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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头“嗯”了一声:“人啊!之所以会时不时产生一些美好的幻想,就是因为在夜晚做梦时能够感受到一些本不可能的经历,才会变得感性。铁柱没有做过梦,所以他的世界除了理智,也只剩下理智,这也是他比我们要敏锐的一个原因。”
沈头的话却没有打消我的顾虑,我犹豫了一会,再次对沈头说道:“沈头,铁柱看上去也和我年岁相仿,二十左右吧!你刚才说他跟了你十几年,那岂不是从小就跟着你?”
“是的!那年我们队伍在河南打游击,跟我们走得近的一个村子被鬼子给屠了。我们赶过去时候,在死人堆里就拣出了铁柱这孩子。当时他还是个五岁的娃娃,被吓蒙了。我和我们政委一合计,就收养了他,跟着我们队伍长大。打完日本打老蒋,一路上这娃娃跟着我们,也没犯过怂。到解放后,我和我媳妇一合计,反正我们膝下无子,就当铁柱是我们自己孩子得了。”
沈头说完这些可能也累了:“好了!小王、大刘,咱也别说话了,抓紧这时间眯一会。我寻思着今晚应该不会有危险了,明天我们还要要紧事做,抓紧休息吧。”
我和大刘都连忙说是。我再次闭上了眼睛。沈头的话让我心安了一点。铁柱是五岁开始跟着沈头,不可能五岁之前就叛变革命,开始潜伏进革命队伍吧!沈头之所以这么放心,自然有他的道理,我操啥闲心呢?
想清楚这点,我静下心来,逼着自己赶紧睡上一会。可飞燕那黑黝黝的脸庞又总是在我脑海里来来去去。迷迷糊糊的,我终于进入了梦乡。
头顶铁盖的声音把我吵醒,一缕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我们藏身的地道。紧接着就听见铁柱的喊话声:“沈头,疯子他们到了。”
沈头在我下方“嗯”了一声,紧接着大刘身体在往上升起,自然是铁柱在拉他出地道。我和沈头也一前一后被扯了上去。外面天亮不久,大通湖那边的太阳也才刚刚升起。我揉了揉眼睛,铁柱身后两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视线中。
他俩冲着沈头微微点头,其中一个浓眉大眼,满脸横肉的高大汉子最先说话:“沈头,我们昨晚就找到了你们留下的标记,天亮前和铁柱碰上面。铁柱说昨晚你们折腾得很晚,所以等到现在才叫醒你,铁柱也已经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给我们详细说过了。”
沈头点了点头,接着指着这高大汉子给我与大刘介绍道:“这位也是我下面的兵,打日本时候加入了我们队伍,之后一直在林总下面工作,从东北跟着队伍打到福建。不过”沈头扭头对这高大汉子说道:“这两位同志我准备带回去,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他们了。”
高大汉子点了点头。沈头继续对我和大刘说道:“不过他以前一直是从事秘密工作的,所以外界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你们叫他疯子吧!也可以叫他邵同志,具体他的姓名就不方便给你们多说了。”
我和大刘都点了点头,伸出手和他握手,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对方的手干燥有力,他对我们客套地笑笑:“叫我疯子吧!大伙都这么叫。”
而他旁边的一个矮小的中年汉子可能是等不及了,自己冲上前来握我们的手:“我也是沈头下面的兵,你们叫我小白就是了。”
我扭头看去,只见这自称叫小白的汉子应该有四十好几了吧,头顶秃了一大片,稀稀拉拉的头发还留得老长,在后脑勺上扎了个把子。小小的眼睛这一会眯成一条线,嬉皮笑脸的模样,别提有多猥琐了。
说实话,第一次看到他时候,我对他真没个好印象。模样忒说不过去的一个恶心汉子了,怎么样都跟沈头说的那个很神秘的部门联系得上。
沈头自己也笑了,对着这小白说道:“还小白啊!你都这把年纪了,人家叫你老白都是应该。”沈头又冲我和大刘介绍道:“你们叫他大白吧!以前是北京守图书馆的,我这需要人,把他调了过来,是个人物,以后多跟他学学。”
第25章 飞燕的头颅()
我“哦”了一声,没有在意。年纪轻,总迷信于眼睛所看到的高大威猛,对大白这个模样,没有太期待。反而觉得疯子这号长得本就凶神恶煞的人物在队伍里矗着,让人比较放心。
大刘却没有像我一样小瞧人,他上前和大白套上了近乎:“这兄弟一看就知道是个能耐人,沈头下面都是好兵。”
大白笑得更猥琐了:“那可不!一个个都是好样的。”
大刘也笑了笑,扭头对着沈头问道:“沈头,你这部门也是从事秘密工作的吧?一共有多少人啊?”
沈头瞟了大刘一眼:“全部在这了!”说到这,沈头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对着大伙沉声说道:“今天我们的任务还是调查汇龙山里军工厂的情况,不过今天一天大伙都要好好的留个心,那就是一路上记得搜寻飞燕的线索。飞燕这丫头,只要没死,一定会留下一些标记给我们的。如果今晚还没有太多收获,那我们就直接下山,赶回地方,多组织点同志回来,把这汇龙山给整个底朝天。”
大伙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是”字。他们四个人说出这个字时,身体还同时绷得笔直。我看在眼里,寻思着自己一个宣传干事,有幸和他们共事,也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便也一跺脚,对着沈头立正了。
我当时想着沈头接下来的动作肯定是从我们脚下的地道入手,甚至我都准备积极表现下,要去铁柱的背包里拿铁铲出来,把这地下挖个顶朝天。可沈头环视了我们一圈后,目光却望向了我们身后的丛林,他沉思了一会,大手一挥:“我们现在上山,把山顶那棵树下面的情况调查清楚先。”
大刘和铁柱、疯子以及大白都重重地点头,跟着沈头就往山上走。我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也追了上去。心里反而欣喜起来,再次进丛林里搜索,那么找到飞燕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
我们重复着之前的山路,往山顶走去。路上就大白话多,都是没个正经的胡言乱语,询问我和大刘的年岁、以前单位的琐事,还跟我俩称兄道弟,整得跟相见恨晚似的。我心里对他还是很反感,寻思着沈头怎么招这么个人进队伍,能帮上什么忙吗?别添乱就好了。
铁柱一直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左右看,可能是在寻找经历了昨晚的一切后,林子里是否有些新的线索。那个高大的满脸横肉的疯子却刻意地走在最后,他步子迈得并不快,可是和队伍又贴得紧紧的。我满腹心事地走在沈头身边,听着大刘和大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脑子里却全是飞燕。
几小时后,山顶那块空地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走在最前面的铁柱突然大吼道:“飞燕!”吼完他便朝着空地中间那棵大树冲了出去。我一下欣喜起来,以为他看到了前方飞燕出现在某处,便也一拔腿,追着他跑了出去。可我正前方除了那棵树啥都没有啊!就算飞燕是躲在树后面,铁柱这一声大吼,她也应该钻出来啊!
终于,我看到了铁柱所喊的飞燕是出现在哪里,这一发现让我身子一软,朝前奔跑的身体直挺挺地扑倒了下去。因为我清晰地看到,在那棵树的树梢上,一颗留着女士短发的人头孤零零地悬在上面,被风吹过,黑色的短发朝着我们身后挥舞着,露出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其他人都径直从我身边跑了过去,我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可发现自己的双手颤抖着。我不敢相信昨晚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个人头了。
我咬着牙站了起来,步伐踉跄地追了上去。铁柱手脚麻利地上树,把那颗人头摘了下来,再跳下了树。他双手捧着人头,把人头的脸朝上放着。我把头凑了过去,心里还默默地祈祷着,不要真是飞燕啊!
可在铁柱手里的人头那张脸,皮肤倒是黝黑,可五官上全部是刀痕,血肉模糊,让我们压根看不清她本来的长相。铁柱双眼血红抬起头来:“沈头,是飞燕,不会错!”接着铁柱梗咽起来:“飞燕飞燕牺牲了。”
沈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疯子和大刘站在旁边,也都不敢出声。反而是大白走了上前,从铁柱手里接过那颗人头,他把人头放到地上,接着拨弄起人头头顶的发根来,最后居然扯着一缕头发,就要往下拔。
我那一会正伤感着,对他本就没个好印象,谁知道这小子还要折腾飞燕唯一剩下的头颅。我一咬牙,捏着拳头就想上前揍他。
可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身边,他的大手一把搭到我肩膀上,把我拦了下来。我正要说句什么,前面的大白却先说话了:“沈头,飞燕头发不卷吧?有没有拉直过?”
铁柱抢着回答了:“她头发可直了。”
大白“嗯”了一声,把手里已经扯下的那一缕头发举了起来:“这头颅绝不是飞燕的,你们看这头发的发尾,微微有点卷,应该是把头发拉直过。”
“不会吧!”大刘打断道:“旧社会那些官太太发浪,把头发弄卷我倒是听说过,可是把本来卷的头发拉直,我可第一次听说。”
大白点了点头,他难得一见的严肃起来:“在我们新中国确实是没有谁把头发拉直,可外国人就有很多天然卷,为了好看故意拉直的。拉直后,新长出的发梢还是照着以前的卷毛长,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人头,很可能不是我们中国人,而是外国人。”
“外国人有这么黑的吗?”我忍不住问道。
大白一听,那猥琐的笑又挂到了脸上:“非洲人民比这黑的大把哦!”
“你是说这人头是非洲人的?”我又瞪大了眼,毛爷爷可是说过,亚非拉无产阶级都是一家,是要团结起来一起对付西方帝国主义的。据说非洲那些无产阶级兄弟,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一下子在我们新中国内陆出现,而且还赶时髦,把卷发拉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