;开业已三十载;方正宽敞、高两层,前面是店堂,后院是作坊、仓库和起居处所。它起初仅是不起眼的小铺子,直到被张家买下作为女儿的嫁妆,才被逐渐经营得红火。
谢正钦笑了笑;没说什么。乔瑾穿梭在伙计与客人之中;趁机观察了一番。店堂内;弥漫着各式布料及染料、脂粉头油、茶香汗臭诸多气味混杂,顾客盈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早有几个眼尖的伙计惊喜相迎;分头行动:有的赶去帮助丁贵和曹栓牵马、有的飞奔报信、有的笑容满面迎上前:
“公子!”
“小的见过公子、给您请安。”伙计毕恭毕敬,躬身引路;语速脆快道:“此处喧闹;您快请后厅坐;已有人去传掌柜和吴大娘了。”
谢正钦颔首;他从一落地就被父母严格教导,从不沾手任何生意,眼睛看了看,便朝后院正厅走。
但几人刚踏出店堂后门,迎面便走来一对中年夫妇,那正是张诚的父亲张金,及其母亲吴氏。
“公子!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张金眉开眼笑,满头是汗,他高高胖胖,一袭赭色绸袍,笑起来十分和气。其发妻吴氏中等身材,打扮得整洁利落,隔着老远便心疼问:
“哎哟,如此大热暑天,我却听说您是骑马过来的?为什么不坐车?丁贵,你越发不懂事了,赶辆马车很难吗?”说着,她一阵风似的刮到跟前,扬手作势要打。
丁贵抱着脑袋跳开,苦着脸讨饶:“大娘息怒啊。我倒是劝了应该坐车,可公子不听,还得您老人家出马才行。”
“去去去。”吴氏挥手笑骂:“猴儿崽子,回去一定不能骑马了。咱们公子是斯文读书人,晒得大汗淋漓,像话么?”
“是!坐车,一定坐车。”丁贵笑嘻嘻,点头哈腰。
张金迟了一步,恭谨行礼:“老奴给公子请安。”
“免礼。”谢正钦及时抬手,并不受礼。
吴氏这才上前,刚一低头,便被奶大的孩子稳稳搀扶。谢正钦歉意道:“早说了不必拘礼。上次您老回府,我恰好带阿诚去东郊打猎了,没能见面,故今日歇息,特来探望。嬷嬷近来可安好?”
“好,都好,哎呀,哪里用得着特意跑一趟!阿诚呢?”吴氏登时笑得合不拢嘴,万分欣慰。
谢正钦答:“何庄头送东西进城,父亲派他去接应了。”
“很好!不学不成器,就应该让他多历练历练,将来才能帮您跑腿,方不辜负夫人的信任。”吴氏语调铿锵有力。
谢正钦温和问:“怎么不见大哥、芸香和阿霞?”
乔瑾纳闷地竖起耳朵,心想:芸香早有耳闻,曾是谢府婢女;张霞是诚哥的妹妹,与公子同岁——大哥是谁?难道公子竟直呼奶娘长子为“大哥”?
只听张金解释道:“江南新丝上来了,阿忠在码头验货,他媳妇和阿霞一起带孩子进香去了。公子,阿忠实在当不起您一声‘大哥’,求您叫他张忠或阿忠。”
“这儿并无外人,不妨事的。”谢正钦气定神闲。
“公子何等身份?奶兄弟绝不等于兄弟,再熟悉,礼数也不能废,规矩一旦错了,外人就要笑话的。”吴氏严肃劝诫。
谢正钦无奈答:“知道了。”
“别怪嬷嬷啰嗦。自打我出了府,日夜担忧。”吴氏上了年纪,容易伤感,她积郁多年,叹了口气,自责道:“嬷嬷这把老骨头,没用,非但不能贴身照顾着,反而引得你惦记。”
“放心,我一向挺好的。”谢正钦宽慰道。
吴氏眉头一皱,立即问:“可你前阵子不是病了吗?我当时一接到消息就想回去探望,可那——”
“咳咳!”张金突兀咳嗽两声。
吴氏隐忍停顿,余光一转,好奇打量乔瑾,笑问:“这丫头,从未见过,新来的?一看就挺机灵,叫什么名字啊?”
“大娘,我叫乔瑾。”比着谢正钦对奶娘的敬重,乔瑾规规矩矩行了个晚辈礼。
“哦,乔瑾?小乔是吧?起来起来。”
“是。谢谢大娘。”乔瑾垂眸,礼仪无可挑剔。事到临头,她反而镇定了,落落大方。
吴氏眼神幽深锐利,趁着搀扶,轻轻一握手、再靠近一瞥,对乔瑾的长相便有了数。她笑眯眯,暗中却疑惑嘀咕,但面上丝毫不显。
谢正钦莞尔,慢条斯理地说:“乔丫头是年初进府的,不算新了,她年纪小,有时机灵、有时迷糊。”
您可真耿直乔瑾尴尬低头,安静倾听。
吴氏一听,更疑惑了,不露痕迹地审视相貌出众的一对男女。
见面问候并寒暄,片刻后,张金催促道:“外头晒得慌,公子请厅里坐。”
吴氏赶忙催促:“快,快!我真是老糊涂了,任由你这么晒着,热坏了吧?”
“不热。”
谢正钦昂首阔步,率先迈步。
除了吴氏,其余人自觉殿后。
张金尊敬而不失熟稔,在后头扬声提醒:“老婆子,时候不早啦,公子的口味,你最清楚,先去安排午饭吧。”
“不必忙,我随意用些即可。”谢正钦漫步缓行,悠闲自得。
“那怎么行?你这么大的个子,读书又辛苦,每一顿都要好好吃。”元夫人体弱多病,谢正钦幼时由奶娘悉心照顾,是以吴氏视其如亲子。孩子体贴探望,她自是喜滋滋,高声叮嘱:“老头子,你陪公子说说话,我去厨房了啊,先熬个荷叶冰粥。”
“去吧。”张金乐呵呵。
吴氏兴冲冲,快速行至拐角时,又停下了——她琢磨着秋月所言,有心想叫上乔瑾、旁敲侧击几句,但转身一看:
庭院中,月桂飘香,玉兰枝繁叶茂、葱葱郁郁,树荫下有个宽肚大缸,养着一丛睡莲,花朵艳丽。
谢正钦行至缸前,状似赏花,头也不回地说:“这缸里有鱼。”
“什么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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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伺候?这怎么能叫伺候?”
谢正钦诧异皱眉;沉下脸,语调平平问:“自从进了南院;究竟是你病得多、还是她病得多?你生病的时候;一般是谁照顾你的?”
秋月哑口无言;脸红耳赤。
“你生病的时候,小乔端饭煎药地照顾着;难道你认为那是‘伺候’?”谢正钦拔高嗓门。
“我、奴婢”秋月无言以对,自悔情急失言;丰满的胸口起伏越来越快。
“秋月;你多心了。”
语毕;谢正钦扭头;注视榻上汗湿鬓角的病人;难掩关切之色。
秋月一听,羞惭憋屈;眼泪登时夺眶而出,“呜呜”地哭了;啜泣着解释:“公子,奴婢只是一时糊涂;着急说错话了;您别生气。因为头疼;奴婢连晚饭也没起来吃、也没掌灯,一直在屋里躺着;杏儿她们都可以作证的;绝非故意不关心小乔;求您明察。”
——柔弱多病的元夫人生前动辄哀怨流泪,哭得其独子焦急无奈。因此,谢正钦至今无法忍受不管大事小事、动不动先哭一场的女子。他昂首,克制着问:“哭什么?我只是提醒你以后要多照看小乔,你们不是姐妹吗?理应互相关照。”
秋月低眉顺目,再不敢冲动,只是哭,抽抽噎噎地说:“奴婢记住了。”
陈嬷嬷看不下去了,她冷下脸靠近,耳语训斥:“赶紧把眼泪擦擦,再哭就掌嘴!公子不过问两句话,你委屈什么?居然哭起来,像话吗?你这丫头,动不动使性子,但凡换个别家公子,嘴都给你撕烂了!还不赶紧跪下赔罪?”
秋月吓得抖了抖,她观察数月后,不大害怕谢正钦,但极怕严厉刻板的陈嬷嬷,慌忙擦干眼泪,跪下磕头道:“公子,奴婢知错了,求您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