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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定呢,因为我要帮两三个姐妹买不少东西。”
张诚笑问:“你提得动吗?”
“到时少不得麻烦诚哥援手。”乔瑾欢欣雀跃,感慨道:“真没想到,陈嬷嬷把我分给了你带着。”
“府里规矩,新买的丫鬟不能独自出府,一是怕人逃跑,二是怕人被拐骗。”张诚心直口快。
乔瑾眼神暗了暗,微笑表示:“我人生路不熟,正需要带领。诚哥,哪家当铺公道些?”
“当铺?”张诚挠挠头,惊奇问:“你、你有什么可当的?”
乔瑾掏出那枚金戒指,举起说:“喏,这个。”
张诚双目圆睁,憋了一会儿,忿忿质问:“公子所赐,你怎能当了?简直不知好歹!”
但而非没有!
乔瑾精神大振,忙顺势问:“丫鬟赎身很难吗?”
“你想赎?”秋月反问。
乔瑾避而不答,轻声说:“谁愿意自己的儿女为奴为婢呢?”
秋月长叹息,半晌没吭声。
夜色昏黑,窗外传来“梆梆”打更声,二更了。
秋月仰躺,平静说:“赎身非常难。我娘辛劳半生,在元夫人跟前勉强混熟了脸,于公子考中秀才那年,趁着主母高兴,才敢为儿子谋自由,结果夫人不仅应允,还赏了二十两银。真可谓是天大的恩典。”
“那,姐姐呢?”乔瑾小心翼翼,主要考虑同为丫鬟才能参照。
“我?”
秋月嗤笑,淡漠道:“当年,我爹娘求了一个,岂能再求第二个?况且,我是女儿。”
乔瑾万分同情,屏息再问:“难道、咱们做丫鬟的要老死在这府里?”
“你想得美!一般人到了三四十岁,会被打发去郊外田庄,又苦又累。”
乔瑾睁大眼睛,久久无言。
“不过呢,也有例外。”秋月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在南院,凡是用心伺候满五年的丫鬟,公子都赏一笔银两,外嫁的会退还卖身契,目前已有三位姐姐脱奴籍走了。”
乔瑾震惊,一咕噜坐起来,慎重问:“所以,奴婢赎身靠的不是银子、而是家主开恩?”
“当然了。”
秋月吸吸鼻子,含糊说:“凡是养着大群奴婢的府邸,非富即贵,从来只有买人的,怎么可能轻易放人?再说,你有几个钱?傻蹄子。”语毕,她逐渐入睡。
言之有理!
乔瑾恍然大悟,心潮澎湃,抱着枕头琢磨至夜半。
次日午后
摘星亭明亮凉爽,下人未经允许不得擅闯。此刻,亭内只有两人。
谢正钦严以律己,只要不外出,总是上午跟着先生学习应举策略,下午完成繁重功课。他搁笔暂歇,扭了扭脖颈,疑惑打量乔瑾,觉得小丫鬟比前两次勤快多了。
“小乔。”
“奴婢在!”正擦拭书柜的乔瑾立即放下抹布,三步并作两步,近前恭敬问:“公子有何吩咐?”
谢正钦早有准备,但还是沉吟片刻,才状似随意地问起:“昨日,我和周公子谈起方府时,你为何一惊一乍的?”
乔瑾一惊,心虚喃喃:“有吗?”
“只差眼珠子掉地上了。”
乔瑾迅速镇定,羞愧认错:“奴婢不慎失礼,给公子丢脸了,请您责罚。”
顾左右而言他,你想蒙混过关?
谢正钦不动声色,温和道:“我不过随口问问,责罚什么?但看你昨日那神态,似乎认识方公子?”
乔瑾愕然,不假思索摇头:“不认识。”
“那,莫非你认识方老大人?”谢正钦又问。
乔瑾不由自主皱眉,面露为难之色。
“看来,你确实认识他。”谢正钦语气平缓,十分随和。
乔瑾好奇极了,忍不住问:“奴婢斗胆,请问公子口中的方老大人姓甚名谁?”
“方鸿明,字东海。”
乔瑾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轻喊:“方老伯居然贵为翰林?难怪那么儒雅!”
“你现在才知道?”谢正钦莞尔,剑眉星目,束发紫金冠闪烁璀璨碎光。
乔瑾落落大方,满是怀念地解释:“当日在书铺,他不仅仗义解围,还教导我许多,临别时自称姓方字东海,我铭记于心,却因孤陋寡闻,时至今日才知晓其身份,简直是‘有眼不识泰山’。”
“原来你们是萍水相逢。”谢正钦很是惊奇。对方爽快直言,他满意之余,些微不自在感荡然无存。
忆起友善老人,乔瑾由衷赞叹:“老伯正直仁厚、有教无类,不愧是全城书生争相求拜的名师!”
第七十九章()
》
“多谢大人宽恕,小的再不敢犯,一定加倍小心服侍公子。今后赴宴,小的会赶一辆马车跟随,决不让公子醉酒骑马。”张诚战战兢兢,磕头如捣蒜。
谢衡别开脸,嫌恶道:“下去吧。”
“是。”张诚瑟缩着,恭敬告退。
狠发了一通火,谢衡余怒未消,板着脸教导独子:“钦儿,对下人要恩威并施,一味宽厚相当于纵容,养出刁奴来,岂不麻烦?”
孝道大于天,谢正钦只能垂首:“多谢父亲教诲,儿子以后会留意的。”
“唔。”
谢衡长舒了口气,注视儿子片刻,语气恢复温和,说:“瞧你,热得满头大汗,张诚真该打,也不提醒你换了衣裳再过来。快回去吧。”
谢正钦一躬身:“儿告退,请父亲好生歇息。”
谢衡打了个哈欠,慈爱吩咐:“天热,你也歇会儿。”
“是。”
此刻,张诚已在门外转了几十圈,焦虑翘首,谢正钦一现身,主仆俩便赶紧回南院。
行至园中,张诚忐忑问:“公子,连您也挨骂了?”
谢正钦无奈颔首,沉声道:“上次喝酒的事儿,定是许氏添油加醋地告密了,很可能还牵扯奶娘,挑唆得父亲大动肝火。”
“枕头风,除了她还有谁?”
张诚深恶痛绝,忿忿提起:“我娘被西院排挤出府后,负责看管夫人的嫁妆,那么多田庄铺子,许氏岂有不眼热的?没脸没皮,她去年竟提出帮您代管,简直做梦!”
谢正钦驻足,“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
张诚咧出两颗虎牙,鄙夷说:“公子放心,夫人的嫁妆许氏休想沾手,嘁,又不是她的陪嫁,凭什么呀?”
谢正钦握拳,咬牙隐忍,肃穆说:“倘若秋闱不幸名落孙山,我趁年轻还能再考几次,直至中第。苦读多年,只有为官出仕,才能彻底自立,以免留在临城,总被后宅妇人算计,烦不胜烦!”
“就是!”
张诚同仇敌忾,恨不能公子明早就中举,扬眉吐气。
回到卧房,谢正钦汗淋漓,进门便脱了外衫赶着洗漱,睡了小半个时辰,醒后单衣微敞,行至外间正要倒水喝,突有个人急急说:“公子仔细烫着!”
杨莲迈进门槛,放下红漆描金小食盒,抢着倒茶水。
谢正钦解了渴,随口问:“又做了什么吃的?”
“桂花糕和莲子羹,还有炸角。”杨莲抿嘴笑,劝道:“多少用些吧,垫垫肚子。今儿是摆在书房还是园子里?”
“摘星亭吧,那儿敞亮些。”
“是。”
谢正钦对糕点兴趣缺缺,穿上备好的外袍,又问:“阿诚呢?”
“庄子里送上来一批蔬果野味,他带人去领咱们南院的份例了。”杨莲靠近,伸手想帮忙整理衣领,却被谢正钦侧身避开,她咬唇一怔,旋即振作,笑着打水拧帕子,伺候擦脸。
谢正钦收拾妥当,朝摘星亭走,背影高大挺拔。杨莲捧着食盒跟随,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正心神荡漾时,前者忽然停下,扭头问:
“乔丫头呢?”
“哪个乔、乔瑾吗?”杨莲茫茫然,困惑睁大眼睛。
谢正钦颔首,吩咐道:“叫她来
“她昨日秘密传见奴婢,问了些话,并赏了这枚戒指。”乔瑾坦白相告。
谢正钦靠着椅子,淡淡道:“大方赏赐,表示她非常满意。说吧,你出卖了本公子什么?”
出卖?
乔瑾听得有些刺耳,深吸了口气,正色禀报:“她询问那次周公子与您的私谈,秋闱并非秘密,奴婢粗略回了一些,譬如您将与荣、方二位公子结伴赶考。继夫人似乎在南院安插了眼线,您的许多举动她都清楚。”
“确实有眼线,人数还不少。”
乔瑾察言观色,忙承诺:“奴婢已发誓效忠公子,决不食言!”
“姑且信你一次。”谢正钦与继母险些撕破脸皮,积怨极深,忆起诸多荒唐往事,他有感而发,沉声说:“许氏执掌中馈,只消以蝇头小利作诱饵,即可笼络若干贪婪下人。那些耳目,利益熏心,日夜窥探我的言行举止,一有所获就跑去西院,用消息换钱财。”
乔瑾欲言又止,想解释有些人是被迫无奈,斟酌后却闭嘴,沉默聆听。但,下一刻,她听见对方说:
“好比昨日,她赏一个金戒指,便能得知我与周斌的谈话。”谢正钦顺口举了个例子,并无深意。
但一直摊开手掌平举的乔瑾却十分难受。
仿佛挨了一耳光,她脸皮红涨,唇微微哆嗦,低头盯着掌心的金戒指,瞬间极想扔了它!
——继夫人高高在上,施舍似的丢下赏赐,奴婢要磕头谢恩,这东西,谁稀罕?如果我贪财,大可藏匿不报;我拿出来,就表明不屑受赏
罢罢罢!
区区一个丫鬟,竟妄想被公子理解、甚至尊重,简直可笑。
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无法言喻,乔瑾暗暗自嘲,一动不动。
谢正钦却全不知对方所想,他喝了口茶,叮嘱道:“下回许氏再传见,你仍需谨慎,日常琐事无所谓,其它一个字也不能提,明白吗?”
乔瑾思绪混乱,反应迟钝。
“你可听明白了?”
乔瑾迅速回神,冷静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