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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呢?”吕雉终于问道。
张良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走后不久,师父也走了,说是出去访友。他向我特别交待过,如果你来了,就对外说你是他友人之女。”
吕雉“哦”了一声,又兀然惊道:“那你这几个月一直都是跟刚才那个女子在一起?”
张良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他茫然盯着案前的一卷竹简,镇静地说道:“她叫淑子,是我的未婚妻。”
感觉吕雉许久都没反应,张良慢慢抬起头,看见一案之隔的她满脸都是震惊之『色』。她直直地盯着张良,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遽然受到雷劈,定在那里,动也不动。
张良有些心虚,也有些不忍,他不知道她竟会如此受伤。
就在这时,厅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刚才那位年轻的女子端着茶汤进来。
“你叫淑子?”吕雉忽然转头问道;她的声音那么轻,像直接从腹中飘出来的。
淑子放下茶汤,大方地点头,又朝张良暖暖一笑。
吕雉的心说不出是痛还是麻木,她稳稳坐着,保持优雅端正的身姿,对他们『露』出一个极僵硬的笑容。
“原来两位已经订婚,恭喜!恭喜!不知二位打算何时完婚?”
淑子脸微红,看了看张良,见他沉默不语,便答道:“先生说冬日寒冷,等到开春,万物生长、百花齐放时就完婚。”
她低头,边往两个陶碗里倒茶,边嗔怪道:“其实,我一点不急,先生的腿还没完全休养好呢。”
张良端起陶碗,轻轻闻着:“淑子,厨房的菜够吗?你去准备准备,吕姑娘在这用餐。”
“不用”,吕雉立即说道:“既然崔老先生不在,我过会儿就走。”
张良也没有挽留,待淑子一走,他静静地看着她,缓缓开口。
“师父说过,如果你比他先到,可自行翻阅《黄帝四经》。遇不懂之处,需先自揣摩,待他回来,再与你作详细讲解。”
他手撑着书案,慢慢站起身:“你在这等一下,我去给你拿书。”
吕雉腾地一下先他站起来:“在哪,我自己去拿。”
张良笑望着她:“没事,几步路而已,我去去就来。”
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进里屋,再捧着书简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吕雉心情更为沉重。
“不出三五日,师父就会回来,你不要急。这是第一卷,你先拿去看。”张良把厚厚的书简轻放在她面前。
吕雉一把抱起书简,起身就走。一直闷声走到屋侧路口,她才停住脚,望着往下蜿蜒的台阶,犹豫着要不要回头。
“雪天路滑,你走慢点,小心别摔着。”
身后传来柔和的声音,吕雉急切回头,看到张良正拖着伤腿朝她急走过来。
“你干嘛?”吕雉颤声问道。
张良淡淡说道:“我送你下山。”
吕雉沉着脸拒绝:“多谢先生好意,我的腿脚没『毛』病,我自己能下山。”
淑子慌慌张张跑出来,大声说道:“先生,你腿伤还没好,怎么能下山呢?路上的雪才化开,又湿又滑,你再摔着可怎么好!”
张良回头道:“你忙你的,我会小心。”
淑子连忙紧张地看向吕雉,向她投以求援的目光。吕雉朝她微微一笑,而后对张良说道:“既然先生这么客气,那便有劳先生,先生先请。”
张良慢慢走到吕雉前面,转身朝她伸出双手。吕雉一时愣住,张良只好主动拿走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宝贝竹简。在淑子惊讶和担忧的眼光中,张良领着吕雉往山下走去。
“子房师兄,我有一件事还没告诉你。”
当他们终于走出竹林,在路边暂作休息时,吕雉望着张良的萧索背影突然开口道。
一瞬的迟疑过后,张良缓缓转过身,“什么事?”
半山青松雪柏,银装素裹,张良身披素白鹤氅裘迎立风雪中,身形稳稳不动,时间仿佛停止住了。若不是有沙沙的风吹雪落之声,吕雉几乎以为自己正处于梦中。
她走到路边随手折下一根柏枝,默默走到张良面前。低头望着那碧青『色』密密的针枝,她的眼光偷偷瞥过张良,丹唇轻启,欲言又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虽师黄老道家之学,但这广为传诵的诗经名篇,他也应当知晓的吧。
一阵风起,吕雉拿起柏枝轻轻扫过张良的双肩,积落在他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无声落地。
“师兄,其实我也定婚了,我的未婚夫婿是一个终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老无赖,我们定在六月里成亲。”她悄悄扔掉手里的柏枝,笑盈盈地说道。
张良怔住,末了,终于开口试问:“那我该贺喜你吗?”
“你想贺喜我吗?”
吕雉深深望着他的眼睛,淡淡笑着:“你不是说我的婚姻美满,我的夫婿必定是个大贵之人么?”
第48章 048 四月初四()
面对她明亮充满期待的眼睛,张良退却了,他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吕雉笑着往前跑去,把他甩在身后,轻飘飘丢下一句话道:“当然要贺喜,不然我说这话做什么!”
圯桥边,再一次分别,这一次气氛有些冷。下山后,吕雉快步走到大路边,不等张良追上来就直接上了马车。马车开动,她才悄悄掀起布帘的一角,张良正弯腰抚着那条伤腿平静地望着马车驶离的方向。
冰凉的泪珠滴在她鲜亮的裙上,沾湿了昂贵稀有的布料。这是她在咸阳最好的布庄里买的蜀锦,请最好的裁缝为她量身缝制出来的。本来下雪天冷,这件裙子已经有些单薄,但她还是兴冲冲地穿上了,并且专门挑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套在外面。
妆扮的再美又能怎样呢?对于落败而逃的人,也不过是多了一副扞卫自己可笑尊严的盔甲而已?
她庆幸,没把自己的心思说破,否则就像那被遗弃的柏枝,最后也一定是被他踩在了脚底。她那曾经贵为天下之主的尊严和脸面,不容她低头。
夏黄公回来时,吕雉已经找好了住处,是下邳县城和圯桥之间的一个客舍。客舍里刚好有一处偏院,独门独户,住起来既隐秘又十分方便。每日清晨,吕雉坐马车到圯桥,然后走上山;白天在竹屋跟随夏黄公一起学习;薄暮时分,由张良送她下山,到圯桥马车再接她回客舍。
淑子再也没有在竹屋出现过,张良的腿也还没好透。吕雉本来不想让他送,但他却坚持,每一天都这样,无一日中断。
腊月冬祭悄无声音地过去,冬天走了,春天来了,圯桥边开始长出新的嫩绿的草,河边的柳树也开始抽芽。
吕雉迎着春日的晨晖走进竹屋,同往日一样,夏黄公和张良正在屋里边吃茶边说着话。吕雉踏进门的一只脚忽然顿住,因为她听到屋子里的两人正在谈论婚礼之事。
“雉儿,你师兄的婚期定下了,四月初四。”夏黄公爽朗地笑道。
吕雉沉着走进屋,看见张良的手里拿着红绸白娟的婚书,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婚期。
“恭喜师兄觅得佳偶”,她说。
张良轻声谢过:“今日我要下山去一趟,午餐和茶水都备好在厨房,劳烦师妹代为照顾好师父。”
夏黄公笑着催促道:“好啦,你快去吧,别磨磨蹭蹭的啦。”
张良一走,夏黄公立即对吕雉说道:“子房成婚,我再住在这也不合适了。到时候我重回秦宫就职,你就直接回家去吧。”
吕雉正失神,夏黄公无奈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这娃儿离家这么久,也不见你家里人来寻你,你也从来没说要回去。我是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想什么,不过,人总是要回家的,就算是有事,老躲着也解决不了。”
吕雉认真问道:“师父,为什么人一定要成婚?我看师兄他并没有娶妻的想法,为什么他还要『逼』着自己成亲?”
夏黄公道:“这话问得好,是啊,他既然不想娶妻,为什么还要娶妻呢?”
一整天,吕雉都没什么心思读书,夏黄公也都随她去,任由她抱着厚重的竹简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发呆。一直等到天微黑,也没见到张良的身影。
“雉儿,你自己下山回去吧,你师兄今晚估计不得回来了。”夏黄公大声喊道。
吕雉于是心神不定地独自下山,情绪十分低落。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走这条下山的路。她并不是感到害怕,而是觉得孤独。也许从今以后,不管是这条路,还是别的路,她都得一个人走下去。尽管,她是那么地喜欢,那么地渴望他的陪伴。
暮『色』斑驳,山中的树木在黑暗中像伸长了手张大了口的猛兽。平常总觉得很短的山路此刻却变得迢迢望不见出口,吕雉对着黑暗的夜空张了张口,终于只小小地喊了一声“青碧”。
可能声音太小,青碧没有听到,吕雉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只好低着头一步一步『摸』索着下山。走了几步,有远远的箫声响起,那箫声像是试探『性』地先响了几声,然后才悠扬地飘『荡』在山林中。吕雉心中大震,倍感温暖。有箫声作陪,山路似乎瞬间清楚了许多,她快速地下了山。
桥边没有马车,箫音也停了,吕雉四下里望了望,看见了桥上的张良。她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张良手执一支竹箫静静等候着她。
“接你的马车不在,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他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她淡淡笑望着他:“你不上山吗?师父在等你。我的马车估计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待会儿就会来。”
张良道:“不急,师父听到箫声应该知道我回来了。”
吕雉这才看着他手里的箫:“为何你的箫声里充满了沮丧和哀伤?”
张良苦笑:“看来一个人的心思藏得再深,瞒得了天地,却瞒不过乐器。”
吕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