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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15岁,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不知道我的三个哥哥,和窑口上的工人达成了什么协议。结果就是我死了,而钧窑万户人家度过了一场劫难。等我再次有知觉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皇帝案头的一只钧窑海棠红碗。
但是这些前世的事情,我从来没有跟谢文湛说过。文湛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不该问的,也不会多问。只有一次,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在工作,我在暖床。我暖了半天,他还在工作。于是我就嚷嚷了开来:“文湛,你忍心让我一个人睡?!”
他立即走了过来,放下董事长的骄傲:“白汐,乖。明天我要开会……”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睡觉?!”我不满意了,谢文湛这个人呐,什么都好。什么都面面俱到。只是,总有开不完的会……
“七点,我就陪你。”他吻了吻我的面颊,小心翼翼又无比珍惜。
“那一言为定。”
我整过被子,睡了。有的时候,我也埋怨过谢文湛。赚的钱这么多,还想赚更多更多。感觉我再活个一千年,都用不完谢家财产的万分之一。但是,比起钱,我更需要他每晚按时睡觉,按时陪我。毕竟,女人总是贪婪的动物。
第二天。他果然兑现了诺言。很早就下班回来了。我们都预感今晚的气氛会很好,于是心照不约地洗了澡。上了床之后,他很快攻城略地。然而,我的报复心起。偏偏不让他得逞。好让他尝一尝昨晚我被冷落的滋味。
他要翻身压下我,我就把他推开了:“文湛,我跟你说一说我从前那些个主人的故事,好不好?”
从前,但凡是我谈到“主人”两个字。谢文湛就牙痒痒的一股子嫉妒。他不是我的主人,他嫉妒所有拥有过那一只钧窑碗的人。
果然,谢文湛立即正经了起来,俊眉上翘,薄唇紧抿。甚至有点咬牙切齿:“说。”
这还是,我第一次跟他全方面地谈到曾经。
抛开第一任主人北宋的皇帝不谈。一直到明代的时候,我才从皇室流入民间。这个机缘,也颇为巧合:永乐皇帝要迁都北京,但是国家的财力不够。为了募集资金,内务府的人,偷偷变卖元代皇帝遗留下来的古玩真品。我就是那个时候,被一位江南的商贾大户收购了去的。后来,这个姓杨的家族,拥有了我近三百年。
期间,我见证了六朝古都的繁华。还有内阁制度下,皇帝,大臣,将士,宦官的争斗。大明王朝,渐渐由辉煌转为没落。时间匆匆而去,崇祯末年,天下再一次大乱。闯王李自成进京,崇祯皇帝煤山自杀。结束了大明的一生。
我还清楚的记得,杨家的人背着我逃走。但是没逃出南京,就被一队清兵扣押了下来。后来,我被一个投靠清廷的汉人大官收了去。之后,这个大官官至四品。晚年又退居南京。品诗论道,还偷偷烧掉那些怀念大明的诗句。
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个姓陈的天子门生,曾经也是崇祯朝的进士。还参加过东林党,但是满族人兵临城下,东林党就作鸟雀散。大多数东林党的余孽,不是为君死节,而是放下了所谓的“尊严”,做了大明的贰臣。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些已经变了节,还自诩“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东林党文人。还念叨那遥不可及的反清复明。
终清一代。我的生活还算优渥的。陈大官的后人,要么从商,要么从士。都混的风生水起。但是,他们渐渐忘记了自己是个汉人。直到后来,太平天国起义。我的上上任主人,背负着我和其余的财产,匆匆赶往福建避难。途中,我随他见识到了不少社会的惨象。原来,那个不可一世的大清王朝,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后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来了。福建闹起了革命,溥仪下台。开始了民国的历史。
我还清楚的记得。当革命党人来革命福建的时候,逮着人就剪去长辫。宣称“留头不留辫”。但陈家的后人,却死活不愿意剪去象征清朝子民的“辫子”。还大声嚷嚷:“辫子是我们华夏的衣冠!衣冠怎么可以剪去?!”
不。汉人哪里有辫子。只是,他们当惯了清人。都忘记了汉人本来的面目而已。
我想。历史就是这样,由胜利者书写吧。
后来,我的上上任主人,死于一根不肯剪去的长辫。陈家得罪了当地的军阀,被抄去了所有的家产。于是,我又落在了一个军阀的手上。这军阀不爱古玩,爱金条。拿我去跟一个参加过“实业救国”的绍兴企业家交换了二十根金条。企业家想把我捐赠给博物馆,但是当时,故宫盗宝案闹得沸沸扬扬。他只好另寻门路。
兜兜转转,又是几经易手。最后,这一位企业家的孙子,左右权衡之下,将我交给了程璋。
故事,到这里就完了。问文湛,他有什么想法。他摸了摸我的头,宠溺地笑着。然后我张开嘴,催他:“问你话呢!”被子一掀,就在此刻,他猝不及防地覆上我的身子。然后,他捧住了我的脸,用一个吻堵住我所有想说的话。
“白汐,我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上帝,把你带到我身边来。”他很认真地告诉我。
然后,他的手就先进入了我的身体。温柔又蛊惑地捏转,探入。撑张开他想要的通道。就毫不客气地进入。我笑,妖娆地回应他的占有。他偶尔霸道到可怕,偶尔又温柔得入骨。他喜欢我身体的每一处。也了解我身体的每一个反应。
最后。他和我同时到了美妙的境地。还犹觉得不够。再来一次,换一种姿势。他是如此宠我,爱我,只恨不能融化在我身上。
说实话,我不信上帝,只信任他。
也是那一晚上,我初次萌发了想要回去老家看一看的想法。然而,沐熙还小,离不开母亲。至尊行的工作又忙,脱不开身。渐渐地,就这件事给忘记了。直到这一次,文湛说我们不如一起去禹州。我才想起来,那才是我真正的故乡。
到了故乡的那一天,天气很晴朗。靠近古钧台,有一座钧窑博物馆。我们先去的博物馆。
馆长亲自来接待我们,还得意洋洋地介绍钧窑的伟大和传承:“我们钧窑啊,是北宋时期的五大名窑之一。皇家规定,钧不陪葬……”
我笑,走过长长的展览走廊。看着陈列于此的钧窑碎片,还有仿真的钧窑窑炉原型。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时光。可惜,我已经不能再和他们对话了。要不然,我一定能从这些碎片的身上。知道故乡那悠悠的窑火历史。
然后,我停驻在一只高仿的钧窑碗前:“这个很熟悉啊。”
馆长说:“这是仿那一只闻名遐迩的钧窑海棠红窑变莲花碗的。就是程璋后加的那一只。真品,听说在谢先生手上?”
谢文湛抿唇而笑:“那是我妻子的东西。”
其实,那一只海棠红的莲花碗,窑变已经完全消失了。釉面成了一种润润的青色。我们商量了以后,将那只碗就搁在了谢家别墅当中。毕竟,它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后期加。就像所有关于这只碗的过去,都已经烟消云散。
走出了博物馆。文湛问我还想去哪里,我说了一个地方。他点了点头。打开了车载导航。很快就带我去了那个地方。
我下了车,循着记忆。走过了一座石桥,然后根据河流,慢慢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而去。最后,我找到了那个地方。然而,这里已经成了一片荒芜。杂草丛生,厚厚的黄土地,埋葬了一切秘密。丝毫看不出,当初万家窑火的盛况了。
“文湛,这里是我家。”我回头对他说。他走了过来:“怎么看出来的?”
我指了指对面山上,那遥远的禹王庙:“那庙,唐代天宝年间就有了。后来不断被摧毁,不断在遗址上被重新建起来。我家,就正对那座庙。”
他摸了摸我的头:“那回家了,有什么感想?”
“什么都没有了,爹爹没了,哥哥没了,小满没了。连窑口都没了。”我自嘲一笑。摊开双手——本来就预料得到这些事情。何必伤春悲秋:“文湛,但是我还在。说不定我们正站在我的坟墓上面。这是不是很神奇?”
“这不神奇,生老病死,人的常态。”他拉过我的手:“白汐,这里不是什么都没有。有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我踮起脚尖:“本来就是过来玩玩的,能找到这里就很不错了。文湛,我不会再把过去放在心中,念念不忘的。”
他笑了笑:“白汐,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太敢问你,你后不后悔变成一个人?”
“后悔又怎么样?还不是选择成为人,嫁给了你。”我瞪了他一眼。这种无聊的问题,简直不像是谢文湛这种实干派的企业家会问出口的。他近些年,已经成熟了许多许多。只有面对我的时候,才能毫无忌惮地温柔。
“后悔不怎么样,但是我会负责到底。”他很温柔地在我耳畔道。那轻轻的语气,比二月的微风,还要沁人心脾。我们好久,没这么肉麻地诉说情话了。但我也明白,他是怕这些物是人非的景象,会触到我的伤心处。
但是我早已经不是那个孤独的钧窑女孩,也不是那个窑火中念念不忘的女鬼。宋元明清,世事变迁,那么多物是人非擦身而过。我不过是一缕旁观历史的亡魂而已。没有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人,给了我真正的幸福。
最后,我选择他的怀抱,成为这千年旅途的终点和归宿。然后,他也回报给了我,独一无二的宠爱。
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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