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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三哥,三哥他答应过我,只要我肯远嫁和亲,就会保他『性』命。
还有五哥,最疼我的五哥,亲口向我保证,会想尽方法救他。
他们两个都是父皇依仗的皇子,在朝中各有势力,尤其是三哥,已隐约有了储君之势。
我豁出『性』命不要,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五哥急得手足无措,三哥,我那个深沉老练的三哥也变了脸『色』。
“如果救他,我就不死,答应和亲。”我开出条件。
三哥连夜进了宫,回来带来消息,说父皇同意了。
就在我出嫁的前夜,三哥还巴巴地赶来告诉我,容衍已经从大牢里出来了。
两位兄长对我向来疼惜,平时有求必应,这一次,难道他们在骗我?
想到这里,我的冷笑声就传遍了整个大乘宫。
我的人生多么可笑啊。
父皇,那个慈祥和蔼,视我为掌上明珠的父亲,亲手摧毁了我的幸福。
兄长,那两个时时刻刻站在我身前的兄长,欺我骗我,杀了我最爱的男子,将我推入深渊。
我心中仅有的那点温情,在皇权面前,腐烂成泥。
我还是太天真太傻气,我早该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座龙椅上血『色』斑斑,染的都是自己亲人的血。
所有人,包括朔国的帝君在内,都以为我疯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只不过是看透彻了,看明白了,也死心了。
容衍不会来了,那么多年,怕是连尸骨都已经化成了灰烬。
那个在月夜凭窗浅笑的俊朗男子,我终于是害死了他。
我在这个世上从此孤苦伶仃,无所爱之人,亦无爱我之人,孤魂野鬼般孑然一身。
生已无所恋,死亦无所惧。
我只是后悔,空等了这十年,若早点寻死,在黄泉忘川说不定还能与他相遇。
那个时候,大朔朝廷风雨飘摇,太子溟貌似恭顺,其实却打着『逼』宫夺位的念头。
帝君被蒙在鼓里,我却看出来了,因为太子溟的眼睛里偶尔燃烧着的,都是熊熊的野心。
我没有提醒帝君,甚至在帝君怀疑太子溟的时候,还替他说了几句好话。
太子溟的母后因失宠郁郁而终,他因此对我恨之入骨,对他的父亲想必也是憎恨的。
所以他不会感激我,我也用不着他感激。
我知道,他若夺位成功,第一个杀的就是我。
不是没有机会逃脱,但是为什么要逃呢?我要留下来,亲眼看着他们父子相残。
这算是另一种方式的报仇,为了容衍,也为了我自己。
太子溟果然不负众望,用一杯毒酒了结了他父亲的『性』命。
帝君死的时候,双目瞪出,死死地盯着我,他已经猜到了,我早就知道太子溟的阴谋却瞒着他。
我对他微微一笑,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对他笑,也是最后一次。
他喉中哽哽作响:“朕死了,你也活不了。”
我根本不在意,他不明白,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殷溟的毒酒来得很快。
我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一饮而尽,他倒是惊讶得挑了挑眉头。
“你还有什么念想吗?”他问。
我说,我想回家。
他面无表情,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在乎能不能回家,有容衍的地方才有家,容衍既然已死,我葬身何处根本不重要。
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我的眼前如彩霞绚烂,容衍就站在这云霞之端朝我微笑,我向他伸出手。
若有来生,我不再是安宁公主,容衍也不再是天机公子,我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平常人,我绣花织布,他渔耕晚樵,或者攒些银两做些小买卖,大米白面,油盐酱醋,儿女绕膝,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该有多好。
容衍篇
我二十岁那年,遇到了她。
那一天,天空湛蓝,长门殿前木槿花盛开,如同天边火红的夕阳。我永远忘不了,她坐在落满花瓣的玉石台阶上,晶莹的眉目。
容家多鸿儒,祖上三代都是内阁学士,最高官任丞相,最不济的也是太傅太保,在御书房里打过好几个皇帝的手掌心。
祖上因此得封镇国公爵位,世代承袭。
我父亲是先帝御笔亲点的状元,满腹经纶,通今博古,一手文章写得洋洋洒洒、字字珠玑,就连最挑剔的考官都挑不出半点瑕疵。
作为史上最博学的内阁大学士,就算是后来的贤相魏明看到父亲,也少不得恭敬行礼,自称学生。
这么才华横溢、丰神俊朗的父亲,有多少名门闺秀芳心暗许,可他却偏偏娶了我母亲。
母亲在上京城东十三巷出生,那里是城里最出名的贫民区。
不是大户千金也就罢了,居然连平民小家碧玉都算不上,她是家奴所生,也是一个奴隶。
有一天,母亲在溪畔洗衣,父亲在岸边作画,烟柳画桥之间,他看到了她,缘分就那么开始了。
他们的感情在当年惊天动地,若要著书的话,洋洋洒洒非十万字不能详述。
简单地说吧,父亲为此几乎搭上了前程,还几乎豁出了『性』命。
父亲自书,奏请皇上,除太子太傅内阁首相一职,并自请永不录用。
毅然决然,从此断了庙堂名臣之路。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
堂堂宗室子孙欲娶贱奴之女,无疑败坏了诗书礼教,文武宗室臣工都痛斥鄙夷之,先帝勃然大怒,差点下旨把他拖出去斩了,以正视听。
可父亲丝毫不惧,在朝上傲然而立,舌战群儒。从贫贱妻不相弃到富贵时不相忘,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足足辩论了一天,直到群臣自觉词穷理亏,都讷讷说不上话来。
先帝赞之叹之,爱惜他的才学,终究没有杀他。
但容府从此淡出朝堂,仅留清名,而无实职,世袭的镇国公爵位也被收回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相信父亲心里并无任何难过遗憾,而是充满了满足的笑意,因为他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我母亲小时候受了苦,身子虚弱,被宫中御医下了很难生养的断言。
容家子孙并不繁茂,到了父亲这一代更是一脉相传。旁系宗族里的人都劝父亲纳妾,父亲却从来只当耳边风,反倒是对母亲更加宠爱了。
父亲虽然淡出朝堂,但是文名震天下,才华动公卿,往来结交了很多身怀绝艺的奇人异士。
比如天机老人,比如神医杜炎。
神医杜炎在我家中住了足足一年,亲手煎配汤『药』为母亲调养身子,这应该是他老人家自学成出道以来在患者家中停留时间最长的一次了。
一年之后,也就是父亲三十七岁那年,长姐容嫣出世,又过了三年,有了我。
让世人又笑又叹的是,十年后,也就是父亲五十岁时,四十二岁的母亲又生了幼弟容晗。
谁说我的夫人不能生养?父亲用铁一般的事实堵住了天下人的嘴。
除了感叹杜神医确有逆天的回春妙手之外,世人感慨最多的,其实还是我父母之间的恩爱。
数十年来,他们鬓发渐白,却恩爱不减。
父亲在书房中执卷时,母亲在一旁洗笔研墨;父亲在窗下抚琴时,母亲在一旁绣花做衣;父亲在梅树下踏雪赏花,母亲在一边递过大氅,轻轻说一句,天冷了要加衣。
这种让人眼酸的画面简直令人发指,到如今亦是上京城里流传甚广的一段佳话。
大家都说母亲出身卑微,不通书画,配不上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父亲,但父亲觉得,母亲是这个世上,唯一可以和他并肩而立的女子。
我是羡慕父亲的。我一直以为,自己也可以像他这样,不在乎门第,抛开一切,闯过所有阻隔关隘,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
二十岁之前,我一直是天之骄子。
三岁就能『吟』诵“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
五岁被天机老人收为关门徒儿,被师父赞为十大徒弟中最有武学天分的一个,一身绝学倾囊相授。
十八岁学成下山回家,琴棋书画诗酒茶,刀马医术内力轻功,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虽非大儒却有大儒之才,虽非茶圣却有茶圣之雅,虽还未登武学巅峰,却已隐隐『摸』到了门径,看到了万千学武之人遍寻不着的那条登顶之路。
第2章 楔子(2)()
天下人称我为天机公子,除了我的师尊是天机老人之外,还有另一层意思—得天独厚,得窥天机的人。
我从不妄自菲薄地自谦,因为,天机公子这个称号,我当得起。
在我二十岁那年,发生了很多事,我的顺风顺水的人生也从此转向,走上了另一条路。
长姐一年前嫁给了当时的三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武定帝。
三皇子当时还是武陈王,正妃是高门巨户的曹家千金,长姐嫁过去仅是一个侧妃。
我父亲并不同意女儿做人侧室,即便那个人是皇子也不行,但长姐却看中了三皇子的睿智果决,而三皇子也看中了长姐的容貌『性』情。
奈何两心相许,父亲长叹一声,也只能作罢。
长姐『性』情温婉,与世无争,我一直替她担心,不知道她是否应付得了王府中女子之间如鞋底细沙一般的小心机。
没错,小心机。
那些王府里的女人和宫里的一样,目光太短浅,斗来斗去都只是局限在一宫一殿,一个男人的喜怒哀乐。一个御赐的发簪子,赐予你没赐予我,她们也要自怨自艾个三天三夜。
殊不知外面的天地多广,风景多美,人物多么清奇俊秀,山河多么波澜壮阔。
贬入冷宫也好,白绫鸩酒也好,终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机。
所以,我一向看不上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宫中女子。
好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