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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的地方,何舜清同样把房间里的木椅放在了门口。
所不同的是,宋玉芳为了安全,何舜清则更多地为了“偷听”。
因为并不知道宋玉芳的难处在哪里,能断定的只有事态的严重性。何舜清害怕宋玉芳会在他安心入睡的时候,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他又不能就在屋里守着,只能依赖这种笨招数了。坐在门边,喝着茶房送来的咖啡提神,就这样对付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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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两个人步出房门,彼此一望,都是一双兔子似的眼睛。
何舜清至多只能送到胡同口,再往里去就是添乱了。他不单是一夜未眠,甚至不曾脱下过外衣。晨风一吹,就瑟瑟地拢紧了衣服。
“谢谢,也很抱歉。”宋玉芳低着头,鞋尖点着地,把脚下的尘土反复地堆拢又踩扁。
“可以借一下你的手吗?”话音才落,何舜清几乎没有打算真的征求到同意,早已拉过宋玉芳的手腕,向上展开她的手心,用笔写了几个数字,“这是我寓所的电话。我一个异乡人过年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应酬,只要你有事,我就一直有空。”
风一吹,墨迹很快便干。
宋玉芳抬起另一只手,抚过那串数字,然后只是含泪望着何舜清,看着他带笑的疲惫的脸庞转了过去,慢慢地消失在街边。
而藏在胡同深处的宋宅,却是另一番景象。
同样一夜未眠的宋太太,早把泪哭尽了。她喃喃念了一夜的各种猜测,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声一声的轻哼,口里几乎没有一句完整话。
宋子铭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多了一根从不曾尝试过的纸烟。
王婶在院子里看见宋玉芳穿着昨夜那身衣裳,轻手轻脚地蹭了进来,脸上的神色简直可说是大喜过望了。她刚要启口向里喊,却被宋玉芳先一步拦住了。王婶只当是害怕挨父母的骂,所以才拦下的,便屏息凝神地一同听着里头的动静,等待一个好机会,再进屋去解释。
虽已煎熬了一整夜,但要认真计较时间,还不到警察上班的时候,因此报警寻人的事情一直搁着。
宋子铭被太太念叨烦了,将烟蒂往地下一丢,大声责问:“我为了这个家,孤身在外,吃的用的都极尽节俭。我盼的是什么,难道就为有一天,你忽然找我说,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见了?你说说你,怎么教的孩子,又是怎么当这个家的?”
宋太太自是没法忍气吞声的,便拍案而起:“难道她不是我生的,不是我养的,我就盼着她不见吗?”
宋玉芳躲在立柱后头,她很想知道父母背着她,对于昨夜的事会有什么样的批评,尤其是父亲。不说一声就消失一夜固然不对,但是起因呢,宋子铭会对起因和结果都抱着同样的公平态度吗?她的潜意识里,对此很为消极,也很害怕自己的预感是对的。越是怕,又越是想知道。她把大拇指塞在牙齿中间用力地咬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息。
这时,宋子铭开口接话了:“好的不学,尽学会了打起自由的幌子,行固执己见之事!我说她还小,就该多学些知识,她倒好,非要去工作。好,工作就工作吧,偏又不安分,惹出这多的事来。”
宋玉芳虚弱地晃了一下身子,脑袋无力地倚靠在立柱上。
只听里边的宋太太冷笑道:“你这话有趣。没答应鄂家的婚事,也能叫惹事?要照你这样,来个提亲的答应,十个女儿也不够你嫁呀!”
“我可没说什么鄂家,你别乱扣帽子。”宋子铭往椅子上坐了,又取了一根烟来点着。
宋太太急吼吼地反驳:“我没说你扣帽子就不错了,你倒来冤枉我?你这么气,在老太太跟前,怎么屁都不敢放一个?她那张嘴要是不犯贱,妞儿也不会跑!”
宋子铭不以为然,甚至是气急败坏:“说她两句就要跑,这么脆弱也敢说自己是什么进步青年、革命女性?就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实际半点事儿都经不住。”
宋太太抄起桌上的茶杯,照着地上狠狠一砸:“人家都当着面,拐弯抹角地骂下贱,难道妞儿就该没心没肺地受着?那倒是真下贱了!”
宋子铭心底,最不喜欢她遇事爱敲桌摔杯的性子,认为这种做法极欠教养。于是,很为痛心疾首地晃着手指怒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就是你惯的她,一出事就怨别人。”
宋太太气得汗毛根根倒竖,不停地颤着手,一直戳到宋子铭脸上去:“你好,你可真是好啊,一出事就会怨我、怨孩子。窝囊成这样,真也是你的本事了!哼,我们这种人是不读书、不懂规矩的,不像你们母子,一个之乎者也,一个家规森严。话让你说了,规矩让你老娘立了,我还能怎样,我眼跟前就只一条死路罢了!”她说到伤心处,嗓音异常嘶哑,最后捶着心口,跌坐在椅子上,整张脸伏在案上干嚎起来,“我苦命的儿,我上哪儿找她去”
宋玉芳呆立着,不由想到报上的新文人,总是呼吁打到封建家长制。她一直想问,究竟要怎么打?从肉身上打,那是犯法的;从精神上,又能打到吗?快到不惑之年的人,能怎么变,能怎么新?
这些口号,真也不过是造了一个不存在的乌托邦,于现实来说,根本也不可能办到。
“小姐,进屋吧。”王婶靠过来,轻推了一把,“您听呀,太太都哭得这样了”
宋玉芳吸了吸鼻子,牵了牵衣角,装出一副冷心肠的模样,迈步进屋道:“这不在这儿嘛,没缺胳膊没少腿的。”
到了这时候,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宋津方,才怯生生地扑倒宋玉芳腿上,哭得噎个不住:“姐姐妈妈说你”
宋玉芳双手揽着弟弟,一边弯下腰,一边抬起脸来望着神色复杂的父母,口中笑着安慰道:“姐姐没事儿,不哭啦,乖。”
宋太太看见一个活生生地女儿进来了,一下就从绝望的谷底爬了起来。这种大起大落的冲击,情绪堵满了心脏,使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走上前,先摸摸女儿的脸。感到有温度之后,干涸的双眸一下就活过来了,黄豆大的眼泪齐刷刷涌了出来。
王婶怕宋太太撑不住,赶紧上前搀了一把。
同样经历了一场失而复得的宋子铭,却只是隐忍地将双手藏在背后,避免自己会克制不住,也如同妇人那样,做出许多使人见笑的动作。他颤着唇,嘴边的话换了一茬又一茬,最后才问道:“你你上哪儿过得这一夜?你别是”
宋玉芳冷笑一声,差点就忘了,旧文人一旦失掉脸面是无法苟活的。消失的这一夜,大概给宋子铭带去的烦恼,也不过是丢人罢了。她不无讽刺地顶撞道:“我都往脸上贴金了,手上还能没几个金子住店吗?”
“团圆饭不好好吃,还一个人偷跑出去,一宿不归。你知道你的祖”这时,宋子铭顿了顿,到了嘴边的一声“祖母”,终是改了口,“你的长辈们,为了寻你,几乎一夜没睡吗?”
第79章 惨被刁难()
宋玉芳将弟弟交给王婶带下去,冷笑着向父亲问道:“就为我多吃了两口蜜饯,上升到性格好骗甚至是容易失贞的高度去,又以此来质疑我的品格。如果我再活一次,长成了你们所喜欢的保守女子,听了这些话的我,会怎样反应呢?对长辈据理力争似乎不符合孝道,背上轻贱的罪名又是女子的大忌,那我只有抱着羞愤去死咯?如果我真的死在外头,你会承认是你那位高贵到不可一世的母亲,握着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杀死了我吗?”
宋子铭冰冷的目光里,似乎是有答案的。
宋太太眼见着要出事,向王婶使了个眼色,强撑起身体,一人一边架着宋玉芳出去。
宋玉芳嘶吼着落下泪来,对着自己的父亲控诉道:“你不会,你永远不会!在你们眼里,父母给了孩子一条命,父母就永远是天是神,父母的错也是对,儿女的对却是大错特错、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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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抬回屋里的宋玉芳,跟母亲面对面坐着。
宋太太拉着女儿的手,一直地哭:“他们待你不好,妈总没有亏待过你吧。你不惦记他们,可你总得惦记惦记你苦命的娘啊!你要是走了、不见了,我找谁要人去?我养到你这么大,你就是我的半条命。你要有个好歹,我这心就跟剜了一半似的。”
“妈”宋玉芳才说了一句话,泪珠就刷刷地滚落下来。
王婶看宋太太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得病的,就劝她先回屋休息去。
不多久的工夫,宋子铭过去问太太,感觉怎样了。毫无意外,这一通关心,换来的不过是一顿大吵。
宋津方贴着墙,闪进他姐姐的屋子,揉着一双泪眼,问道:“姐姐,别人家也这样吗?老师说,家人应该是天底下顶相爱的人。”然后,伸手向父母的房间指了指。
宋玉芳把弟弟抱在腿上,替他擦干了泪水,安慰道:“不要觉得我们不如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宋津方摇着头,声音有些哑:“可你们总这样,我好害怕妈妈对爸爸很凶,姐姐也凶爸爸,然后爸爸又去凶妈妈,你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呢?”
宋玉芳努力把这些一切说得平淡,又容易接受:“过去我们只有一边可以站,现在可以选边站了。不单是我,不单是我们家,经历这一切的人都很痛苦。但我们透过这种争吵,最终想要的是,等你们这些孩子长大了,可以少一些痛苦。不要怪姐姐,也不要怪爸爸妈妈,我们生在这样的时代,必须要承受得更多。姐姐只希望,你将来无需再经历这种煎熬。”
宋津方似懂非懂地摇了一下头,道:“我不会的,我会听老师的话,如果我不同意谁,我就举手,慢慢说好好说”
这样的回答使得宋玉芳破涕为笑,她点着宋津方的小肉鼻,道:“小小年纪,不要这么铁齿